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苦涩地一笑：“没想到会有今天。”
我看着她：“想见皇上吗？”
她摇头：“这幅模样，还是不见得好。”
“是啊，大概皇上昨天还记得你光彩夺目样子，一夜之间就完全变了，若是本宫也不愿他见到。”我淡淡地应着，又问她，“太医说你这样虚弱垂危，仿佛和毒性无关，本宫以为，是你不想活了？”
她侧过脸看我一眼，语气坚定冰冷，反问我：“难道娘娘希望臣妾活着？”
“至少本宫会为美咲活着，在她长大成人足以保护自己之前，好好为她活着，这是身为一个母亲不可逃避的责任。”我冷然应，“对你而言，宇坤不那么重要了？”
“这孩子都不要臣妾了。”她冷笑，晦暗的眼底竟露出恨意，“皇上抛弃了臣妾，儿子也抛弃了臣妾，只有家族依旧紧紧相逼，怕臣妾有闪失，怕他们失了靠山。”
我道：“天下只有不要爹娘的孩子，哪里有不要孩子的爹娘，宇坤的哭泣你没看到吗？他怎么会不要你？难道眼下不是你在抛弃他？”
她无言地看着我，不施粉黛的眼眉单薄清素，但还是紧紧而蹙。
我继续道：“你死了，从前的事就能一笔勾销吗？不会，所有的账会一笔一笔算在宇坤的头上，不必律法制裁什么，悠悠之口流言蜚语，就足以将他淹没。这，就是你要留给儿子的一切？”
“孩子是无辜的。”她恨意深浓，紧紧地盯着我，已然不是将死之态。
我冷笑：“只有你会这么想，不管宇坤是否无辜，他会担负起你留下的一切，好也罢，罪恶也罢，都会由他一人承担。”
她幽幽咬牙，不再说话。
“当然，本宫希望你继续活下去，不是怜悯宇坤失去生母可怜，只是希望你一人承担自己所有的罪孽。”我冷然俯视她，“斗得过本宫和所有人，你就是赢家，宇坤可以风光荣耀一生，甚至继承皇位。好好活着总还有一半机会，都挣扎到这份上了，难道要轻易放弃？”
她冷笑：“臣妾不明白娘娘的话为何如此自相矛盾。”
我微微摇头，“不明白？不明白本宫来告诉你。”我微微凑近她，“林昭仪怀孕了，是不是？像她这样承恩怀孕的妃嫔，会越来越多，那些曾经被你明里暗里压迫的人，也会有自己的儿子，他们会是宇坤未来最大的竞争对手，而那些孩子的母亲，会毫不心慈手软地对付一个没了娘的孩子，你觉得宇坤要怎样三头六臂，才能抵挡明枪暗箭？所以，你此刻安心地闭眼，届时我们在阴阳两处一起来看看，宇坤会活得多辛苦。”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底的恨意竟转为杀意，我继续冷笑：“我们彼此早已没什么可遮可掩了，本宫自小看着妃嫔明争暗斗玩弄权术长大的，本宫的承受能力远在你之上，本宫会很长寿的活下去，可是你放心，不论宇坤将来被如何欺负打压，本宫绝不会施以援手，或者你可以寄托家族，看看他们到那时还能否有今日之势足以保护你的儿子。”
她恨意深浓，双手紧紧攒住了床单，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美咲九死一生，本宫不恨？”我继续道，“此刻说着希望你活下去的话，本宫都满心觉得虚伪甚至恶心，除恶即是扬善，本宫难道不希望宫里太平清明？可本宫还是希望你好好活下去，活着承担你做下的一切恶，这才是扬善之余，该给世人所看到的正义。”
她冷笑：“如此说来臣妾岂不是此刻死了，才更好？”
“会吗？”我冷然看着她，“常云倩，你真的会死吗？”
走出常氏的寝宫，扑面而来的寒意让我意识更加清醒，云伊和萧亦瑶都迎上来，我却只吩咐太医去看护着，隔着人远远看见常建业和他的夫人，无辜的女人只会以泪洗面，这个年老的男人眼中，满满透着的杀意，竟与他的女儿如出一辙。我朝他微笑颔首示意，他一愣，不甘愿地躬身回礼。
“还在年节里，本宫尚要在宫中静养，诸事还靠荣妃主持，辛苦了。”我对萧亦瑶这般说，“这里总有太医在，云伊也会留守照顾她的姐姐，荣妃还是带着众姐妹各归其位，皇室宗亲那里不能失礼。”
萧亦瑶福身称是，她也本不愿理会常氏的事，便依我之命带着众妃嫔离去，人一走，潋滟宫门前顿时开阔。
“好好照顾你姐姐，若真就此去了，也是姐妹一场，若还能挽回，便是最好的事，至于其他的你不必理会，做你该做的事，凡事想一想王爷，想一想自己。”我的话只能止于此，不能言明的那一些，只能盼云伊自己明白。
“臣妾谨记。”她恬然答应我，一路送我到门前，秋露问我是否回宫，我却道，“林昭仪受惊，本宫也该去看一看。”
一路往暗香疏影去，路上我与秋露道：“既然都出坤宁宫了，不必再顾忌什么，见过林昭仪就去见莲衣，到了暗香疏影后你不必相陪，去打点莲衣那里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