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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奁艳(12)

这一句“箱子动了”惊得众人魂飞魄散,不由向后退了半步,只见从水底向上翻腾,似乎水中有东西剧烈抖动,泛起串串涟漪。宁虚子连扑腾带爬的往岸上冲,口中道:“三清祖师如来佛祖嗳,可要了命了!”只是池边太滑,他扑腾了几次又滚到水中去了。

小素仙不禁向前紧走几步,冷不防前面伸出一只手臂,卫宗昌将她拦住,沉声道:“别凑太近。”

小素仙低声道:“那箱里有什么?难不成真养了僵尸?”

卫宗昌摇摇头:“说不准,只有将箱子拉出来瞧瞧了。你在岸上不要靠前,我去看看。”言罢也跳入池中,一步步向那涟漪处走去。

文小坤见卫宗昌下了水,连喊了几声师兄快上来,见卫宗昌不为所动,也跟着跳了下去,宁虚子正扒着岸要爬上来,文小坤见了,一巴掌拍在宁虚子脑门上,将他又拍回水里,提溜着他的后脖领子往池中走。

宁虚子拼命扑腾挣扎,敌不过文小坤的力气,哭天抢地道:“放开我!三清祖师在上,这是要杀人哩!”文小坤不耐烦,从池地挖出块泥就塞宁虚子口中,宁虚子立刻消了声。

因那沉箱之地距亭榭极近,小素仙便到水榭中去看。幸而那沉箱之地水并不深,堪堪到腰。可水中的涟漪越来越大,将左右的莲花都晃得左右摇摆,慌得水中的家奴院工四散惊逃。文小坤靠近卫宗昌耳语道:“师兄,怎么办?”

卫宗昌其实心里也没底,但脸上仍镇定自若的模样,看了看往外“呸呸”吐泥的宁虚子,微微一笑,拎着他后衣领将他提到跟前,还用手替他抹了一把脸,对水中众人道:“大家莫慌,认不认得这位?”见众人都看他,顿了顿道:“此人乃是郡王爷的座上宾,一位得道的世外高人,大罗金仙......”看了一眼宁虚子,觉得其形容猥琐,委实不像威武神明,只好勉强道:“那个济公活佛转世,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精通道字门的三百六十旁门,什么术字门的请仙扶鸾、趋吉避凶,流字门三教九流的看经念佛、朝真降圣,静字门的参禅打坐、戒语持斋,皆不在话下......”

小素仙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哪是宁虚子,这分明是《西游记》里孙悟空的师父菩提祖师,心说这小白脸还真能编,只见卫宗昌瞪了她一眼,然眼神中并无责备之色,反有些笑意,口中道:“知道方才这位高人道长是如何说的么?他说这池塘原是龙王点的一口泉眼,吃这池中的水包治百病,后因老王爷福泽深厚,方才将这池塘纳入囊中,如此圣地异动,必然是天降祥瑞,我看他所言不虚。”说着伸手一捏宁虚子的肩膀,二人四目相对,卫宗昌脸上含笑,却隐带阴寒:“道长,我与你肝胆相照,心有灵犀,你说是也不是?”说着手上发力。

宁虚子哭丧着脸,嘴里的泥刚吐出去,心说活不了了,谁跟你肝胆相照,心有灵犀。冷不防感觉肩膀针扎一样剧痛,忍不住就要叫出声,这声“哎哟”在看了卫宗昌脸色后,含在口中就变了声:“哎哎哎唉,谁说不是呢!此乃,此乃是个宝物!宝物!”

卫宗昌道:“那你说,这是个什么宝物?”

小素仙听了忍不住又想笑,宁虚子脸上红了绿,绿了黄,咬着后槽牙道:“这里面......这里面恐怕是什么龙宫的宝贝。”

卫宗昌斩钉截铁道:“不错,这里面正是龙宫的宝贝,谁将此宝挖出,主子爷重重有赏,按照府里的惯例,赏,赏......”他也不知郡王府平日里赏多少,便抬头问小素仙:“郡王爷说府里都赏什么?”

小素仙道:“府里的老例是赏两吊钱。”两吊钱相当一两银子。

文小坤低声道:“师哥,两吊钱太少。”

卫宗昌道:“自然不能光赏钱。”看了宁虚子一眼,“高人,你说说,还赏什么?”

宁虚子心里气,又不敢显出来,皮笑肉不笑道:“还准许你们亲手摸一摸这宝物,摸一摸百病全消,增福增寿,招财进宝,日进斗金。”

文小坤道:“听见了?这事高人做主了,允许你们都摸一摸,沾沾仙气儿。还都愣着做什么呀?抄家伙吧。”

众人听得云山雾罩,可两吊钱委实不少,能顶府里小主子半个月的例银了,再说还能在主子爷跟前露脸,何况连郡王爷奉为神明的世外高人都说这箱中藏有珍宝,可见无甚危险,听人振臂一呼,便纷纷上前打捞。

*

一时郡王差人请卫宗昌上前回话,卫宗昌上了岸,只见丫鬟婆子们已将藤椅安在柳荫下,郡王和福晋都坐了,旁边立了海棠式檀木几子,摆上瓜果冰点,一众仆从站在那里伺候。拾翠坐在郡王身边的鼓凳上,正剥荔枝喂给郡王,四目相对,好生郎情妾意的模样。福晋脸色铁青,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卫宗昌垂下眼帘。郡王府的家事是一团烂账,听说当年福晋一眼相中郡王,央求阿玛硬到老佛爷跟前求了这门婚事。郡王英俊潇洒偏娶了个善妒的丑妻,二人极不相谐。福晋看似敦厚,实则有千万种手段,否则以郡王之风流,子嗣焉能如此稀少。相传夫妻二人间闹过龌龊,之前郡王尚且忍耐,随着近年来福晋娘家衰微,郡王索性再不掩饰,宠爱各色美貌女子,公然带进带出,毫不顾忌福晋脸面。

郡王推开拾翠,吃了一口茶,道:“宗昌,这水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你心里可有数?这样拽出来,倘若真有什么妖邪可糟了。”

卫宗昌道:“郡王放心,自有我和师弟对付。”

郡王点点头,叹了口气:“国运不稳,家门不幸啊。”说着半眯着眼往亭子里看。卫宗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小素仙正站在那里,她今日穿着一身柳绿的衣裳,衬得她肌肤莹白,在炎炎夏日里恍若一缕清风,让人心旷神怡。

郡王不由面露笑容,低声赞道:“好个冰清玉洁的小佳人!”

卫宗昌眉头微皱,朝郡王看来,又见他又面露惋惜之色,道:“不过可惜,可惜了......”顿了顿道:“小素仙怎么也在那里?太危险了,快让她回来。”

福晋冷笑道:“是妾身让她过去的。主子爷想必知道她颇有些本事,能通阴阳,让她去帮帮忙有何不可?”

郡王道:“她一个女孩子家家,倘若出了事怎么办,该怎么向于先生交代。”

福晋冷冷道:“倘若她出事,妾身亲自向于先生交代!”

郡王脸色阴沉,福晋是个不会看眉眼高低的,可他也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闹得难看。卫宗昌见状,忙拱手道:“请郡王、福晋放心,晚辈一定会保护素仙姑娘周全,先告退了。”

郡王挥挥手,卫宗昌忙转身回来,走到凉亭里,小素仙见他来,不由笑道:“你方才许给这些人,说里面有龙宫的宝贝,还让他们去摸一摸,万一拽上来不是,看你如何收场。”

卫宗昌一脸正经道:“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这是龙宫的宝贝了?这分明是得道高人宁虚子说的,摸宝贝也是他的意思,实在与在下无关。”

小素仙一愣,见宁虚子还站在池塘里,被文小坤大手拎着,神色委顿,胡子上都是泥巴疙瘩,再一回头,看卫宗昌眼中笑意闪闪,忍不住又笑出来:“你,你可真是狡诈......”笑到一半,又觉如此和他调笑不好,连忙肃了脸庞,站到一旁不肯再同他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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