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点也不像。”傅朝点头，重复着这一句话，那双下垂而锐利的眼，锁住陆天爱的脸。
说实话，陆天爱的长相跟傅心雨截然不同，她的五官精致，称得上是个美丽的女人，性格上也很独立冷静。
想到此处，傅朝笑了笑，语气极为平静。“不知道是不是以前我做事不太干净，报应才到了小雨身上，她走的时候，还不满二十岁——”
陆天爱眉头微蹙，就算是外人，她很惋惜傅心雨的早逝，但不知傅心雨生在这样的家庭，对那个女孩子而言，是幸运，抑或不幸。
傅朝这么推心置腹，反而令她心中警钟长鸣，她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也不轻易发表自己的言论。
“你们长得不像，但经历却很相似。”傅朝放下了相框，眼底略过一抹难以读懂的复杂笑意，他徐徐开了口。“是吧，陆思敏。”
她眼神骤然沉下，如临大敌。
很显然，他已经把她的底细，全部查清楚了。
“别太惊讶，难道你回去了就没查过我？”傅朝呵呵一笑，继续泡他的功夫茶，他的神态自然，却依旧令人望而生畏。
“您对我的身世感兴趣吗？我不过是报复了他们一家子，那些都是他们应得的。”她眸光清明，不见任何手足无措和惊慌失落。
傅朝不置可否，只是笑叹一声，幽幽地说道。“这世上的人，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钱，本来就是万恶之首。”
言下之意，说的是陆家鸿那家的贪得无厌。
她虽然笑着，但眼底的笑容没有一分温度，她反问。“我应该蜕变成一个狠毒的人，对吗？”
傅朝神情不变，也不看她，只是依旧气定神闲地倒茶。
陆天爱咄咄逼人：“您也很有钱，难道也是万恶之首？”
“别随便套我的话，在商场上站了大半辈子的人，双手要那么干净，是不可能的事。”傅朝倒了一杯茶，缓缓喝了一口，抬起眼看她的那一瞬，眼神像是黑夜里的森林，有种未知的可怕。
陆天爱心微微一跳，哪怕商场上的人总是不择手段，但叶擎不会。
傅朝哈哈一笑：“你心里肯定想说，至少你的丈夫叶擎不是吧，他是挺磊落，但不是毫无手段——”
她再度被傅朝看穿了心思，心中的防备全部树立起来，犹如开启御敌功能的刺猬，脸色微微发白。
“物欲横流，声色犬马，灯红酒绿，他禁得住这么多诱惑，可见是个狠心人，对自己都这么狠，能走到现在这一步，是有原因的。”
叶擎在商场上的样子，她的确很少看到，但她不再是涉世未深的少女了，当然知道这个世界的险恶。当初她只是叶擎的心理医生，就已经知道他极为克制。
如果他的软肋被人看破，别人在投其所好的时候，更是捏着他的把柄。
“怕我把叶擎拉到淤泥里来？”傅朝转动着手里的茶杯，眼底讳莫如深：“你难道不想看看，他能不能出淤泥而不染？”
陆天爱冷然拒绝：“我相信他，跟相信自己一样相信他，所以，不需要任何试探。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这辈子，我不轻易跟人为敌，但也从来不怕得罪谁。”傅朝嘴角的笑意，默默消失。“陆医生，我夫人的病情很严重，但从未把别人认错为自己的女儿，我想，如果这就是老天爷的安排，这次，我可以破一次例。”
“因为您的夫人把我当成是傅心雨，您才想认我为干女儿。”她的逻辑分明。
“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想跟我沾上一点半点的关系吗？”
“您知道的，我不是商人，只是一个心理医生。您的权势和人脉，对我的作用并不大，我没他们那么急迫，急着攀附您。”陆天爱浅浅一笑，言语之中已然婉拒了他。
“心理医生的出诊，是怎么算的？”傅朝却文不对题地问道。
陆天爱强压下不耐：“我们咨询室一般情况不外出，需要客人预约就诊时间，主动前来咨询。”
傅朝冷冷一笑：“一般情况不外出，凡事总有特殊吧？在你看来，我夫人还能有好转的可能吗？”
“精神创伤比较难治愈。”
“如果不能治愈，六十岁的人了，就让她继续做一场梦吧。”傅朝的眼底，有一抹及其复杂的情绪起起伏伏着。
这就是傅朝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陆天爱心知肚明，他夫人戴珏已经很难成为正常人，从他的角度，任何会让她痛苦折磨的治疗方法都不再需要了，既然戴珏把她当成是女儿，不如将错就错。
她不知该如何评断傅朝那个老人，应该是极为冷酷残忍的性子，但对他的夫人，却不算太坏。
照例是西装男把她带出了洋房，她笑着看他，突然想到傅朝喊他小黄。
“你们这几个西装男里，还有没有叫大黄的？小白？大黑？”
“没有。”西装男小黄惜字如金，替她打开车门。
陆天爱抿唇一笑，别再说什么，依靠在车座的靠垫上，闭目养神。
回去又要花费四五十分钟的时间，她正好休息一会儿。
西装男把车开到心理咨询室的底楼，目送着陆天爱的背影，才意识到什么不太对劲。
这个女人，是在调侃他的名字吗？
老先生总喊自己小黄......听上去，像狗的名字？！
周六的上午，叶擎在萧城见个客户，本来只有半天的打算，把陆天爱也一起带过来了，约好了忙完公事，两人就到萧城转转，当做度个短假。
客户姓雷，白白胖胖，眯眯眼，一副和乐的样子，身上的衬衫根本裹不住那个啤酒肚，险些炸裂。
他们坐在半开放的包厢里，面前的中国风的屏风是透明的水晶制成的，能够看到这个高端咖啡厅的全貌。
他笑咪咪地说：“叶先生，我们替你预约了一家会所，今晚对外不营业，您想怎么玩都成。”
“雷总，你在萧城的人缘好，不是没道理的。”叶擎的笑容很淡，摸清了雷世瑞的套路，已然有些不悦：“只是，我向来不喜欢去会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