第45章 特别特别喜欢你

因为提不出更好的建议，甘澜迫不得已接受了宁予的建议。

两个人拖着枪，顶头躺下来装死，随着时间推移，氧气压力表指针一分分偏向左侧，理想状态也只能支持40分钟了，可即便他们现在就回站前广场，找到一辆车，至少也要再驾驶50分钟左右才能抵达购物中心。

更糟的是，这一路上能提供氧气补给的医院都埋在废墟下，想搞到氧气瓶要先启动一台挖掘机。

甘澜数着自己的心跳估算时间。

冷汗渐渐洇透脊背。

氧气还剩下30分钟。

从这里跑到火车站广场要近10分钟，而去往最近一栋没有倒塌的高层至少有30分钟的车程，这意味着他们即便出去也找不到任何可以歇脚想办法的地点了。

甘澜带着哭腔小声说：“宁予，我们要死在这了。”

“嘘。”

随着他的轻斥，两人躺身的集装箱被微微推动，而后一道棕色的影子翻上旁边箱顶，警惕地看着他们。这只熊时远时近的观摩一会，到底忍不住砰地蹦落过来，直震得两个人颠簸一下。

宁予眯着眼睛看着前面的熊，发现这是没有受伤的那一只。棕熊小心翼翼地靠过来，如同猫玩老鼠一样扒拉着宁予，仿佛想试探他是不是真的死了，它用力拨弄了几下，发现宁予真的没有回应，便略微轻松地直起了身体。

此时受伤的那一只棕熊也支起后腿站到了甘澜一侧，甘澜歪头，正对上一米外那双台球大的眼珠，差点吓得蹦起来。这只熊半个身子重伤无力，动作明显不如另外一只灵便，它已经不能蹦到集装箱上来了，便伸出爪子够甘澜。

锐利的熊指甲摩擦着铁皮，发出瘆人的音色。

宁予听到另一只熊的动静，立刻喊道：“动手！”

他举起两只枪对准近在身前的熊头连发，至少八颗子弹直接射进了熊的头骨里，棕熊叫都没来及叫一声就后仰下了集装箱。

另一边，甘澜对付的那只更加容易，步枪口径本就比手枪大，一击之下直接爆穿了棕熊了脖子，血液如同破碎的水气球一样喷溅到地上，棕熊往前蠕动一下就死去了。

“你没事吧？”两个异口同声问。

宁予扫量一番甘澜，看她尚且全须全羽才放下心来。

甘澜扑上来抱住他：“宁予。”

宁予就着被她抱住的姿势，将手伸到她背后把手枪退了膛：“乖。”

甘澜不肯松手，她低头瞄了一眼氧气压力表，就剩下二十分钟了，去哪里都来不及了，这点时间只够他们跑回火车站广场去做汤底。

与其将最后一刻浪费在路上，倒不如就这么拥抱着去死好了。

甘澜打定主意，紧紧搂住宁予，倒豆子似得表白：“我特别特别喜欢你！我都没有说，其实你想抱抱我的时候我也想抱抱你，比你还想……但是不好意思让你知道。我真心觉得你可好看啦，你昏迷那时候我就偷偷盯过你好久，趁没人注意我还偷偷摸过你——”

宁予打断她露骨的溢美之词：“嗯，我也爱你。就算不是因为这场灾难相遇，只要我见过你，我们也一定会在一起的。”然后宁予拍了拍她的背：“但是氧气不多了，这些话我们回去慢慢说，现在还是先离开比较好。”

甘澜迟疑：“还有时间去哪？”

“你的表白我还没有听够，怎么能让你死在这里？”

宁予说着捡起一只蓄电池，借着熊尸当跳板跳到地上，奋力朝集装箱广场大门奔跑。甘澜抱起另一只蓄电池跟上来，一直跑到了场地最东的管理亭。

这座简易的小亭子里24小时有人监守，一则安保，二则负责登记货物。

宁予拉开亭门，将座位上的尸体揪出来，只见房子里没有台式机，也没有太多的纸张，于是他从杂乱堆积着食物和衣服的桌案上翻出一只平板电脑。平板后面用激光雕刻着这个场地的logo，应该是工作用的。

可是他按动电源键，屏幕却没有反应，看来是一直没有关机所以电量耗尽了。

宁予夹着平板在亭子里四下翻找，还对甘澜说：“找到它的电源线。”

亭子不大，翻起来也容易，很快甘澜就在桌子侧边的插排上找到了与平板配套的电源线。宁予将电源线接在蓄电池上，然后启动了闲置半个月的平板电脑。

果然，这台平板上安装着集装箱管理登记系统，大概尸体上还有相应的扫描仪，只要扫描相应条码，进出这个场地的所有集装箱发货地、装载物品、进入时间、对应位置就会录入进系统。

宁予直接打开全部集装箱信息，筛选高危标签，然后飞速地滑动屏幕浏览着相关条目。

只要能产生氧气或者与氧气有关，必然能够燃烧或助燃，毫无例外地的，一定高危。

事到此时，说不紧张那是吓人的，宁予手指颤抖得厉害，他目不转睛地注目着屏幕上一排排或晦涩或冗长的商品名和化学名，终于在一分钟之后按停了屏幕。

甘澜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只见他腾地站起来四下环顾。

“找一个热源！”

听到命令，甘澜马上拉开柜子，她刚才找电源线的时候看到有一个电水壶：“这个可以吗？”

“拿着它还有电池，在这等我。”宁予拔下平板，抄起门口悬挂的剪线钳跑向集装箱区域。

甘澜听话的没有跟上去，她从亭子里找出一个结实的袋子，将两台蓄电池和电水壶装起来甩到背上，坐下来等宁予，呼吸器加上两个蓄电池还蛮沉，相当于背一个自己了。

虽然人没有动，但她的心一下下直往嗓子眼跳，其实不过就等了七八分钟的功夫，她竟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宁予拎着一只足有五十公斤的编织袋踉跄奔跑过来，上面写着高氯酸锂和高危字样，他脚步不停，示意坐在亭子前的甘澜跟上。

两个人一言不发，一前一后朝火车站广场奔跑，刚走出集装箱广场，宁予的呼吸器就开始发出警报，滴滴滴如同催命的闹铃，听得两个人心惊肉跳。幸好甘澜是个女孩子，肺活量比他小一点，呼吸器尚没有发出警报。

两人路经包裹托运区，宁予顺手撸下了一具工装尸体手腕上的大卷胶带。

警报已经响了超过五分钟，宁予眼前慢慢呈现出一粒粒金星，走路不禁摇摆起来，看来氧气瓶里的氧气已经耗光了。

但是还不能倒下，甘澜还需要他。

宁予这样想着，拉开身边一辆电力车的车门——火车站附近最多这种拉黑活的电力车，随便走两步就是一辆。他向后抓了一把甘澜，想把她推进车里，却没拉动，便心急地使劲一拽，结果自己先躺到了地上。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其实他靠近车门的时候就已经失足跪在了地上，车门是被碰触后自己滑开的，他去抓甘澜的那只手也压根就没有伸出来，一切都只是他的意向。

他晕晕沉沉地看着甘澜迈过他跳进电力车里。与此同时，甘澜的呼吸器也发出了警报。

二重奏的警报声在他脑海里拉长出尖锐的声调，他的思维慢慢钝化，他慢慢地想，是自己弄错了。

不该和她一起跑到这里的。

他应该在登记亭那里就把方法教给甘澜，让她带着两个氧气罐离开，那么她就可以绰绰有余地走到这里，稳稳妥妥地回到购物中心。但是现在她的氧气表已经发出了警报，她没有时间了呀！自己明明答应她要让她活下去的！

宁予翻着眼睛追看甘澜的身影，只要再给他一分钟！再说一句话！十个字！她还有机会！

然后他就看见跳进车里的甘澜放下袋子后折返回来，先解开他的面罩，然后又脱下自己呼吸器带在他的头上。

“活下去的话，要先亲亲我。”她说完屏息回到车内，靠着角落坐了下来。

宁予从缺氧倒下到现在也不过十秒钟的时间，窒息感一消失，他的脑子就清明起来，虽然思维还有些麻木，但不妨碍他挣扎着把自己的呼吸器和高氯酸锂编织袋扔进车里，然后单肩挎上了甘澜的呼吸器。

他磕磕绊绊地从里面关上车门，掏出电水壶，掰断壶盖，用胶带将水壶开关缠绕至始终开启的位置，再撕开编织袋，尽量小心地装了小半壶白色的晶体坐在壶座上，然后将蓄电池上的鳄鱼夹接通壶座插头，调整到220v，开启。

做完这些，甘澜的氧气罐也都耗尽了，他眼前再次出现了星点。

宁予摘掉呼吸器，把编织袋拎进一门之隔的驾驶位，关上门，用最后的力气抻开胶带，想逐条封死门窗的缝隙，但刚刚封完门缝，他就瘫下去站不起来了。

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的手脚渐渐恢复了知觉。宁予第一反应就是爬到甘澜身边给她做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因为没有办法计数时间，他也不知道从他瘫倒到现在究竟过去了多久。

他也不知道，她还能不会活过来。

水壶里传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有液体在里面在快速沸腾着，充足的氧气溢满车厢。

一分钟。

两分钟。

甘澜突然从肺部发出细长的吸气声，然后弓着身体睁开了眼睛。

死里逃生。

她眼神涣散地看着跪在头侧的宁予，一时间想不起来自己是谁、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在这里？只是察觉到熟悉的脸在眼前清晰，就本能地笑起来，因昏迷的作用，这张笑脸看上去格外呆傻。

宁予徒然懈力地靠在了车厢上，但是片刻后，他又费力地低头碰了下她的唇。

“你点的吻。准时送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