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泪已模糊了双眼，到底要经历过多少风霜雨雪才能说出如此痛苦不啻叫人剜心剔骨的话，她斑白的双鬓是因为曾经为铺平寰宇的帝王之路而耗费太多心血吗？
“于飞，哀家把皇帝交给你了，是否要联手其他妃嫔也全在你选择。”太后起身，将我的另一只手也握在寰宇的手上，可她自己的手却松开了，而后来理一理我从床上起来而散乱的头发，“不要这样狼狈，你是国母是皇后，任何时候都要仪容庄重，现在你要为了你的丈夫和孩子去面对所有人。”
我用力地点头，大声地应了“是。”
她欣慰地一笑，又回头看了眼昏睡的寰宇，与我道一声：“哀家走了。”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我的手还紧紧握着寰宇，放下他的手坐到他身旁，从小太监手里接过冰帕子为他敷在额头，不久帕子就被捂热，每一次揭下滚烫的帕子都让我心痛欲碎。
“娘娘，袁太医来了。”莲衣疾步跑进来，她身后紧跟着袁卓已，莲衣又道，“王巍已等在殿外。”
袁卓已不等我吩咐，已上前来看寰宇，莲衣搀扶我让到一旁，我紧张地盯着他，满心希望他能告诉我寰宇没事，可他却不如我愿，诊视之后对我说：“臣尽力。”
莲衣先急了：“袁太医，您这样的话要娘娘如何承受？”
可我许是才听太后说了那么残忍的话，竟承受住了，冷静地告诉他：“尽你所能，我信你。”
他素昔平淡的眼神里有异样的光芒，但旋即就避开了我的目光，沉着的说着：“皇上烧得很厉害，眼下臣要为皇上擦身散热，娘娘在一旁看也只是徒增伤感，还请殿外休息，您也要顾及腹中胎儿。”
“好。”我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他，更命令殿内所有人，“一切听袁太医吩咐。”
说完这些便扶着莲衣到外头来，果然见王巍等在了殿门外，待到眼前便与他道：“当日随本宫赴凌岩山的侍卫可都在宫内？”
王巍泰然：“都在，娘娘有何吩咐？”
我道：“即日起涵心殿要加强守卫，但又不能叫人看出来，你可能做到？”
他即答：“臣明白了，即刻就去安排，还请娘娘放心，臣会增派比眼下多三倍的守备，待安排妥当，再向娘娘复命。”
“很好。”我不再多语，这些事王巍比我精通，我要做的便是信任，信任可以让柔弱孤立的我连起庞大的盾网，以抵抗任何势力的威胁，但毫无疑问眼下我的能力依然有限，只有用更多的信任去织罗更大的盾网，才能让我度过这个难关。
这样慌乱紧要的时刻，我竟想起了曾经那个噩梦，梦里萧亦瑶和林宛梅一左一右挽着寰宇，无视我从面前走过，那个曾让我惊醒并耿耿于怀的噩梦，到今日，却变成了另一种局面。
“莲衣，去请荣妃和宛妃到涵心殿来。”我立在殿门前，穿堂风吹起我的衣袂，深秋的夜风已凉得刺骨。下这一个决心只是一念，若有噩耗，我并非容不得宇坤继承帝统，而是可以遇见之后的杀戮，常建业不会让两个年幼的皇子好好活着，可他们是寰宇的儿子，我必须为他守护。
莲衣去请萧氏和林氏的功夫，我让宫女为我梳头更衣，如太后所说仪容庄重的等在了殿内，自然涵心殿的动静早有些传到宫里，两人赶来之迅速，远在我的想象之上，几乎同时进门，两人到我跟前时，皆脸色苍白，萧亦瑶先开口：“娘娘，皇上……怎么了？”
她话音才落，袁卓已恰从内殿走出来，与两位见了礼，便与我道：“皇上的热退下些了，但依旧在发热的状态，臣不熟谙皇上日常饮食及医药保养，现在要去和几位太医商议。”
我颔首：“袁太医自便，不必事事向本宫禀告，只要能治好皇上，随便你怎么做。”
他默然颔首，又向荣妃宛妃躬身，便离了去。
萧亦瑶朝内殿走了两步，往里探了探，转身问我：“皇上病得很重吗？不是只是感染了风寒，怎么突然就……”
“荣妃娘娘，我们听皇后娘娘说吧。”林宛梅上前拉她回来，又对我道，“娘娘要保重凤体，您眼下正是要紧的时候。”
细细看她，上一次见面已是很久前的事了，那一晚的事记忆犹新，她如今清减了许多，早已恢复孕前的模样，且似乎因生育了孩子，眼眉比从前多了几份柔和妩媚，作为女人真真是十分完美。
“袁太医的话你们也听到了，皇上伤寒劳复症状严重，想必是日久以来积劳成疾，这一次全发出来了。”我沉下语气缓缓道，“太后已下旨停朝十日要皇上修养，只说风寒调养并未言病重，但纸包不住火，外头迟早会知道，大臣们一定会来要一个交代。”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又抿着嘴继续听我说，“太后已把最严重的后果向本宫说了，皇上若熬不过这一次，立新帝是迫在眉睫的事。”
“娘娘……”二人惊呼，萧亦瑶已泪如泉涌。
“皇上如今有三个皇子，不论是年龄还是子以母贵，宇坤都是最佳人选，这一点想必你们也明白。”我看着她们，“宇琛才两岁多，宇泰才几个月，不论怎么看都不足以和宇坤竞争，大臣们一定会拥护皇长子继承帝位。”
萧亦瑶含泪怒言：“娘娘腹中怎知不是皇子，自然要立嫡子为帝。何况皇上现在还好好的，做什么算计这些。”
林宛梅似乎看得更透一些，轻声道：“臣妾别无他求，但求宇泰平安，娘娘有什么吩咐，只管对臣妾说罢。”
萧亦瑶看看她，又看看我，终是哭道：“皇上真的……这么严重吗？娘娘……”
“都是皇上的儿子，不管立谁为继承人，将来好生辅佐教导，也定能成为明君，只是……”我缓缓起身，与她们平视，在纤瘦窈窕的两人面前，我隆起的腹部便显得更突兀，“宇坤若为帝，你们觉得有些人还能容得下宇琛和宇泰吗？”
林宛梅已然脸色苍白，急声对我说：“娘娘要臣妾做什么？只要宇泰平安。”
萧亦瑶亦道：“臣妾什么都愿意做，娘娘说得没错，若让她得势，她这样的毒妇，必然……”
“不必明说，心里明白就好。”我打断她，而后道，“本宫只是希望你们能告诫家中父亲兄弟，在这十日之内，一切听从硕亲王的安排，远离是非安安静静地等着，不管某些人闹什么怎么闹，他们自然不会同流合污，但也不要对立。如是将他们孤立出来，什么心机什么用意，自然明了。何况你我都坚信皇上会好起来，那么这些日子若有人要贸然滋事，来日也有皇上主持公道。”
“臣妾明白了。”两人齐声道。
“十日后皇上若仍在病中，自然一切如现在所说，必须稳住所有的人和事。而若皇上……”我心痛欲碎，一遍遍之后真的难再说出那么残忍的话，只道，“届时太后会让太医为本宫催生，若诞下皇子，即刻立为新帝，若是公主，就必须在三个皇子中选一个，本宫和太后选宇琛，宛妃，你可愿服从？”
她的眼神忽闪了一下，突然问这样的话，换做是我也不能即答，而我又道：“其实你们心里也清楚，本宫虽贵为皇后，可远不如你们有家族可以依靠，但不论如何本宫是皇后，他们轻易不能撼动。但你们不同，一旦各自为营势同散沙，他们就会逐一击破，你们两家合力都未必是他人对手，何况单打独斗？自然勉强不得你们，你们实在要不顾一切争一争，本宫也只能在旁边看着你们自取灭亡。”
林宛梅豁然屈膝跪下，坚定地回答我：“不论之后发生什么，臣妾一切听凭娘娘吩咐，绝无半句怨言，臣妾无力与谁抗争，但求自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