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和雅局促起来，支支吾吾半日，竟是又看了一眼霍结衣，才似鼓起勇气般说，“馨云堂也大，荣华姐姐说空了一半的屋子没人住，臣妾想……若能和荣华姐姐住在一起，便好了。”
萧亦瑶看我一眼，竟是要发笑，转而问霍结衣：“这也是你的意思？”
霍结衣怯怯地应答：“是……但是臣妾、臣妾不敢说。”
“皇后娘娘也在，本宫对你们说句实在的话。”萧亦瑶喝茶清了清嗓子道，“只因宫内主位甚少，且膝下皆有子嗣，不然你们不会独居一处，本该随主位而居，如冯昭仪的偏殿里就住着两位。大家都是皇上的人，谁不希望多得到一些宠爱？如今你们两人互相扶持要好，可时日久了，不怕吃醋争风伤了和气？分开了总还有几分客气在，这同一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子要怎么过？且你们若真有一日因此反目，皇上未免多事，大概也就更不会来了，这是你们想看到的未来吗？皇后娘娘和本宫希望你们能好好侍奉皇上，为皇家再添子嗣，才特意各赐了殿阁给你们居住，没想到你们却完全不领情。”
两人慌忙屈膝请罪，我让莲衣先行，又叫她们起来：“荣妃娘娘性子直，这些话换做本宫未必说得出口，娘娘为你们考虑，你们也该明白，同住的事暂且搁下，别再惦记了。”
“腊月十八正式选秀，届时还会有新人留在这宫里，可未必就能独居一处，你们的优越就是要给人看的。”萧亦瑶又道，“有什么不明白的，芬芳殿的大门一直开着呢，别自己琢磨不透，反成了心结。”
两人忙谢恩，之后再说话，对我尚可，却是都不敢多看一眼荣妃，她们先离去后，我对萧亦瑶笑：“两人个性不同，项和雅似乎更单纯些，你若真挑好了她将来能搭一把手，就慢慢调教吧。”
萧亦瑶却莫名露出几分黯然，应我：“娘娘大婚入宫，看着她们也就是看着，可臣妾却好像能看到从前的自己，才刚看着她们，心里竟有些不忍心，方才那些话，也委实说过了。”
没想素昔厉害的萧亦瑶竟也有心软的时候，但听她又感慨：“哪怕让她们过一两年友爱要好的单纯日子，也好过刚才就说那些现实的话，可现实就是现实，臣妾不能改，娘娘您也无奈。”
静静地看着她，我什么也没说，心里只是觉得，和她这样的女人分享寰宇的爱，多多少少也算一份安慰，虽然不论怎样的人不论何时，我都希望自己能独占他的心，可萧亦瑶确确实实存在在寰宇的心里，正如她所说，现实就是现实。
委托她去查琳琅遇害那晚“没有失忆”的人，以她在宫内的权术办成这件事的效率远在我之上，而这件事对她的利益毫无损害，又矛头直指与她所对立的人，我完全可以信任她。
之后又说几句正经事，聊几句孩子的家常，待三个孩子醒了午觉，她便带着女儿回宫，美咲呆呆地看着小姐姐们离去，而后跑来腻着我问：“姐姐回去吃好吃的吗？美咲也要吃，母后，美咲饿……”
凄凄楚楚娇娇滴滴，小人儿腻在怀里，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你，因瘦了许多显得眼睛益发大，被她看了几眼就要把持不住，硬下心肠叫来奶娘，如太后勒令我那般勒令她们带去照顾，决不许给一点不该吃的东西。
小丫头大哭大闹，奶娘把她带回自己的寝殿，我依旧仿佛能听到哭声，站在门前心神不宁，便唤莲衣：“去请袁卓已来，这日子可怎么过。”
谁知莲衣还未离开，婉儿已进来禀告：“袁太医求见。”
我叹一声：“到底他是大夫，是知道这会子美咲难缠吗？”
不多久袁卓已进来，手里一提食盒，似乎才从御膳房过来，却依旧面无表情地对我说：“这是为小公主准备的点心。”
莲衣接过来打开，竟是一溜捏成小兔子的糕点，我不解地看他：“是糯米的东西？她能克化得动？”
袁卓已回答：“是山药泥、馅儿是绿豆泥，绿豆是食物中的解毒圣物，山药能祛湿化痰，小公主沉睡太久身体痰湿积滞，吃这些最好不过。”
我拿了食盒就要去见美咲，忽而又驻足对他说：“本宫有事要问袁太医，你可否在此稍等片刻，本宫见了公主即刻回来。”
“是。”他简简单单地答应我，冷静淡漠一如既往。
我唤莲衣：“为袁太医上茶赐座。”便拿着食盒离了去。
彼时美咲正哭闹，不理会奶娘宫女的哄骗，蜷缩在床上大哭，我爬到床上打开食盒给她看，她迷茫地看着我，才一点点爬过来，看到精致雪白的小兔子还不明白怎么回事，我拿了一只自己吃：“要是美咲再哭，母后就送去给美瑭姐姐吃了。”
她见是可以吃的东西，又听说我要送去给美瑭，着急地扑上来夺过食盒，却也不吃，只虎视眈眈地瞪着我手里剩下的半只兔子。我失笑，把半只兔子塞给她，她才心满意足。
因自己也吃了一口，绵软清甜入口即化，想必孩子能克化得动，所以很放心。而美咲也果然吃得极开心，狼吞虎咽地吃下两只后，才问我：“还有吗？”
我板起脸：“美咲有这么多了，还要吗？”
她撅着嘴说：“可是也想给美瑭姐姐和美仁姐姐。”
我笑：“姐姐们也有。”又哄她，“不许再哭闹了，好好听乳母的话，母后还有事，忙完了就来陪你玩好不好？”
她乖乖地点头，又笑眯眯地请我吃了一口，才放我走。
离了孩子，心情甚好，笑盈盈地回来，再见袁卓已，也不知是不是我笑得太灿烂，竟难得的在他脸上划过一丝平静冷漠以外的表情。
落座，只留莲衣在身旁，我才道：“傅王爷和卓思琳的事，袁太医可知道？”
他颔首：“臣有所耳闻。”
我问：“在袁太医看来，令妹的品行可否入王府？”
他有些奇怪地看着我，开口道：“男女****无关乎品行德容，端的是眼缘，喜欢便是喜欢了，个中滋味只有彼此能明白，旁的人……恕臣直言，如皇后娘娘、又如臣，不过是站在情感亲疏和道德立场上，站着说话不腰疼。”
“袁太医，请小心您的言辞。”
一旁莲衣出口喝止，袁卓已也离座躬身：“臣失言，请娘娘恕罪。”
他会说出如此不平静的话，倒叫我十分意外，总觉得这个人极有意思，是所见所知的所有人里完全不同的一个，好奇他的个性好奇他的喜恶，不可否认袁卓已是极有魅力的男子。
“没什么，本宫身为傅王爷的义妹，方才所谈也算是家常，家里的话不必拘泥礼节。”我笑，“至少因为袁太医你，会让本宫愿意相信卓思琳能好好地在王府和王妃相处，这件事不提了，日子总是他们的。”
他默默无语，听了我的话又重新归座。
“而另一件事，便是本宫身为皇后要请袁太医相助了。”我收敛了笑容，唤莲衣，“把那个东西给袁太医看。”
莲衣应声从袖中掏出用油纸等封得严严实实的那团在小厨房里捡到的纸，小心翼翼地递给袁卓已，“这是娘娘和奴婢在坤宁宫小厨房的火炉旁捡到的纸团，上头有些许粉末，本不该是出现在坤宁宫里的东西，还请袁太医看一看，这是什么。”
他起身接过，当场便打开来看，却不过是看了两眼，又沾在指尖凑到鼻子旁闻了闻，便淡漠地开口：“是小公主所中的毒。”
我的心重重一沉，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美咲中的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