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在红色丝帕上扭动的白点,伍俊臣伸手就要去碰,离忧惊道,“小心,危险!”伍俊臣猛的缩回手,却听顾青松道,“这是血蛊虫!见血便入!”
离忧大喜,“紫鳞你果然知道!”
“什么?这真的是蛊虫?”伍俊臣愣愣的看着。他之前听说过很多蛊的事情,却没想到令人闻风丧胆的蛊,竟然是这么小的不起眼的虫子。
顾青松神色凝重,起身望着远方,“嗯,我知道一些,幼时,在师父的药庐里见过。”
“师父?你师父有蛊?他在哪里?”离忧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却没有留意到顾青松的脸色有些黯然。
伍俊臣摇摇头,对离忧道,“他师父顾弦,就是上一任太医院院正,已经在八年前云游去了,至今都没有半点消息。”
离忧望向顾青松,顾青松没了往日的温润,一派肃杀。
“那紫鳞……你对蛊知道多少?”离忧小声的询问。
伍俊臣也道,“我曾听父帅提起,这世上,若论蛊术,那边是南羌最甚。”
“嗯,师尊……是南羌人。”顾青松脸上神色黯然。在北周,蛊虫都是被人所不齿的,包括炼蛊的人,在别人眼里也都是劣迹斑斑,妖魔一样的存在。
“什么?顾老太医是南羌人?”伍俊臣讶然,没想到在北周皇宫行医几十年的老太医,居然是个异族人,细思极恐。
顾青松仿佛觉察到伍俊臣的忧虑,道,“师父一生与世无争,在北周,也从未用过蛊术害人!”
“嗯!我父帅多年征战,数次都是顾太医妙手回春。”
是啊!若是想要做些什么不利于北周的事情,那一国大将,手持兵权的人,性命都在他的手里,随便做些什么,也能让北周陷入战乱了。
伍俊臣朝顾青松点点头,顾青松报以微笑,转身望着帐门外。
“师父曾说,他的故土南羌国,是蛊之国。那里的人,上至帝王,下至百姓,无一不是用蛊之人。南羌国的国民,世代信奉蛊神,南羌国也是这凌苍大路上,唯 个********的国家。每一任护国教的大长老必定是都有着南羌国皇室血统的。达官显贵,平民百姓,皆以,将自家子孙送进护国教学习蛊术为荣。”
“那你师父是什么出身?他为什么会远离南羌到北周来呢?”
顾青松侧眸看着离忧,继续道,“护国教在南羌的历史上,一直都是大长老议事制度,护国教呃皇权互惠互利,相安无事。可是就在师父离开南羌的前一年,护国教里,似乎发生了一件大事,几大长老,死伤一半,有人说,是护国教内斗所致,具体的,师父也不曾多说,我也不好追问,但是看师父的神情,大约是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至于师父的身世和离开南羌的原因,师父并未提起……”
“原来是这样!”离忧小声嘀咕,忽然她仿佛想起什么,眼睛一亮,“紫鳞那你师父可曾教授你的蛊术?”
顾青松摇头,“不曾!师父说,修炼蛊术之人,必定要心无杂念,意志坚定,能为蛊术倾其所有,而我……杂念太多!师父说,蛊术在君子手中,便是拯救人命的仙法,在小人手中,便是害人于无形的魔鬼!我那时候年岁尚小,师父也只是偶尔提起一些,并不曾专门授课!况且,我并不是南羌人!”
离忧凑过来,将顾青松从头到脚看了几个来回,直到顾青松有些局促,离忧才摇着头道,“我看,你师父一定是年纪大了,看不清了,你这样的不算正人君子,那这北周,恐怕就没几个人是正人君子了!”
“哦?”顾青松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的光芒,紧接着便又黯淡下去,“阿忧真是会夸赞,不过,我真没那么好!不然师父也不会不让我学蛊术了!”
“那你不好奇?没偷学?”离忧撇撇嘴。顾青松的肩头,几不可闻的意思轻颤,继而笑道,“不曾!我很怕我师父!”言罢,顾青松琉璃般的眸子,变得深沉。
“没学,至少你也知道的比我们多,你看,刚才,你一眼就认出是血蛊虫!是不是顾老太医以前养过这种虫子?”
顾青松点点头,“那时候,我因为贪玩,意外闯进了师父的养蛊间,看到了很多蛊虫。但我那时不知,若不是师父及时赶到,我大约那时候就被蛊虫吞了!”
离忧托着下巴,好整以暇的看着顾青松,“那你给我们说说,都有哪些有趣的新奇的?”
“师父曾说,蛊术千奇百怪,品种繁多,有利有害,如果不是各种高手,很难分辨。而且即便是一些有毒有害的蛊虫,在会蛊术的人的手里,也能变成救人性命的良药。”
“那这么说,蛊本身没什么不好!一切都在于用蛊的人啊!”离忧恍然,“那,血蛊虫,你知道多少?”
“这个血蛊虫你是在哪里得到的?”伍俊臣小心翼翼的看着丝帕上的小白点。
离忧接话道,“是我从贡马的身体上找到的!”
“难道是军营里有人给马下蛊?”伍俊臣若有所悟道,“可是给马下蛊,这又是为了什么?难不成就是想让贡马暴毙,西楼和北周不睦?那这么推测,下蛊的人,是北周西楼以外的人?还是潜伏在我北周的细作?”
离忧朝伍俊臣点点头,“不管怎么样,这些虫子,是通过牛蝇植入贡马体内的,目前看来,只知道一点,和我们交手的是个高手!”
“你是说……牛蝇?你怎么知道?”顾青松侧眸。
离忧顿时觉得自己好像偷东西被抓包的小偷一样,她结巴了半天,才道,“刚才……刚才我不想进来,就去了马厩看流雪,碰巧……碰巧被我看到流雪蹭痒痒,我就上去自己看了一眼,没想到就发现伤口不大对劲……然后……然后我又看到牛蝇来叮这些伤口……所以,我划开了伤口看看,结果就发现了血肉里,有这些奇怪的白点……”
说着,离忧朝两人傻笑笑,也不知道他们二人会不会相信。
“那你没碰吧?紫鳞不是说这东西很厉害?”
“啊!我!我从小害怕虫子,发现它在动,我就没敢碰!呵呵!”离忧装傻的看了一眼顾青松,伍俊臣实在,难糊弄的,大概是心细如尘的顾青松了。
顾青松凝着离忧片刻,道,“这东西确实厉害!见皮便钻,入了马的身体,和入了人的,是一样的,吸血!”
“恐怕不止吸血这么简单!”
顾青松一凛,“噢?那除了吸血还能有什么危害?”
“那个……那个……”离忧突然发现,自己又好难自圆其说,她结巴道,“紫鳞,被吸血吸多了,人会死吧?马也是一样!”
“嗯!”顾青松脸上一松,似乎是相信了离忧的解释。
离忧犹豫片刻,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你们说,那些牛蝇会不会被人操纵?”
“虫如何被人操纵?”伍俊臣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可是,蛊虫也是虫!那不是一样被蛊主驱使?那既然这般,牛蝇也可以!”
言罢,顾青松和伍俊臣都盯着离忧,须臾,顾青松道,“这并不是没有可能!我曾记得,以前师父说过,蛊虫并不是固有的,形态和种类是可以演变的,而且,蛊虫的特性会跟因为养蛊人的方法改变。”
“那就是说,如果一个懂蛊术的人,如果创新一种养蛊的方法,那说不定就会有一种新的蛊出现。”
伍俊臣皱眉,“这血蛊虫,在蛊术里即算平常,我看我们普通人只怕难解,若是有心人以异类之法造出新种,我们不仅毫无所知,岂不是防不胜防,毫无招架之力!”
三人都默默不语,忽然,离忧道,“不行!我们不能这么坐以待毙!既然我有机缘能发现这条线索,那么我们就能想办法查出幕后的真凶。”
“你打算怎么查?”
离忧望着伍俊臣,一时也没有更好的主意。转而对顾青松道,“紫鳞,你对血蛊虫还知道些什么?再详细地给我们讲一讲,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能为我们所用。”
顾青松望着还在那丝帕上蠕动的虫子,皱皱眉,“我大约能记得师父饲养这种虫子的程序。但是,不知蛊主是否是这样养的。”
“那就说你师父的养法!或许我们破解血蛊虫。这样,即便我们暂时找不到幕后主谋,但是至少可以保住剩下的贡马,事态也不会发展的不可收拾!”
三人一个对视,便坐下来……
不远处的矮树丛边,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帐篷的缝隙间一闪而过。
“哎天色都这么晚了!看来七天很快就会过去的吧!哎!我滴脑袋啊!”离忧哀怨的看着天色伸手便要抚上自己的脸,“哎呀!好疼!”
“怎么了?”
离忧轻轻的,再次触摸上自己的脸,一阵刺痛,随着手指的触碰,又传来,而且这次还带着一丝撕裂的感觉。“我的脸……”
离忧惊慌望着顾青松,顾青松二话不说,便撩起离忧的面纱。
侧脸之上,那个原本还肿的像腊肠一样的伤口,不知何时,已经撑破了面颊的皮肤,甚至还有一些晶莹的黄色液体,混着血液渗了出来。
“阿忧,你的脸……”伍俊臣看到这皮开肉绽的脸,大惊失色。
离忧见伍俊臣的表情,赶紧伸手摸摸,结果一下子触到了伤口,疼得不禁“哎呀!”一声。
“你这伤,再不用药,只怕是要留疤!”顾青松将面纱递给离忧。
“那就赶紧回去求靖王爷赐药吧!耽误不得!”
离忧望了一眼伍俊臣,咬咬牙,“紫鳞,那个玉琼雪露,你真的配不出来?”
顾青松回身,“怎么?难道王爷会不给?怎么还要我配药?恕我直言,千年雪莲太难的,我确实无能为力。”
“哼!雪莲,雪莲!都是那个该死的雪莲,现在又来个雪莲,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和这破花杠上了!”
伍俊臣欲顾青松莞尔,“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尽快回去,只恐贡马又有变!”
“等等!瑾瑜,我问你,皇上是不是看中了流雪才赐名的,是不是打算用来狩猎所用?”
伍俊臣道,“皇上巡视过贡马,确是十分喜欢流雪,所以才赐了名。但是并未提及要流雪随驾狩猎,不过……”伍俊臣皱眉冥想,“话说回来,六日后,确是一年一度的西苑狩猎节。”
离忧咬着唇。
南宫卓果然说的没错。贡马的案子,若是踏过细作所为,那倒好了,可是若是如南宫卓所说,是尉迟淳为了拿回兵权,削弱右都尉府和靖王府的势力,那自己岂不是查来查去,查到太岁头上,白白成了冤死鬼?
这可如何是好!
见离忧垂眸不语,表情也是阴晴万变,顾青松上前道,“阿忧!阿忧!”
“啊?什么?”
“你在想什么呢?”顾青松叹气,“还是快回去找王爷拿药!不然你这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