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瑛小公子在含泪吃完了史上最伤心的一顿午饭以后,便伤心欲绝地回自己的院子疗伤去了,只留下秋景浓和叶瑾两个人面面相觑。
秋景浓干咳了一声,说道,“那个,难为你了,其实你不必一定要吃下去的……呃,你要是现在想吐出来也可以……”
“阿浓,我看不见,以后还要辛苦你替我夹菜了。”
秋景浓睁大眼睛看着面色平静的叶瑾,那感情这些年来公子你只是有个性而不是真的吃不下别人夹得菜吗?!
不过秋景浓也只是在心里想想罢了,站起来伸手拉起叶瑾,道,“走,我陪你出去散散步。”
叶瑾却没动,说道,“夫人虽然是活力万分,可为夫却很是疲惫啊,不若我们去书房坐坐,你念书给我听?”
夫……夫人……
秋景浓只觉得一阵困窘,便慌忙地答应了,拉起叶瑾朝书房走去。
她现在后悔了,恢复正常的叶瑾还是喜欢拿话逗她,最可怕的是,现在无论叶瑾说什么,还都是符合礼法,叫她无从反驳的!真是一如既往地讨厌啊!
到了书房,秋景浓左右看了看,便扶着叶瑾坐在一边的塌上,自顾自地去翻书了。
正翻着,秋景浓突然想起方才叶瑾说的那玉佩,便放下手上的书,踮起脚翻找起柜子来。
那柜子中果然有一个玛瑙盒子,秋景浓打开来看,里面确确实实放着一块玉佩,正是叶瑾送给她又被她退回的那块。
秋景浓拿了玉佩,正要把盒子放回去,却觉得这盒子里的红绸鼓鼓的,像是下面还有什么东西。
秋景浓抬眸看了看闲雅地倚在塌上的叶瑾,咬了咬嘴唇,轻轻掀开了那层红绸。
盒子的底下,静静地放着一块叠得齐整的手帕。
秋景浓拿出来抖开,手帕显然是旧的,上边还染着点点干涸的血迹,帕子一角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鸢鸟。
这是……大司马府的标志。
秋景浓不敢置信地抚摸着帕子上的刺绣,这是她绣的,这是她的帕子……
早前一些模糊的记忆渐渐在脑海里清晰起来。
“我不是你哥哥。”
“不必。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再会。”
“叶某早就见过秋七小姐。”
“秋七小姐,你不记得,是你招惹的我么”
“秋七小姐也有东西忘在了叶某处,等秋七小姐想起来,便拿玉佩来换吧。”
千秋节的那个晚上,她遇见的人,是叶瑾……
原来真的是她认错了人,原来真的是她先招惹的叶瑾……怪不得她一直觉得他眼熟……
这个人……
秋景浓把帕子叠好重新放回盒子里,盖上红绸,放回到柜子上,拣了一本书便走回来。
叶瑾听见响动,笑道,“我还以为你去造书了?”
秋景浓瞪了他一眼,说道,“怎么,你有意见?”
明眸皓齿的翩翩公子摇摇头。
念了大概有半个时辰,书房门口突然出现一个人来。
说是突然出现,是因为秋景浓就对着门口,可是却没看见这个人是打哪来的,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秋景浓停下来,对叶瑾说道,“嗯,有个人,一身黑衣,长得非常漂亮,现在站在门口。”
叶瑾听见她的描述笑了起来,说道,“是凌飒,叫他进来吧。”
叫凌飒的见秋景浓示意他进来,便闪进了书房,冷声道,“公子,书神医到了。”
书神医?
秋景浓眨眨眼睛。
叶瑾点点头,吩咐道,“叫他在会客厅等一会儿。”
凌飒听完,立刻消失在了空气里。
叶瑾低低地叹息了一声,道,“凌飒是我的侍卫,从小与我一并长大,听见你说他漂亮,恐怕自尽的心思都有了。”
秋景浓:……
“可是他真的很漂亮啊……”秋景浓充满怨念地说道。
叶瑾笑了笑没接话,站起身来伸出手,道,“走,我们去见见书逝。”
神医书逝。
秋景浓上一世虽然死得早,却也知道大名鼎鼎的神医书逝。她记得这个人是恭帝病重时上京的,出手便治好了缠绵病榻的恭帝,只因一切都是天意,书逝离京后不到半月,恭帝就因突发的心悸而死了。
这一世,恭帝自她重生而来便一直病着,只是一直没听见书逝的消息,原来他已经来京了啊。
到了会客厅,远远地,秋景浓就看见一个布衣长衫的身影负手玉立于会客厅的窗前,背影孤高清傲。
“你来了。”叶瑾朗声道。
那人听他的声音,扭头便迎了上来,五官很是柔美,狭长的丹凤眼顾盼流辉间都是掩不住的风流韵味,叫人难以辨别男女,白嫩的脸上满满地都是担忧,从秋景浓手中拉过叶瑾,便扣住他的手腕切起脉来。
秋景浓看得一愣一愣的,盯着书逝柔美的脸看了半天,还是没看出来他是男是女。
这眼角眉稍不经意的风情,怎么都不像是秋景浓心中幻想的那个德高望重白髯飘飘的医仙书逝啊!
这厢秋景浓还沉浸在“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极度分裂的猜想中,那厢书逝已经不屑地开口了,“这就是你藏着掖着的心上人?”
秋景浓:……
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叶瑾身边所有人见到她的时候都是这副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态度,哦当然了,鲜花是叶瑾。
叶瑾倒是非常的坦然与淡定,颌首说道,“正是。”
书逝冷哼了一声。
秋景浓听他的声音也是难辨男女的奇异声线,更加疑惑起来,不禁去打量他的喉结……终于敢确定,大名鼎鼎的神医……是男人……
书逝闭目切了一会儿脉,才睁开眼睛,道,“比昨日好上许多了。叶瑾,你不会是因为美人在侧,心情愉悦才恢复的这样快吧?”
秋景浓无语,她悲伤的发现,自己嫁过来以后,无言以对的时刻竟然比她两世遭遇的时刻都多。
没等叶瑾回答他,书逝又露出一个了然的邪恶笑容来,“听说你昨日便醒了,莫不是……”
叶瑾微微蹙起剑眉,正准备开腔,书逝便阻止了他,意味深长地说道,“还请……节制些为好。”
秋景浓在一边听着他不明不白的话,整个人都快要燃烧起来了,偷眼去看叶瑾,后者的神情由最初的无奈渐渐转变成了泰然自若,开口说道,“难道你切脉切不出么?”
书逝也丝毫不困窘,摇摇头叹息道,“怎么成了亲的人连玩笑都开不得了?你是有了这新娇娘,就忘了旧相好啊,可怜我日夜兼程的从潋滟山赶来,却连一句慰问都没有,真真叫人伤心……”
秋景浓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旧……旧相好……
前一世她十四岁而殇,却还记得清清楚楚,前一世的叶瑾直到她死,也未娶妻纳妾,长宁城里思慕他的千金都可以从皇宫排到南城门去了,之前陆葭伊不是也告诫她,不要招惹叶瑾么……
他不会真的……
不会吧……
秋景浓还没做好准备爱上叶瑾,却也不想凭空的冒出这样一个“情敌”来,何况这“情敌”还是个男人?!
叶瑾倒似乎对书逝这副样子司空见惯了,脸色上毫无变化,只是淡淡地说道,“书逝,我的眼睛,可还有复明的希望?”
被他这样一提醒,秋景浓才一阵懊恼,自己方才都在想些什么啊,现在至关重要的,不是叶瑾的病么……
书逝见叶瑾不买账,也就放弃了,敛起一脸的柔媚,肃穆道,“希望确实是有的,你不过是跌下悬崖时撞了头,这脑袋里的血淤在了一处,若是想法子除了这淤血,自然也就能看到了。”
“那要怎么做?”秋景浓急切地问道。
书逝这才正眼看了看她,却也只是一瞥,便继续盯着叶瑾说道,“南境有种蛊,恰是对症的,这蛊虽难得,身为医仙,我还是能够弄到的。只是这法子却古怪,需要再找一个人来。”
叶瑾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原本就微微蹙起的剑眉慢慢拧在了一起,说道,“就没有别的办法?”
“若是有别的办法,你以为我会提这个么?我自是知道她在你心里是有几斤份量的,只是事关重大,你是想像如今的样子过完此生,还是用了这法子恢复眼明。就要看你自己决断了。”书逝敛眉说道。
秋景浓没听懂他们的对话,隐隐地感觉到那另一个的人选,似乎就是自己,便开口说道,“神医若是需要我做些什么,便明白地和我说吧,我无论如何都是可以的……”
“阿浓,和你没关系。”叶瑾突然打断了秋景浓的话,转脸又对书逝说,“你回去再想想别的法子,我偏不信,这全天下就只有这一个法子。”
书逝像是早就料到他会拒绝一样,冷哼了一声,理理布衣上的褶皱,说道,“药方一会儿我写了给你送来,今日我便把话放在这里,法子就这一个,你用不用,书某管不着,你自己想吧。”
话毕,便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