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腻在他胸前说:“皇上放心,臣妾心里一笔一笔好好记着呢,皇上赖不掉的。”又道,“至于别人的……臣妾自己会一笔一笔讨回来。”
他愣了愣,垂眸看我,我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臣妾之所以自己跑回来,就是要好好守住中宫的位子,管于飞从来不是软柿子,只是皇上太过宠爱和呵护。”
他欣然笑:“朕听说你在京城遇刺后踏过他们的血走向皇城时,一下就呆了,但又很快明白,这本来就是管于飞会做的事,从来都是。”
“那……”我想起莲衣说过的话,我自入宫以来就不曾向谁示弱过,虽非常有杀伐决断可下起狠心来,也从不手软,曾说我在寰宇眼中是否也如是,这会儿正好问,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轻说,他闻言大笑,一手一边护着我怕我站不稳,另一手捏了捏我的脸颊道:“是为悍妻?”
我自然不乐意,心里竟是十分在乎,如美咲那样痴缠撒娇反复问他,他逗了半日终附耳低语回答我,可那一句自耳边钻入心里,顿时叫我面如火烧,又羞又气地将他推开,“皇上回去吧,回去吧。”
他又忙不迭来哄我,如是嬉笑玩闹,竟是不知不觉到了半夜,彼此都希望能同眠一晚,但又都明白不行,且明日天一亮我们必须继续“不和”,一切都要等我分娩、要等两国纷争解决,才能从长计议。
依依惜别难免伤感,终于送走寰宇后回到寝殿,美咲早已在我的床上睡得香甜,想起这孩子有意无意地想要让我和寰宇和好,心底一柔软伤感便淡了。安然在她身边躺下,一夜好眠,翌日早晨醒来时,小丫头正坐在我身旁一本正经地和我肚子里的孩子说话,听她以姐姐自居说着要弟弟将来听话好好念书,如斯甜蜜温馨,更叫我立誓不管将来有多少孩子,都不能忽视冷落美咲。
这一日,皇帝下旨晋封霍结衣为婕妤以示安抚,同时小皇子的名字也定了,与两位兄长一样从“宇”字,似乎是因正与管国僵持中,为求国泰民安,由太后赐名宇泰。
消息传递到坤宁宫后,莲衣便问我:“娘娘有否想过给咱们小皇子起什么名字?”
我笑:“早在凌岩山就想好了,皇上若无异议,这个孩子不管皇子还是公主,都以岚为名。宇岚或美岚,都好。”
她笑道:“皇上必然都依着娘娘。”更絮絮叨叨说起昨晚的事,心情甚好地感叹着,“奴婢的心可一直悬着呢,但还是到底是来了,皇上心里一直都有着娘娘。”
闲闲的说了几句话,因金儿和香薷陪乳娘一起带着美咲去寿宁宫请安,我惦记着孩子是否回来用午膳,才说要打发人去问一问,金儿却回来了,自然是说美咲被留在寿宁宫用膳,但她脸色十分尴尬,接着说道:“奴婢在寿宁宫瞧见一个人,娘娘和姑姑一定想不到。”
莲衣嗔她:“什么要紧的人,让你脸色这样难看?”
金儿纤眉紧蹙:“是泽兰。”
“泽兰?”莲衣吃惊不小,又听金儿说,“跟在皇贵妃娘娘身边呢,若说是长得像,可皇贵妃娘娘也唤她泽兰,哪里就有人长得像名儿还一样呢?奴婢不敢问潋滟宫的人,怕她们多心,回来的路上去了趟敬事房找了相熟的小太监问,才知道是前几天刚进宫的,是皇贵妃娘娘家里送进来的宫女。”
莲衣显然不悦,低沉地说着:“不管是否合乎规矩,以皇贵妃娘家的势力,塞一个宫女入宫,谁又能奈何她。可皇贵妃为什么要这么做,一个泽兰能帮她做什么?”
“不管泽兰能做什么来帮她对付我,至少她是曾经被我赶走的人,那么让一个会让我不愉快的人重新出现,对皇贵妃而言总是件好事。”我冷笑,“看来她对我在凌岩山的一举一动十分关注,我竟很好奇,若她不明白泽兰为何被赶出去,如今问起来泽兰又会如何作答。”
莲衣的神情更加紧张,我吩咐金儿看好香薷,别让香薷被泽兰利用摆布,让她下去后便紧紧握了莲衣的手:“你本非怯懦的人,偏偏一个情字就会叫女人迷失自己。莲衣啊,不管她们想做什么,你和王巍君子坦荡荡,真有一日被流言蜚语所困,我和皇上就顺势成全你们,也算了却我一桩心事。不论如何都有我和皇上在,不要担心。”
“多谢娘娘。”她虽然感激,可心里似乎还是放不下。
我劝道:“或许泽兰知道自己是因为那番想要勾引王巍的话才被我撵出去,可她未必知道你的心思,就算泽兰要帮皇贵妃兴风作浪,也必然是冲着本宫来,不会牵扯你。”
莲衣摇头:“奴婢是担心牵扯他害了他,而若又真牵扯到娘娘,奴婢却安身事外,更要无地自容没脸见您了。”
我笑:“傻子,牵扯我什么?凌岩山上上下下多少人在,凭她一个被我撵出去的宫女能说什么?又谁会信?不要自添烦恼,你若实在担心,等我生完孩子走出坤宁宫,第一件事就把她驱逐出去,一辈子也不让你再见到听到这个人。”
但那之后,并没见泽兰有什么动静,且她如今不能再轻易见到王巍,我心里虽有防备,但见莲衣渐渐也淡了,自然没必要提起。而气候进入酷暑,炎热难耐的日子里,便是有人有心兴风作浪也难耐身体懒怠,且边境局势似乎有所缓和,据说谈判有了进展,故而宫里总算平静了很长一段日子,暗香疏影里宛妃好好照顾着她的儿子,坤宁宫里的我,则被无数看不到的人瞩目着安胎待产。
宫里重新热闹起来,是在中秋节,整个夏天里皇帝临幸最多的霍结衣和项和雅,在那一日各自被晋封为舒嫔和荣华,可惜两人盛宠之下谁也没什么动静。舒嫔小产后身子还弱不说,项和雅如此免不得遭人讥讽,高位份的几位也罢了,偏就那些经年无宠或同时进宫不得恩宠的爱在背后指指点点,听说项氏因此受了不少委屈,性子也越来越不如当初那般活泼,委实有些可怜。
转眼到九月,我已经变得大腹便便行动笨拙,寰宇来看过我几次,每一次都惊讶于我的肚子变大,我笑他也不是第一次做父亲,他却说是第一次关注为他生孩子的人,我知道他的心意,心里也骄傲,可难免为那几位感到悲凉。
九月初七那一天,宫外送来消息,逸亲王侧妃尤氏怀胎十月生下女儿,皇帝念是王府第一个孩子,为恭喜寰宥,当即册封为郡主,更有太后主持在宫内摆下宴席庆贺,继中秋节后宫里又一次热闹,但这一切都与坤宁宫无缘,坤宁宫里上上下下惦记的,是一个多月后我临盆的日子。
然之后就听闻皇帝在夜宴当晚受凉为风邪所欺,寰宇很少生病,这一次却缠绵病榻数日不见痊愈,为此我心神不宁了好几天,那一晚请来为我把脉的袁卓已关心一下皇帝的病情,他答应后本稍稍安心,但夜里好容易让自己睡着,谁知半夜惊醒坐起来,心似要跳出胸膛的不安,脑中唯一的念想就是要立刻见到寰宇。
在莲衣金儿的惊慌失措下我挺着肚子硬是闯入涵心殿,果然见殿内聚集了四五个太医,见了我都吓得伏地不起,岳祥从里头出来,但见满脸的虚汗,看我来了也知瞒不住,只能如实禀告:“皇上突然高烧不退,意识也不清醒,奴才不敢张扬,先请了太医来,这会子已经派人去告知寿宁宫了。”
我双手握拳,努力让自己冷静,回身问太医:“皇上得的是什么病?”
一个太医忙顿首回答:“皇上并无大症候,只是伤寒未愈又添新劳,如是伤寒劳复才致高烧不退,只是……只是……”
见他吞吞吐吐,我顿时恼火,厉声呵斥:“说最要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