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衣本去准备给涵春她们的贺礼，这会儿捧了匣子进来听见这句很是惊讶，在一旁轻轻唤了声“娘娘。”
我与她笑：“总不能永远做个闲人。”
袁卓已则应：“娘娘的身体恢复得比预料的好，娘娘若有心担负起六宫之事，只要平时注意休息，眼下的身体完全可以承受这些辛苦。但臣作为医者还是会建议娘娘再将养两个月，等小皇子和小公主满百日后，一来您完整的度过了产褥期，身体会比此刻更健康，二来皇子和公主也长大健壮了，您可以少花些心思在孩子们的身上。”
莲衣也劝：“娘娘还是以凤体为重，皇子公主们还太小。”
我道：“本宫心里明白，如今自己有了亲骨肉，更知道身为母亲若没有健康的身体，又如何来保护孩子。”又对袁卓已道，“本宫会再考虑，而这几日袁太医就先出宫去吧，看望王妃、侧妃或是去做其他的事，你自己安排便好，十日后再回来，权当是本宫给你放假。这一年跟随本宫安胎生产，又有日以继夜照顾皇上，你实在是辛苦了。”
他默默躬身施一礼，并未说话。
我则又吩咐莲衣：“看着有什么合适的东西为袁太医准备，若是回家空着手不好，也算本宫对袁太医家人的感谢。”
莲衣答应，先送袁卓已离去，回来时乳母正抱着智儿和岚儿给我看，两个小家伙才睡醒一觉饱饱得吃了奶，都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个世界，但渐渐的智儿便又先困了，时困时醒的模样实在太可爱。
但我才抱过智儿要哄他睡觉，岚儿就哭闹，得看着我把智儿又塞给乳母，她才安静，不过出生才几天的孩子，竟已知道我和乳母们的不同，小丫头的眼神也和弟弟不一样，说起来似乎美岚才更适合一个皇子的风范。
乳母在一旁照顾孩子，莲衣向我禀告准备给涵春和卓思琳的东西，她素来妥当我并没什么建议，倒是说起来了，才嘀咕：“云伊一直都没消息，太后那里必然着急，按说若是身子无碍，夫妻琴瑟和鸣，又怎会迟迟要不上孩子。“
莲衣笑：”娘娘怎么也着急了，您这里至少要让王妃娘娘安心吧，好在琳琅生的是女儿，虽然这样对她不太公平，可以她的出身能有今日，诸事谦逊一些才能更长久。”
“是然。”我应，莫名地想起常云倩曾经的谦卑温顺，到如今无所顾忌的在六宫弄权，若是她有心走这一步路，那是不是又太着急了？如今小皇子们陆续降生，她的宇坤最年长，十几二十年后小皇子们年轻气盛时，宇坤怕是早厌倦了做一个皇子，她若要为儿子谋前程，难道不是那会儿才发威更有用？眼下图什么？是图皇上能松口立太子？
此时金儿却来说：“内务府来人了，问要不要给娘娘做除夕春节的礼服。”
我滞了滞一时没反应过来，莲衣则问：“遣他们回去，娘娘若有需要我自然亲自过去吩咐，然后你再悄悄去各宫打听，妃嫔们今年可都裁了新衣裳。”
金儿领命去，莲衣絮絮地与我说了些昨天提起来的事，果然今冬供炭很苛刻，暗香疏影也不是一点没有，但巴巴儿送去的那些，不过三五日就花销完了，宛妃素来息事宁人的主儿，悄悄派人去要了两回没结果，为了小皇子能安然过冬，只能问家里要，荣妃并没胡说。
待金儿回来，蹙眉说：“奴婢打听了沁怡堂、馨云堂还有安雅阁，如今妃嫔里算是这三位在皇上面前得宠，可连她们三位也没有，奴婢实在想不出来其他人还能轮到的道理。听说项荣华这几天染了风寒，屋子里冻得冰窖似的，她手下的宫女去内务府闹了几次都没结果，皇上入冬后一直歇在涵心殿，也不知道项荣华受这些委屈呢。”
“她们年轻，才进宫得宠脸皮薄，不似宛妃一心为了孩子能抹开面子向家里开口，她们撑着一口气呢。”我悠然一叹，吩咐金儿，“坤宁宫也有限，不能照拂所有的宫室，但如今项荣华有病不能再委屈了，你们匀一些炭出来送去安雅阁，悄悄的就好，别又叫人说本宫偏心。”
金儿应诺，忙去打点准备，不久送去安雅阁，回来时说项和雅感动得直掉眼泪，纵然病得身子软绵绵站不稳，还是硬朝着坤宁宫的方向行礼谢恩，金儿竟是拦也拦不住。
莲衣私下与我说：“这一年光景日子过得紧巴巴的，皇贵妃娘娘克扣的银两少说也有几十万，可这些银子她克扣着做什么，难不成胆子大得敢送出宫贴补娘家？”
“几万几千两她或许敢，几十万上百万的银两亏空了往家里送，她这是有几条命？皇上就是故意纵容常家，也不会拿国库开玩笑，且又能耗得起几年。若皇贵妃另有打算，皇上自然有所洞悉才一直隐忍，若不然，怕是开了春皇上就该算账了。”
我能想到的仅于此，许久不理六宫之事，且管国皇庭之于天朝毕竟有差别，我心里没有一本清晰明了的账目，实在不宜贸然插手常云倩的事，且看她如何安排过了这个年，开了春待我养足精神，再和她一笔一笔计算。
那之后寰宇为了城外马场忙碌，腊月里也时常去城外视察，他似乎很重视这一工程，更听说因旧场子不够大，又要向外扩建，很少有京畿之地放养马匹，且还是要用于沙场的战马，一日太后来探望我时提起，只笑盈盈说：“他自幼羡慕西域肥硕健壮的高头大马，战场之上骑兵往往出奇制胜是战役输赢的关键，皇帝有心开疆辟土，自然要不断加强兵力。”
太后很少和我谈论政治，那天略略说了这几句后，更是道：“如今虽消停一些，却不知会如何发展，总之与管国的事皇后只冷眼旁观吧，你该好好选择和正视未来的人生，管国再骨肉血亲再割舍不断，也都是过去了的。”
我自然不会违逆她的意思，一切只是默默应承，但心里还是一片寒凉，为什么他们理所当然觉得，我应该为了所谓的未来无视自己的故国无视自己的亲人？可转念一想，我何尝不是如此劝说常云伊，兴许就是一报还一报，该我承受的。
不愉快的事难免要发生，但膝下多了一双儿女，生活里更多的是幸福，两个小人儿渐渐不再爱哭闹，坤宁宫里的笑声越来越多，岚儿极活泼，一逗就会笑，倒是智儿总一副呆呆的模样，性子不紧不慢，但若有心逗他，还是会有反应，更常常静静地望着我们，那泰然笃定的眼神，好似经年看透了这个世界，才会对许多事都不在乎。
萧亦瑶常来，说起皇子们，她的宇琛一味顽皮，她渐渐也不强求了，倒是说外头传言三皇子极聪颖，且容貌比较起来似乎比大皇子更像皇上。荣妃和宛妃的关系并非表面上那么好，不过是上一次的事不得不联手，如今不亲不疏的相处着，怕是从未推心置腹真正因为知己。
“从前总说宇坤最像皇上，如今孩子眼眉长开了，倒更加像皇贵妃了。”萧亦瑶手里剥着山核桃，毫不怜惜嫣红纤长的指甲，只管奋力剥开壳挑核桃肉来吃，一边悠悠与我道，“宛妃那么娴静，外人自不会觉得那些话是她传出来的，所以若真是她，倒也没什么可奇怪，谁还没有这点聪明劲儿呢？不过宛妃又不傻，孩子才多大，不说好生养着，先扯这些事，不怕折福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