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得知慈光寺皇后遭袭后,陆家便整个一片慌乱起来,尤以陆正雨和陆夫人两人焦躁异常。且在派遣打探消息的陆墨竺回来说慈光寺被京郊大营禁军封闭任何消息都打探不出时,太爷便登时发作起来吵嚷着要入宫请旨入慈光寺探孙女,生生被陆良领着儿子们给按下了。
但人人心中的担忧却愈发浓烈,一个个坐立不安每隔半个时辰就要派出家丁前往慈光寺打探消息。是以在黄昏时得知捉住刺客一人,慈光寺终于解封可令众人归府时,陆正雨几乎是跳着起来要亲自去接孙女的。
但是,并不用。
因为陆茉幽就连自己前往慈光寺时乘坐的陆家马车都没有乘坐,而是皇后命护卫用自己的九凤鸾车将她送回了陆府。
当陆正雨携全家老小在太傅府门外见陆茉幽被皇后身边的嬷嬷自鸾车上扶下时,都惊愕万分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碍于宫中人在场,陆夫人只不住上下仔细打量自己女儿,陆茉幽轻轻拍拍陆夫人手背示意她安心,便回身对着那嬷嬷墩身行了一礼:
“劳烦李嬷嬷送小女回府,小女谢过嬷嬷。”
李嬷嬷并不赘言,只是一笑,陆茉幽随即又回头对陆夫人解释:
“今日慈光寺大乱,我们都受了惊吓,眼下天也黑了,皇后娘娘担忧我害怕,便让李嬷嬷送我回来,也辛劳众位护卫一路护送。”
她又对着那一队护卫又墩身行了一礼,李嬷嬷眼神中愈发慈爱看她,这才张口:
“姑娘既已安然到家,奴婢也赶快回宫向娘娘复命了。娘娘交代,待姑娘压压惊,过上几日后再来接姑娘往宫中一叙。”
陆茉幽行礼受旨,那九凤鸾车便又再度启动往皇宫行去。
待九凤鸾车不见踪影后,陆家众人才慌忙闭门入府,陆茉幽知晓全家担忧,便简单几句将今日状况交代清楚,又挽起袖袍言明自己磕伤了手肘。
这一下心疼坏了陆家人,但见她满脸疲累之态眉尖紧蹙,也只当她今日受惊所累,故而匆忙令人熬煮压惊安神汤,便着人将她赶快送回了念心阁。
这一番折腾下来,待到陆茉幽终于躺在榻上将白萍也遣走后,竟都将交子时。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于黑暗中仍然满心惴惴,简辞为何要行刺皇后?且她听说禁军捉住了一个刺客,联想那些刺客一瞬之间都跑的没个踪影,只有他一人因阻了那刺客砍来的一刀而慢了退势,及至禁军搜查时还被困在寺内,她心头不住惊跳,被捉住的难道是简辞?
简辞若被捉,该如何解释行刺行径?他是皇子,皇后是他嫡母,他这般行径会被人斥责大逆不道。且兴帝会如何对简辞?是否会如同对待寻常刺客一般极刑毒打?还是会为了维护皇室体面秘密处死?
陆茉幽满心惊跳,越想越严重,仿佛已然认定被抓的刺客正是简辞。她一阵心烦意乱,在床榻上不住翻来覆去。
“若我说,我和行刺皇后的刺客不是一伙的,你信吗?”
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沉厚润泽的嗓音,因着刻意压低,故而带些粗粝却愈发蛊惑撩人。
陆茉幽一怔,随即自榻上坐起,一双晶亮眼眸往声音来处望去,却丝毫看不到人影,她只当自己听错,故而不确定的悄声问了一句:
“是殿下吗?”
那人却不答声,在她就要以为真的是自己听错的时候,他突然又张口询问:
“信吗?”
这一声却让陆茉幽险些落泪。
“信。”
那边又再没了声音,陆茉幽过了半晌才又悄悄问去:
“殿下,什么时候来的?”
“我一直都在。”
简辞说着话,自黑暗中慢慢走了出来,立在窗边,于月光下勾勒出一副倾世绝俗的侧颜,身上仍是那一身黑衣。只是他有些玩味陆茉幽的态度,她怎的就这样信任自己?但心底还是有那样一丝莫名的暖意划过。
他捻了捻还未清理的指甲上的蜡油,很明显陆茉幽是觉察出了他的身份才会施救,他很好奇,陆茉幽这般帮他,是为着他欠一个人情将来好讨回,还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来求什么,亦或者以此作为要挟,今后无休无止的需要满足。
“殿下没事就好。”
陆茉幽哽了半晌,但最终仍是生生压下眼泪,只说了这一句话。简辞一怔,但随后嘲讽似的冷冷一笑:
“虚话还是不说了,不妨说说你的条件。”
“条件?”
陆茉幽不解。
“不然呢,一个疑似刺杀皇后的皇子,你为什么要救?难道不是为着手握一条本宫的把柄吗?”
简辞声音愈发的冷,陆茉幽心头感念暖意缓缓退去,终于发现了他眉眼的冷戾。
“所以,殿下是来杀人灭口的吗?”
简辞突然勾唇一笑,听她这一句话陡然便觉着胸口一股气息上涌,他脚下一动,身形如风瞬间便来到榻旁,他一俯身便将陆茉幽推倒在榻,一手便扼住了她的脖颈,手下用力,陆茉幽惊愕过后只觉着颈间死死被人钳住,她甚至能感到简辞那修长手指上分明的骨结都嵌进了她的皮肉中,她愈发觉得窒息疼痛,脚不觉蹬着被褥,双手攀在他的手腕上,她看到他眼中丝毫没有疼惜怜悯,只有冷漠与狠戾。
她被掐的满脸通红,早已无法再进出任何气息,连手也没了力气再攀着他的手,她又看了简辞一眼,似无限留恋但终究没有恨意,便闭上了双眼,一颗泪水自她眼角流出。
简辞如同被烫一般仓皇松了手,然而陆茉幽却徒劳的张着口仿佛已经不会呼吸了一般躺在那里,简辞一慌,一把拉起她将手掌贴在她后背,一股真气渡到她体内,他看她狠狠吸了一口气,随即便不住的喘息起来。
“殿下,既然要杀,为什么还要救?”
她满脸潮红还未褪去,脖颈上一圈红痕,简辞眉头一皱,自袖中逃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些许在指尖便往她颈上抹去,然而他一触及陆茉幽的脖颈,不知是疼还是畏惧,她瑟缩了一下。
“这样明早就不会有痕迹。”
而陆茉幽在适才勉力问过那一句后,难受的再难说话,只是一味喘息。
“如今你知晓了我的秘密,从此自然与我再难分割,若想保命,安分听我话便好。”
简辞冷冷言语,只是看陆茉幽此刻眉头紧皱不住喘息的模样愈发可怜,心底那丝怜惜之心再难压抑,不觉中竟握住她双肩,突然之间有一种想要将她拥入怀中的感觉,看她那因喘息而干涩苍白的嘴唇,甚至想要一尝味道。
陆茉幽只觉着眼前一片阴影压下,抬眼看去时,竟正是简辞低下头来,她猛然间不防备,眼看便要被他噙着口舌,她猛然一慌僵在那里。
许是感到手下陆茉幽陡然一僵,简辞突然惊醒,继而带着一丝恼怒旋身便离了床榻,倏忽之间人便已然到了窗口。
“我还会找你的!”
窗子被推开,简辞遥遥一声低语,人便已然没了踪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之中。
只是陆茉幽尚惊愕在那里,口鼻之间甚至还留着简辞清浅的气息。
他对她,终究还是如前世那般情难自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