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婧琬回到相府之后,天已经蒙蒙亮了,七弯八拐准备从怡安院的小门溜进去,只是等了半晌都没看到等候她的冬儿,她不由得一惊。
老太君那屋附近隐隐听到惨叫声,她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眸子里溢出了寒茫,当下极快的奔了过去。
她奔到门口的时候似想起了什么,当下一抹脸,便将先前在万俟珏面前的脸妆尽数擦了去,然后一掀帘子便走了进去。
主屋里灯光灿灿,大夫人一脸严峻的坐在次座之上,佟安邦寒着脸坐在主座,在下首坐的的是大夫人以及各房的姨娘,除了太君外,府中的各房姨娘倒是聚齐了个遍。
正要进屋,便听见屋内有人在惊呼:“老爷!若最后一拨人还找不到三小姐,那她便是真被强人抓了去!”
“好不会说话的老婆子!这话也是你能乱说的么?”五姨娘扶着面色铁青的佟安邦,声音透着一抹严厉。
“可事实摆在眼前!五姨娘不让老婆子说,老婆子也要说了!单身女子,彻夜不归。还能有她的好么?若非被人杀了,那便只有失贞了!”那老婆子是大夫人的心腹,得了眼色暗示是什么话都敢说。还把失贞二字,说得又急又重!
四姨娘点了点头,轻笑道,“哟!果真如此,可真把丞相府的脸都丢尽了!”
佟婧瑶接口道,“母亲说的是,到时候祖母也偏袒不得她了!”
“三小姐出了事,能有你们什么好!”五姨娘气愤却又不能破坏自己温婉的模样,一时间只能掩帕抽泣。
三姨娘暗自啐了一口,真是会装,“何清儿,你这哭能什么用,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没好好管教女儿,让她做下败坏门风的事情!”
“你!“……
佟安邦闭了闭双眸,突然怒道,“都给我闭嘴!一个个的,都给我回屋待着,少在这惹我心烦!”
正在这时,一身是血的冬儿从偏屋给拎了出来,一身是血,待下人们粗鲁地将她扔在地面上,旋即便昏了过去,看那情况,怕是已受了重伤。
垂眸一想,计上心来,整了整身上的衣服,佟婧琬缓缓地推开屋门,平静入屋,唤了声:“爹爹……”
她看了一眼大夫人,却见大夫人的目光也朝她扫了过来,那眼神里满是得意,她顿时明白大夫人对付冬儿不过是因为在她这里连着吃了两次哑巴亏所以把所有的怒气都撒到了冬儿的身上。
佟安邦一见她进来便惊道:“你怎么穿成这副鬼样子?”没等佟婧琬回答,又继续道,“身为相府小姐,你一个招呼都不打便偷溜出去,出去逛逛也就罢了,居然还彻夜不归。你看看你,成何体统啊。”
佟婧琬还没说话,佟婧瑶便道:“爹爹这样问三姐实在是多此一举,看她这副轻狂的样子,怕是又在外面给什么野男人诉衷肠表情意了!”
佟婧琬瞟了她一眼,冷冷一笑。
四姨娘看到佟婧琬的那身装扮,眸光倒深了些,她轻声道:“婧瑶你不要乱说,你三姐回来便好,虽然她之前行了一些轻浮之事,但相爷已经说那是误会了,以后不准再故意提及!”
佟婧琬闻言眸光更深了些,这个四姨娘毕竟年岁在这,比她那笨女儿也聪明多了,这话说的好像是在为她辩白,实则是在掀她的老底,让佟安邦更加相信她做下了不符身份的丑事!
五姨娘见众人都在往佟婧琬身上泼脏水,长叹一声后哭道:“我可怜的女儿啊,你这命怎么这么苦啊,为什么大家都要针对你啊……”
突如其来的一阵哭诉,让佟婧琬一阵恶寒,平静后便跪在佟安邦的面前道:“女儿是奉命去法华寺的,而这幅模样是因为新奇集市想要去看看才换的,女儿觉得换上男装行走在集市会方便一些。至于这晚归,女儿不过是听说有外邦人在京都贩卖神奇的药茶,女儿不过是想给祖母跟爹爹买些罢了……女儿实在是不明白,我哪里做错了,若是我有错,大可以罚我,又何必罚这个不相干的丫环!”
她说罢,泪如泉涌,委屈而又可怜。
佟安邦自是知道那药茶的,听说每日只售百两,一般只有排队一夜才能购到。若是三丫头有心孝敬,这惩罚确实不该……
正欲说话,柳氏却抢着道:“相爷,你瞧瞧三丫头这副样子,实在是有失体统啊!竟换了男装挤在一堆男人中间,这简直就是在丢佟府的脸啊!冬儿做为她的贴身丫环,不帮小姐去购买反而率先回府,这便是严重失职,挨打是应该的!”
佟婧琬听到这句话眼底寒茫迸出,当下从地上爬起来道:“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我丢佟府的脸?我确实挤在了人群中,但毕竟是换了男装,根本没人发现我的身份。难道女儿想为祖母跟爹爹表孝心,错了吗?”
她这一席话说的锋芒毕露,虽然眼角还含着泪水,可是眼神里却没有了往日的柔弱,而是浓浓的阴冷。自然的,她这目光仅仅是对着大夫人那个方向的。
柳氏原本见她彻夜不归,觉得这是惩处她的好时机,却没有料到她此时竟拿孝道来压制她!更主要的是,她被那凌厉恐怖的眼神给震慑了,碍于佟安邦跟各房都在,实不能失了面子,当下便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这是小辈应有的态度吗?而且你这彻夜不归,又没人事先回府通传,你一个大家闺秀,哪懂得世间险恶,怕只怕你遇到歹人,做下有辱佟府门楣的事来!依我看,还是寻个婆子给三小姐检查一下,看看是不是完璧之身了。”
一时间,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相爷,相爷……”老管家明知屋内之事,还是冲撞了进来,好像有什么紧急的大事一般,他凑到佟安邦耳畔低欲,低声说了一句话。霎时间,佟安邦脸色渐露激动之色,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相爷,今天这事要怎么处理?”在场众人虽然好奇佟安邦脸上的神情,但也没人赶去打搅,无奈下,大夫人开了口。
“好了,夫人你就不要多事了。环环啊,你方才说是因为买药茶才耽误的时间,但你错在没有事先通知,就惩罚你抄经书三日,这三****不许踏出屋子半步。”
禁足三日吗?佟婧琬暗暗松了一口气,这关算是安全躲过了。可她跟众人一样,这佟安邦怎么突然对她这般和善了?
但是在柳氏不满异议被训后,再无人敢质疑佟相爷的决定,一时间,围在主屋的人纷纷离去,而佟婧琬也很自觉地将之前从墨渊那收刮来的一点药茶分别孝敬了出去。
屋外,佟安邦拉着老管家跑到无人处,轻声问道,“你确定国师特意画了婧环那丫头的画像?”
“老爷,千真万确。你瞧瞧,这是宫里来的飞鸽传书……”老管家从袖子里忙不迭掏出一张揉起的纸团。
是了是了,这张公公来府里送过东西,他认识三丫头,不会认错的!
“可老爷,你说国师怎么会突然画三小姐的画像,你说这是凶是吉啊?”
“好了,这事老夫自有安排,夫人那边你记得什么都别说!”佟安邦像是心中有了计较,吩咐完后便连夜出了府。
怡安院,佟婧琬居住的那一间屋子此刻灯火通明。
“小姐……”冬儿疼痛的无法动弹,手伸向佟婧琬,“好疼啊,小姐。”
“别动,冬儿。”佟婧琬连忙坐在床榻旁边,多少有些心疼,用手绢,轻轻地擦了擦冬儿眼泪的泪水,“是我害的你挨打了。”
“小姐,您别这么说啊。”冬儿紧紧的咬了咬牙,忍着笑了笑,看着佟婧琬摇摇头说道。
“对了,冬儿我这里有些涂抹的膏药,差点儿忘记了。”佟婧琬轻叹了一下,连忙起身去把金疮药拿给冬儿涂抹。
“不碍事的,冬儿忍忍就好了。”
佟婧琬找了许多,终于找到了金疮药,满意的点了点头,便重新坐回床榻边沿,“冬儿,你躺着就好了。”
“小姐,冬儿自己来涂抹就好了。”冬儿见佟婧琬要给自己涂抹有些受宠若惊了,觉得自己只不过是下人罢了,不应该让主子伺候自己的。
“不要动,乖乖躺着!”佟婧琬一个眼神过去,冬儿立马禁了声,只是那心中是充满感动的,原本小姐还是那个温柔善良的人,原先的狠绝不过是自保罢了。
“小姐……我好疼,我想我今晚是睡不着的了。”冬儿感觉药效发挥了作用,可是却是越来越刺骨的疼痛。
“没事的,这金疮药涂抹上去,很快就不疼的,你现在先忍着点儿啊。”佟婧琬也是睡不着,便寻了个座处翻起书来。
不知怎的,往日里吸引她的兵法故事,今日竟一点提不起兴趣,一个晃神,她不由想起先前对万俟珏的虐待,嘴角抽了抽。
如果时间来得及,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会用上了那金属棒….一瞬间,她的脸慢慢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