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是个好母亲，可琳琅做不到，她会教养出心理扭曲的孩子。若真的为了美宜好，你亲自教导他。宇坤也好我的孩子也好，什么都托付给你的确不公平，但美宜是寰宥的孩子，是不是？”我不容她再回绝，“琳琅先软禁在这里，等外头局势定下了，再决定她的去留。”
云伊还是怔怔的，迟疑地呢喃着：“寰宥对她还是有些感情……”
“愚蠢的大度和宽容不会让你得到幸福，你所爱的人也不会幸福，何必呢？不许再多想了，就这么定了。”我强势地命令她，云伊无奈，终究还是没主意。
此时颐嘉的宫女进来，她瞧见我还是惊恐害怕，分不清我到底死没死，怯生生说着：“外头来了好多人，说接王妃娘娘出宫……”
云伊惊了惊，让那宫女下去，便对云伊道：“寰宥若问你琳琅哪儿去了，你就说不知道，他若追究不放你就让他来找我。如今常家的事尘埃落定只等最后判决，我也没什么好顾忌了。”
纵然我把话说绝，云伊还是太善良，临走时不忘对我说：“如果寰宥坚持，您就把琳琅送回去吧，她……她也可怜。”
我一味敷衍直到将她送走，心里则明白，云伊不愿做皇后，果然她也不适合做皇后。
折腾了一整天，谁都累了，幸而我腹中的孩子依旧康健，袁卓已为我把脉后劝我早些休息，夜深人静时，想起白天的一幕幕，想起琳琅说太后派人杀了婉儿，实在是抑郁难解，太后她到底为什么这么做，一个宫女能怎么样？
翌日清晨，迷迷糊糊从浅眠中醒来，才坐定在床上缓一缓精神，便听见礼炮声响隐隐传来，更有喧嚣的鼓乐，外头似乎很热闹，与前几****的“丧礼”完全不同，心里唯有一个念头，寰宥他要登基了。
可我的丈夫在哪里？此时此刻，真正的天子在哪里？
“娘娘。”颐嘉在密室外唤我，我推门出去，她紧张地说，“听说，新帝要登基了。”
“终于要来了。”我心头沉重胸口郁闷，不知我的丈夫在哪儿，而我这个“已死之人”又要如何去大殿上阻拦他，寰宥，你不是不屑帝王之位，你不是不在乎吗？为什么要走到这一步，常家的势力已然瓦解，到底为什么还要走到这一步？
“娘娘，如果逸亲王发现您还活着，会杀了您吗？”颐嘉忧心忡忡，“我大概是不会有事的，可是您……让袁卓已带您离开吧，他一定有本事的，我、我去找他来。”
“不必忙了，我从来就没想过要逃，反是这宫里的妃嫔不知会有怎样的命运，那么多人……”一直以为自己会守在坤宁宫直到最后一刻，并也为此坚持着，可是怎么也没想到，寰宇会出现会劝我照着他的计划走，在他面前我不会有第二选择，但走到这一步，他为何又不再出现，不再来告诉我之后该怎么做？
“娘娘，您打算怎么办？”
“颐嘉，把你的胭脂水粉和首饰拿一些给我，你会梳头吧，帮一帮我。”我如是说着，拉她往梳妆台去，当日颐嘉进来时没少带她体己的物品，我也让莲衣吩咐内务府什么都要满足，果然妆台上不少胭脂，金银首饰也各色都有。
洗漱梳头，抹脂涂粉，我好久没那么用心地装扮自己，不再有华丽隆重的凤袍凤冠，只是简单平常的衣裳和端庄的发髻，鬓边簪的也是白银翡翠，只在耳下留了一对明晃晃的金耳坠。
“娘娘真是好看，明明身怀六甲，还这样光鲜照人，果然是常说的贵气天成吧。”颐嘉手里还握着象牙数字，立在一旁啧啧赞叹，再扶一扶我发髻后的宫花，“人生真是其妙，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我会亲手为娘娘您梳头。”
我笑：“除了傅王妃、荣妃啊、你啊还有云伊，都是这样过来的，不打不相识。也许正因为曾经敌对，才知道对方哪里好哪里坏，彼此更加了解，他日做朋友自然更融洽。只不过不是所有敌对的人都可以化敌为友，这大概也是人生的无奈。”
颐嘉扶我起来，一起立在镜子前看周身的模样，她为我松一松勒着腹部的腰带，一边说：“希望我和娘娘的缘分不要那么浅。”又抬头看着镜子里的我问，“娘娘这是要去哪里？”
“去寿宁宫，去保护皇上的母亲。”我笑着说，也努力做出坚定的语气，可心里很明白，一个孕妇能保护谁，不过是争最后一口气，不要让我的婆婆受到侮辱。
颐嘉送我到门前，袁卓已就立在回廊下，他淡淡地看着我，什么异样的眼神也没有，我微笑示意后便要出门，颐嘉追在我身后说：“娘娘……等我好了，我还要去坤宁宫给您请安磕头。”
“好。”笑着应她，心里却涌起酸涩。
忙定下心神转身傲然离开，路上遇见宫女太监，无不惊恐万状，虽不是所有人都见过皇后什么模样，可都知道皇后身怀六甲，云伊分娩后，我若不死，这宫里还能怀着孩子的，独有管于飞一个。
行至拐角处，一阵风卷着沙扑面，我掩了袖子避开，回眸却见袁卓已在不远处，他不近不远地跟着我，竟是跟了一路。
见我发现了他，他也不掩饰，反而少有地露出淡淡微笑。
我亦以微笑回报，待风止，复又前行。实则从颐嘉的住处往这里来的路我只走过一回，竟莫名地就给记住了，又或许是我真正视这座宫殿是我的家，即便有许多不曾到达的地方，骨子里也会人的所有的路。
却不知我在这个家里，还能待多久。
“皇……皇后娘娘……”
“是皇后！”
“娘娘……”
越靠近寿宁宫，越来越多的宫女认得我的面孔，不再如前头害怕却不敢认的宫女太监，她们一边惊呼着一边喊着皇后，一路走来跪倒了一地的人，心里竟莫名有几分感动。
停在寿宁宫门前，这里原先层层把守的侍卫都撤了，正如我一路过来畅行无阻，昔日碍眼地驻守在每一个宫门处的侍卫都不见了。
“娘娘！是娘娘！”太后身旁的老嬷嬷许是一早就听见动静，已经迎了出来，她今日穿着也十分稳重甚至华丽，想来太后她，也做好了准备。
“我来守护母后。”我温和地一笑，她忙伸手将我搀扶，一路往宫内走，“娘娘可来了，娘娘您可回来了。”
宛如梦境，她们似乎都默认我还活着，总不见得以为我还魂，又如此自然地接纳我的灵魂，不过嬷嬷很快就告诉我：“太后娘娘一直说您没死，奴婢总算是信了。”
“母后最英明，看什么都通透。”我笑，正走着，忽而听见一声幼儿啼哭，那哭声是岚儿无异。
嬷嬷忙说：“娘娘们都把皇子公主送来了，她们都各自在自己的殿阁等着，她们答应太后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让自己受到侮辱，但求太后能最后保护孩子们。”
“嬷嬷……我想先去看看孩子们。”努力坚强的心在听到女儿的哭声时变得柔软，我轻声央求着嬷嬷，“看过他们，我再去见太后。”
嬷嬷却笑：“太后娘娘正在诵经，本来您也见不着，奴婢正要送您去见公主和皇子们呢。”又嘱咐说，“大一些的孩子怕是会害怕，他们都以为您已经死了，小的倒也罢了。特别是三公主，如今还是每天都哭，太后可愁了。”
说话的功夫，已经到了孩子们的屋前，嬷嬷说美瑭美仁她们在另外的屋子里由乳母照顾着，美雪也另外安排了人，这里只有我的三个孩子，立在门前一时不敢入内，美岚的哭声也止住了。稍稍掀起帘子一角，便见三个孩子都在暖炕上坐着，智儿正爬在他小姐姐身边，伸手去擦她的眼泪，又笨拙地抱住她，两个圆鼓鼓的小家伙就那么依偎在一起，智儿的眼神竟还是那样不合乎年龄的淡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