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之后，他们安排了一场飞机失事让我消失——其实这也是组织提前估计好的，因为对方一定会在飞机上做手脚，于是我们就借此机会顺水推舟，让我从此消失于这个世界。”
宁予说完看向甘澜。
这就是他、她和它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甘澜还想问些什么，宁予就突然合上了眼睛，然后再也不说话了。他的呼吸浅显而微弱，脸上呈现出不正常的苍白色泽，是一种不甚健康的状态。
数分钟之后，他再次睁开了眼睛，非常艰难地对甘澜伸出手，勉强笑了一下。甘澜意识到他已经恢复了正常，忙上前握住他的手：“是你吗？”
“嗯。”
甘澜找来毯子把他裹住：“你还好吧？”
宁予十分疲倦地应了声：“还好。”
甘澜抱了她一会儿，料想两人要在这里歇上几天了。她不得不下楼去寻找一些用得上的东西。因为呼吸器里没有氧气，她又不熟悉这附近的地形，更不能把宁予一个人丢在这里，便不敢远走，就在公寓里随意搜集了一些用得上的东西，简单布置出一间可供歇息的房间。
帮助宁予休息下来，甘澜又出去寻找食物和日用品，从此之后的三天，宁予没有再反复出现被意识体占据的情况，大抵是药效已经代谢干净。可即便如此，两人相处起来却仍十分尴尬。
甘澜第99次拒绝了宁予拥抱的要求。
宁予依旧虚弱的下不了床，他趴在用于做隔离的铁丝“蚊帐”上，仿佛一只被拘禁的大金毛，瞪着无辜的大眼睛哼哼：“我以为你都相信我了。”
“我相信你。”甘澜隔着铁丝网覆住他的手掌：“可是我不能和几十个人一起谈恋爱，你就相当于一个全息实景录像机你知道吗？我和你说的话分分钟都直播出去了，你可饶了我吧！”
宁予心灰意冷的躺回床上，片刻后却又撑起身体争取说：“我给你讲，意识体没有人类的感情，你不用在乎它，当它是一台机器就好了。我虽然同时经历的数十个人的人生，但当时完全没有关注他们每个人的感情，他们自然也不会对我的感情感兴趣呀！”
“同志，请你正经一点。”甘澜强行把他伸向自己的手塞回被子里：“我妈看着呢。”
这一句话就把宁予噎没了声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讷讷地说：“……不该看到的都看完了嘛。”
甘澜戳着他的鼻子：“你还好意思说！”
宁予掀开被子，故意向下看：“反正都看完了你还怕什么！”
甘澜一巴掌打下去：“闭嘴！”
宁予疼得蜷起身体：“小心点儿，我还病着呢。”他就这这姿势发出一声叹息：“什么人类的未来都去见鬼吧！再也不要注射什么激活剂了，全都去死好了，突然间很想毁灭世界呢……”
甘澜撇了下嘴，没说啥，事实上她现在看宁予都感觉带着无数的重影，心理压力实在太大了。
“你乖乖的，我去找些食物回来。”
两个人这些天宅在楼上，甘澜最初搜集的食物已经都吃完了，她没有呼吸器，不敢走远，只能在最近的一家小超市里扒拉出一些常见的八宝粥和糖。
“不！你一出门我就走，我要去毁灭世界！”
“那你慢走，出去别忘了馆门。”
甘澜冷笑一声，拿着简易的呼吸袋走出门。她所要去的地方只隔了一条街，再远一些恐怕就会遭遇猛兽，不过饶是这短短的一段路，她也走得忐忑不安，手里紧紧握着枪，专挑冰面厚的地方前进。
如此来达到目标超市，甘澜自己扯了个袋子，凡是看见货架上有用得上的东西，就全扒拉进袋子里，满满装了一下食物和蜡烛、手电、电池。她又从保健品专柜找了些铁质包装的复合维生素。这么几分钟下来，她的呼吸袋着撑不住了，须得快点回去，可临到门口她又想起了什么，于是折回身找了一些纸牌和棋类，宁予既然无法活动，他们就得不到电力，只能靠这些最原始的娱乐项目打发时间了。
拎着满满一包东西走出超市，她油然而生一种刚发工资的感觉。她方要走上大路，街道转角的方向却突然传出了车辆发动的声音。此时只有一种车能驰骋在这荒芜的街道上！甘澜驻足等候，然后果然看见了那辆熟悉的防化装甲车。
她把手里的袋子一扔，蹦起来喊：“我在这儿呢！”
于是车辆冲着它隆隆开过来，末了停在楼前，王毅掀开车顶的门，露出一个脑袋：“大侄女，你可找死我了！”
甘澜扔掉手里的袋子，正要跑过去，王毅却叫住她：“别过来，先跳一个。”
甘澜扔掉呼吸袋，反身回到一楼的楼梯上，脱了鞋子和袜子从两米高的位置蹦下来，落地起身，然后拎着东西噼里啪啦跑回到车上。
她轻车熟路坐回车里，颇为惊喜的询问：“你们怎么找到这儿的？大侄子会开车了？奇姐抱一个！孟青峰你在瞪我，我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你走后的第二天我们就回去了，然后满市找你，今天才遇见。你跑得倒挺远，卫星川那附近所有的高层我们都找遍了，后来没办法，我们就一圈儿一圈围绕城市转，看晚上有哪个高层上有火光。昨天晚上我们在一公里之外看到这边的楼上有烟，就连忙开过来了，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要不然我还得等晚上再确认方向。”
“卫星川他们没事吧？”
“他们挺好。可你呢？宁予的事情我听他们说了，你节哀顺变，你也别找了，都这个时候了，谁能顾得上谁，你以后就跟着我们吧！咱们几个就这么一直混着？也挺安全的。”
甘澜挠了挠脑袋啊：“可是他和我在一起呢。”
王毅睁圆了眼睛：“你疯了？”
“他情况很特殊，虽然他也是一个意识体，但是是一个好的意识体，和外面那些盲目扩张族群的意识体不一样，实际上，那些意识体是他的敌人……这事儿我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不过他现在的确是宁予。”
王毅被她一通绕口令说得糊涂：“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不是已经被感染了吗？”
“怎么说呢？别的意识体是被感染以后就会成为整体的一部分，但是宁予只有在注射激活剂之后才能联系上意识体，没注射的时候他就是一个完整的人类。”
“不是、你是被他洗脑了吧？这东西难道还有亚种？你就没想过他是在骗你？傻姑娘，万一他是在利用你呢？”
甘澜微微一笑：“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认为他的解释有值得相信的地方，所以我选择相信，你瞧，大哥，问题不是真相究竟如何，而是我选择相信哪一种解释。
光明的现实摆在眼前，又何必探究黑暗的未来呢？她奔波在这朝夕不保的末日里，每分每秒都是生命的倒计时，即便宁予给出的解释是假，说不定她下一分钟就会在这幸福的假象里失去生命。总归都是朝夕不保，何必再自我折磨？
“你真是……“王毅不知道怎么说她才好，不过他能理解甘澜的选择，如果换他来处理这件事，也未必有多理智。”
“你确定他不会伤害你？”
“他现在那样谁都伤害不了，你一会看到就知道了。”
车辆沿着甘澜的指引回到她所藏身的公寓，将车停在楼下上了锁，一行人上楼。
及至宁予藏身的房间，被铁丝网围绕的床上却没有人影，甘澜心惊：“人呢？”
跟在他身后的三个人也面面相觑：“他丢下你走了吧？”
便在这时候，门后探出一张苍白的脸来，宁予困惑的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王毅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他：“你？”
“我是人类！”宁予赶快澄清道。王毅的主意比甘澜还正，这种人的心理不能以正常人看待，他随时可能一枪毙了宁予解决掉隐患，回头再安慰甘澜。
甘澜也预料到这一点，提前警告王毅：“不管他是什么，他可是我的！你别想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王毅将阴暗的眼神从宁予身上拔开，回头对甘澜一笑：“那好。”——他刚才还真这么想来着！
得到王毅的许诺，甘澜才走回去把宁予搀扶回来：“大爷，您躺好。”
宁予抱着热水袋躺回去，其余几个人就坐到对面甘澜的床上。
“我刚才听到楼下有一堆脚步声，不知道是什么，就躲起来了，没想到竟然是你们找到这里了。”
三个人看他都是观摩动物的表情，想从他的脸上察觉出哪怕一丝不属于人类的表情。
王毅咂舌：“像！真像！要不是听卫星川说过当时的情景，我绝对看不出来你小子变异了。哎，那你不是会那种能随便召唤单体的法术吗？表演一个给我看看，姚朵说可酷炫了！”
“不行，我现在是正常人，你们三个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甘澜救我！我觉得自己现在很危险！”
“切。”王毅翻了个白眼：“不表演就算了，矫情。饶你两天，别吓得跟只兔子似的，你这玩意又不怕死。”
宁予意识到自己短时间之内无法从三个人身上取得信任，因而干脆把头埋在被子里不说话了。
甘澜一时半会儿也处理不了四个人的关系，就放任他们怀疑去吧，总之以后也是自己和宁予一起生活，这三个人怎么看待宁予并不重要。
甘澜拉着秦奇的手：“你们这些天都去哪儿了？怎么走了好久？”
“我们接到消息说临市有几个幸存点非常危险，就去把人运了回来，分散在桂城的几个幸存点了。这事儿挺耗费时间的，来来往往花了这么多天。好在紧赶慢赶，总算赶在3号之前回来还找到你了。”
听到她特意强调这个时间，甘澜不禁疑惑：“3号怎么了？”
秦奇拍了拍她的头：“4号是春节啊，傻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