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
腥咸的海风吹拂着,夜色下墨蓝的海水朝岸边涌着,拍打着深黑色的礁石,发出一阵阵的响声。
此刻,还是夜晚。
天上的月已经斜斜挂在了海面上,金黄金黄的。
一道炽烈的白光闪过,整个海岛上空的空间,仿佛有一瞬间的扭曲。
白光散去。
见愁强忍住眩晕的感觉,第一时间朝四面望去——
方才种种震天撼地的场面都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平静而广阔的大海,腥咸的海风,偶尔耳边还会飘过海鸟的鸣叫。
这里没有扶道山人。
一座海上孤岛,周围都是茫茫大海。
目之所及,只有岛上零星的树木,不远处似乎有一个天然形成的小石涧,涧中水倒映着天上的明月,有着浅浅的波纹。
见愁脚下有些发软,站立不稳。
与她一起出现在此处的其余四人也没好到哪里去,皆脸色煞白,也不知是之前在青峰庵山腹之中吓的,还是因为传送导致的不适。
“见愁师姐,你没事吧?”
手还被见愁握在掌心的聂小晚,感觉到了见愁的颤抖和虚弱,转过头来问她。
见愁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摇头道:“还好。”
她倒没想到,聂小晚竟然主动跟自己说话,不由勾起一丝微笑来。
聂小晚眨巴眨巴眼:“我一直觉得这跟坐船一样,每次都晕,师姐,你若不舒服的话,还是坐一会儿吧,坐一会儿就好了。”
说着,她伸手来扶见愁的胳膊,指了指她脚边不远处的一块巨大的石头,示意见愁坐下。
见愁也的确有些站不稳,一犹豫,最终还是坐下了。
“多谢。”她朝着聂小晚淡淡地道了声谢。
聂小晚耳根子一红,有些不大习惯。她好奇地看了见愁好半晌,又收回目光来:“你好像跟我认识的人都不一样。”
“不一样?”
见愁不知道她认识的人到底是什么样,不过……
“反正我就这样。”
“……”
聂小晚两瓣粉唇微微分开,愣愣地看着见愁,仿佛是没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见愁倒没解释很多,只是朝前面看去。
许蓝儿与张遂、周狂三人,在经历了最初的不适之后,已经很快缓了过来,面上瞧不出太大的异样,只在这海岛上分头查看了一下。
三个人分作三个不同的方向,都走了出去。
没一会儿,他们回来了。
见愁发现,这三人站定之后,相互望了一眼,脸色都不大好。
“可是出了什么事?”
见愁如今担心的只有扶道山人,毕竟片刻之前,他们还处在巨大的危机之中,如今既然已经到了海岛上,那她需要做的,就是在此处等待。
担心已经无用,毕竟自己帮不上任何忙。
只是……
许蓝儿他们像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见愁发现的异常,聂小晚也注意到了,于是跟着扭头朝他们望去。
许蓝儿的脸色很难看,张遂也是紧抿着嘴唇,脸上阴云密布,周狂则是古怪又苦恼地挠着自己的头,一把将巨斧杵在了地上。
“总觉得这地方有点儿不对劲……怎么办?”前一句是回答见愁,后一句却是问众人。
许蓝儿铁青着一张脸道:“仙路十三岛,我们原本应该被传送到第十三岛才对!”
“方才传送之时,正好遇到那孽畜冲撞隐界之门,只怕是起了波动,我们被传错地方了。”张遂开口时,倒还勉强算是平静,“我在门中之时,曾看过仙路十三岛的地图,这里乃是第十二岛,名为斩业。”
“那我们继续往东走就能到了?”周狂一下明白过来,兴奋不已。
这边的见愁却听得一头雾水,不是很明白。
聂小晚轻轻附在她耳边道:“其实从凡人世界,顺着正东方向一直渡海而出,就能到达十九洲。只是很多人会在茫茫大海之中迷失方向,而仙路十三岛,便为世人指引正确的方向。从人间孤岛的东海岸起,一共有十三座较大的岛屿,东西方向排列,一路走过这十三座岛,便有机会寻仙问道。”
所以,凡俗之人以为,这是仙路。
遂称,仙路十三岛。
见愁想起那些海外有仙山的传说,再看看脚下这座孤岛,便隐约明白了过来。
流传了千万年的那些故事,其实不过才是仙路的起点罢了。
一座一座的仙山孤岛,只是艰难的开始。
有了聂小晚的介绍,见愁一下就明白了他们的处境。
原本传送阵要将他们传送至仙路的最后一岛,如此就可轻而易举地登临十九洲,却没想到传送阵出错,把他们扔在了半道上,还要往东走,到达下一座岛,才算是到了他们最初的目的地。
也就是说,见愁与扶道山人约定的地方,也不在这里。她想着,放眼一望,便知道,此刻她面临一个更大的困境。
见愁与聂小晚说话的时候,那边的三个人也在商议对策。
这一会儿,聂小晚说完了,见愁想完了,那边的三个人也商议完了,都朝着这边走过来。
见愁抬起头来,看向他们。
站在最前面的是许蓝儿。
她低头看着坐在地上的见愁,目光在她抱在手臂间的九节翠竹上一晃而过,便道:“师姐,聂师妹,我们方才说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吧?”
见愁听出她这声“师姐”喊得别扭极了,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心里一时觉得奇妙,见愁也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聂小晚也道:“我在门中的时候,也听师门长辈说过仙路十三岛的事情。听闻,只有第十三岛才有直通十九洲的传送阵。如今我们困在这里,对这斩业岛半点儿也不了解。若此处有传送阵,兴许也能免去一些麻烦。”
说着,她看向了张遂。
张遂是此处修为最高,见识也最广博的人,此刻却摇了头:“传送阵只给十九洲的修士用,这第十二岛哪里会有?即便有,我也不知道。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去第十三岛吧。”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他们这里有五个人,而且都只有筑基期,要安全渡过茫茫大海,谈何容易?
海底又不是没有妖兽出没,运气差一些,遇到海上风暴,只会被吞得连渣都不剩。
还是周狂想得开,嘿嘿笑一声,摸着鼻子道:“实在没办法,我们也只有飞过去了,好歹也都是筑基期的修士,问题应该不大吧?”
筑基期的修士可以借助特殊的法器,御器飞行,周狂这样想着,也就这样说了。
可其他几个人,却都露出迟疑的神色。
聂小晚悄悄看了见愁一眼,没说话。
张遂也似乎想要问什么,最终没问出口。
最终还是许蓝儿没客气,脸上带笑走出来一步,问见愁道:“我等几人或高或低也都有筑基期了,可御器飞行,只是不知见愁师姐如今是什么境界,可否驱使法宝?”
她的境界?
见愁早料到有这一出,却没想到有这么快。
她看了许蓝儿一眼,倒没撒谎:“堪堪炼气。”
“……”
众人一时无言。
“哈,炼气……”
许蓝儿真是一时没忍住,竟轻蔑地笑了出来,她的嘲讽,终于变得直白起来。
“见愁师姐莫怪,如今我等五人困在这斩业岛上,要想去第十三座登天岛,必要向东渡海。师姐虽是崖山门下,可我等毕竟修为微末,一己之身尚且难渡,更何况要带上一个人?如今,却是难办了。”
这话说得刻薄至极,可也是实话。
见愁如今不过是刚刚踏入修行之路,修为微末,虽有扶道山人与似乎很厉害的崖山招牌作保,却也难保旁人不会因为她实力微末而起轻视之心。
更何况是如今?
说得难听点儿,这就是大家要逃命的时候,自己的存在于他们而言,无疑是累赘。
大难临头,夫妻尚且如同林鸟般各自飞,又何况是这原本就貌合神离的几位伙伴?
见愁还记得谢不臣的穿心一剑,如今也没想旁人帮自己什么。
她手撑着那九节竹,慢慢站起来,纤细的身子直起,竟然比许蓝儿还要高一些,挺拔一些。
望着许蓝儿,见愁淡淡笑道:“许师妹所言有理,诸位与我本无什么因果关联,不过是我师门长辈曾出手搭救你们罢了。我与师父曾约定两日后他来找我,如今虽与原来的地点略有差异,不过想来也不是很大。若我与诸位一起上路,想必是个累赘,就不拖累大家了。”
话说得很明白了,见愁并非死皮赖脸要跟着他们走。
她以为,扶道山人给自己这根九节翠竹必定有深意,这毕竟是扶道山人的法宝,兴许能据此找到她的踪迹。既然旁人不欢迎她,她也没必要厚着脸皮贴上。
要紧的是,见愁并不喜欢许蓝儿的为人与作风。
其余几人听了见愁的话,都面面相觑起来。
周狂是个没什么主意的人,左看看张遂,右看看许蓝儿,见他们一个不说话,一个面露冷笑,也不知到底应该开口问谁。
目光一转,他忽然发现小姑娘聂小晚咬着嘴唇,像是已经有了什么主意。
周狂不由得眼前一亮,一下前倾着身子问道:“小晚师妹,你怎么看?”
聂小晚瞅了许蓝儿一眼,又看了面色淡漠的见愁一眼。
方才在青峰庵山腹,地颤不已,这个仅有炼气期修为的师姐,竟然直接拉了站立不稳的自己一把……
嘴唇轻抿,聂小晚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有些怯生生地开口:“见愁师姐乃是崖山门下,又是山人带来的,山人于我们有救命之恩,更何况,没有见愁师姐的加入,我们连到这斩业岛都不能够做到,说不准现在已经死在了青峰庵隐界外。不管怎么说,都是见愁师姐于我们有恩,我觉得我们不应该抛下她自己走。”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许蓝儿脸色一下变了,她一手按在腰间,咬着牙喝问。
张遂与周狂两人对望了一眼,暂时没说话。
倒是见愁诧异无比,没想到关键时刻,一群素昧平生的人之中,站在自己身边的,竟然是这个小姑娘。
这跟她预想之中的结果不一样。
眼瞧着许蓝儿似乎一副随时就要动手的模样,见愁有些担心,看向了聂小晚。
没想到,聂小晚倒是半点儿害怕的神情也没有。
她紧紧地皱起了秀眉,望着许蓝儿的双眼里写满了不赞同,生硬道:“许师姐是要跟小晚动手吗?”
此言一出,气氛顿时紧绷。
许蓝儿按在腰间的手指像是痉挛了一般,抽搐了一下,她十分忌惮地看着比自己矮许多的聂小晚,最终还是慢慢将手放了下来,掩唇轻笑。
“小晚师妹说什么呢?我怎么会?”
“不会便好。”
聂小晚咕哝了一句,倒半点儿也没客气,她转头直接看向张遂:“张师兄,若你们不肯带见愁师姐,我来就好。只是见愁师姐与我们一道走,你没意见吧?”
许蓝儿气得不行,方才压下的怒火又熊熊燃烧起来。
旁边的周狂似乎在憋笑,不过见愁看他似乎不怎么能憋得住,唇边的笑纹都荡开了。
张遂看了见愁一眼,慢慢点了头:“既然小晚师妹主动开口,我自然没意见。”
于是,聂小晚开心地去拉见愁的手:“真好,见愁师姐,张师兄都开口了,我们一起走吧!”
见愁实在有些想不到。
她发现,在这个对峙谈判的过程中,周狂只充当了一个引子的角色,许蓝儿反对,聂小晚支持,在反驳掉许蓝儿之后,直接征询了张遂的意见。
在张遂同意之后,其他人反驳似乎也没用了。
这里面仿佛有什么规则存在。
然而,见愁并不很明白。
许蓝儿拂袖:“既然决定好了,我们调息一下便即刻赶路吧。”
说完,她懒得再多看一眼,直接转身走到一旁去,盘膝坐下开始调息。
海风吹来,仿佛带了几分清爽的味道。
见愁的目光从周狂的身上,移到张遂身上,两个人都还算是友善地对她点了点头,不过也没多说,很快就开始盘膝打坐。
原地,只剩下见愁与聂小晚二人。
聂小晚穿着一身鲜艳的衣裳,越发衬得肌肤白皙,她见见愁望过来,便调皮地朝着见愁一吐舌头。
见愁失笑:“你不怕她跟你动手吗?”
“怕。”聂小晚老老实实地点头,“不过,更怕的应该是她。我们四个人之中,她跟周师兄的修为最低,我只比张师兄低。真打起来,她不一定能打得过我。”
这句话一出,萦绕着见愁的疑惑,忽然就消解一空。
她什么都明白了。
垂眸瞧着聂小晚有些小得意的俏皮模样,见愁忍不住摇头笑了。
原来如此。
这就是十九洲的修士,十九洲的法则吗?
她明白了。
“见愁师姐在想什么?”
眼瞧着见愁脸上露出一抹恍然的笑意,聂小晚有些不明所以,忍不住开口问道。
见愁没说真话,只道:“没什么,只是在想,师父会不会有事。”
毕竟那么危险的地方。
聂小晚瞪大眼睛:“是扶道山人吗?”
“是啊。”
见愁说完之后,就看见聂小晚脸上出现了仿若做梦一般的表情。
她不由好奇:“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聂小晚也不知道怎么说,瞧了见愁一眼,眼底有解不开的疑惑,“你不知道崖山收徒门槛很高吗?整个中域之中,只有昆吾能与之一比。”
聂小晚的话没说全,可见愁已经明白了。
她微微一笑:“收徒门槛很高,可你又怎么知道,我的天赋不高呢?”
这一刹那,聂小晚怔怔地望着她,产生一种仿佛此时才算是认识了她的感觉。
那边,方才已经在打坐调息的三个人,听见这一句,都忍不住回头看了见愁一眼。
这句话的意思……
好像不那么简单。
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一个修为极低的凡人,刚被扶道山人收为徒弟,然而现在,她竟然敢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天赋不错?
许蓝儿怔了半晌,一声嗤笑,直接转过头去闭上眼,封闭了五感,懒得再听一句。
其余两个人虽然心底好奇,却也不好多问什么,只好强行忍住,继续打坐调息。
只有聂小晚,望着见愁的目光,渐渐明亮起来。
见愁朝她眨眨眼,难得有点儿俏皮的样子。
聂小晚一下有些兴奋起来,拽着见愁的袖子:“师姐,师姐你过来,我们聊。”
见愁好笑地任由她把自己拽到一旁去,找了块还算干净的石头,并排坐下。
这个夜晚,已经在结束的边缘。
天边渐渐有光亮显现,映照在聂小晚的脸上,有一种天真的美好。
“师姐……”她嗫嚅着开了口。
见愁挑眉:“想问我的天赋斗盘?”
“对。”聂小晚点头不迭,眼睛底下仿佛都要冒出小星星来。
“问旁人之前,得先要自报家门。你问我的斗盘,那你自己呢?”见愁侧头望着她。
聂小晚犹豫了一下,凑到见愁耳边,悄声道:“五尺六!”
见愁听了,一时没说话。
聂小晚说完,眼神里却露出一种满足和得意,两只眼睛眯起来,像是好看的弯月:“我们无妄斋,这一代弟子里面,就我的天赋最高,只用了六个月就成功筑基。听说就是我师父当初也只有六尺斗盘呢!”
“……”
五尺六,这一代天赋最高。
见愁琢磨了一下这话里的意思,再想想自己的斗盘……
她露出一个有些古怪的表情来:“你师父是六尺斗盘?”
“对。”说到师父,聂小晚原本腼腆的表情,一下子飞扬了起来,“我师父也是中域里很厉害的修士,至今已修行一百六十年,如今是师门之中唯一的一个元婴期修士。”
炼气,筑基,金丹,元婴。
见愁掐着指头算了算,又问:“元婴很厉害吗?”
“……”
一瞬间,聂小晚不知道应该怎么跟她说话了。
“原来你真的是什么也不懂啊……”
见愁半点儿尴尬也没有,照旧一副老实人的模样点头,道:“的确什么也不懂,所以才要问你啊。”
“……好吧。”
聂小晚没脾气了。
“怎么说呢,如果说从炼气到元婴,都是修士在修炼自己的力量,就像是一个习武之人,锻炼筋骨皮肉。但是一旦到了出窍,就进入了心灵和精神的修炼。就像是武学的宗师,与人交战,只是坐在那边,旁人就觉得自己输了。总之是从外在修炼,转入内在,是真正的体悟天地。无妄斋虽小,却因有师尊,一直受人敬重,十万个修士里能有一个元婴就很了不得了,出窍更是难寻,寿数更有上千年,近乎长生。”
近乎长生……
兴许还有些差别,不过相去不远。
见愁约略明白了。
她点头,想起谢不臣要求的仙、道、长生,一时莫名地笑起来:“这回明白了,那你师父也是很厉害了。”
“那是当然了。”
聂小晚把见愁说明白了,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成就感,可接下来她立刻就想到了自己之前的问题。
“那见愁师姐你呢?你的斗盘多大?”
“这个嘛……”
其实在知道聂小晚的斗盘有多大之后,见愁已经不想说了,她现在明白扶道山人在瞅见自己斗盘的时候,为什么连鹅都不要了。
一时间,见愁犹豫了起来。
聂小晚见她这般,只当她不想说,越发磨人起来。
“我都告诉你了,还把我师父的斗盘也告诉你了,你却不说,不公平!说嘛说嘛,又不吃亏。”
“好吧。”
无奈一叹,见愁算是知道自己磨不过聂小晚了。
她看了看那边看似专心修炼的几个人,摊开手去,道:“手给我。”
“这么神秘……”
聂小晚心里觉得有些小题大做,可还是依言将自己的手伸出去,放在了见愁的手心里。
见愁握着她的手,只在她掌心轻轻画了几下。
聂小晚霎时瞪圆了眼睛:“你、你、你……”
“嘘。”
见愁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
聂小晚看看她,又看看自己手心,只疑心自己是看错了,她有种做梦一样的感觉。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见愁师姐整个人看上去都很普通,半点儿看不出是个天才的样子啊!
一想到她写在自己手心上的那个天赋斗盘大小,聂小晚就有一种恐怖的感觉。
疯了疯了……
真是要疯了!
当初她五尺六的斗盘都在整个中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啊!
外面那个还在修炼的许蓝儿,当初仗着自己有五尺一寸的斗盘,以为自己天赋不错,去崖山出门拜师,没想到当时的崖山长老都没多看她一眼。
都说崖山门槛高,可没想到高到这种程度!
不不不,不是这样……
应该说,见愁不是捡来凑数的吗?
这样随随便便捡来的一个修士,竟然都能有一丈的斗盘……
果然,这才是崖山吗?
中域无冕,崖山一剑,横绝九天!
聂小晚想起师门里流传着的那些有关崖山的古老故事,好久都没能缓过神来。
见愁看她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也不知应该说些什么,只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道:“你也应该去打坐修炼了吧?”
“是……”聂小晚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声音都虚弱得缥缈。
她慢慢起身,就要走过去打坐修炼,可走出去三步,她又停下了脚步,霍然回头看见愁:“见愁师姐!”
“嗯?”见愁抬头看她。
聂小晚两只眼睛明亮:“三年之后的左三千小会,你会去的吧?”
那又是什么?
见愁不明白,还没来得及问,聂小晚便又自己拍了一下手掌:“师姐这么厉害的人,肯定会去的。嗯,我一定要好好修炼,不能太丢脸!”
见愁一怔。
聂小晚却没再管她,自顾自说完,给自己打完气,就直接自己点了点头,朝旁边走去。
于是,一行人之中四个筑基期的修士都盘膝坐下了。
见愁坐在半远不近的地方,支着自己的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每个人身下都有一个若隐若现的斗盘,天元,坤线,道子,按着玄奥的线条分布……
挨得比较紧的几枚道子之间,有坤线相连,不时有流光划过,堪称赏心悦目。
这就是道印了。
思绪,霎时顿住。
见愁脑海之中的画面,在这一刻被触发。
站在绝崖之上看见的那个神秘的金色印符,立于山腹之中那巨大的球体,发现的那些朝着四周投射的五色光柱……
不自觉地,见愁回忆起它们的形状来。
面前就是铺着细沙的地面,见愁思索着,抬手握住那一根九节翠竹,轻轻在沙地上点画。
横,竖,横,横,竖……
一个点,两个点,三个点……
见愁耐心地回忆着,她庆幸自己当时距离那印符很近,看得竟然十分清楚,在将最初的轮廓勾勒出来之后,她便把那些点都添加了上去。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
海面上一轮红日缓缓跃出,微红的光,落在了整个海岛上,有雪白的海鸟从小岛上飞出,一下扎进了海里,溅起一阵雪白的浪花。
见愁已经停了手,这时她面前的地面上已经有了密密麻麻的一片图案。
这些图案,无一不像是星斗图。
一个又一个的点,被直线连接起来,有的是方形,有的是圆形,还有的像是一柄勺,甚至像是一棵开枝散叶的大树……
一个,两个,三个……
见愁数了数,加上后来在山腹之中看见的,恰好有六个。
“师姐,我们要出发了。”
脚步声近。
见愁听见声音,连忙抬头,那边周狂等人都已经结束了打坐修炼,站了起来,与许蓝儿、聂小晚一起站在那边看着自己。
修为最高的张遂朝她走来,站到她不远处,对她说话。
见愁起身,从沉思之中醒悟了过来,随意抬脚,将地上那些图案一扫,便不怎么看得清楚了。
她对着张遂一笑:“有劳张师弟提醒了。”
张遂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她脚下已经倏忽残破的种种图案,一时倒也没多想,点了点头。
聂小晚远远朝着她招手:“师姐快来,我们一起走!”
见愁笑着走过去。
她一身素衣,乌发如瀑,身材纤长,有种说不出的秀雅,瓷白的手指搭在翠绿的九节竹上,有着如玉一般的光泽。
在她走过来的时候,聂小晚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被晃了晃。
许蓝儿一声冷哼:“都别废话了,我们此刻出发,等到了登天岛也是深夜,耽搁不起。”
说完,她直接袖子一甩,便见一道水蓝色的剑光飞出,许蓝儿身子一下抬高,凌空落在了那一把水蓝色的秀气长剑上。
只听得一声剑吟,水蓝长剑便从海岛上直冲出去,留下一道浅浅的毫光。
聂小晚见了,眉头皱紧,道:“走那么急,也没见飞多快。”
“哈哈哈……”旁边扛着大斧头的周狂一下就笑出声来。
张遂倒没什么反应,反手将背上的剑一拔,便连鞘朝着空中一扔,也踩了上去,道:“我们也走吧。”
聂小晚点头,左手抬起,露出了洁白的手腕,腕上有一银质的手镯,上面刻着各种各样的纹路,有些老旧。
周狂眼馋地看了看:“这就是无妄斋的明心镯吧?小晚师妹果然是无妄斋如今最得意的弟子啊。”
“不过是师父疼我罢了。”聂小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脸颊红红。
她左手两指一并,像是一个起势的手诀,那一只银镯立时就从她手腕上飞了出去,凌空旋转起来,眨眼竟然变成了一只六尺方圆的古银圆盘,其上篆刻七星法阵,一道又一道的光圈伴随着旋转散了出去。
周狂与张遂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聂小晚的法器了,却还是满眼的惊叹。
无妄斋虽小,可底蕴也不浅哪!
见愁虽不懂十九洲到底是何情况,可也能从周狂与张遂二人的神情上看出一二,这银镯化作的圆盘,约莫很厉害。
聂小晚手一指,圆盘便自动飞了过来,停在见愁与她脚边。
她甜甜一笑:“见愁师姐请。”
见愁没客气,踏上了圆盘,这感觉与上次踩着扶道山人的剑又有不一样,颇为新奇。
聂小晚也跟上来,干脆地盘坐在圆盘上,手诀一起,圆盘便飞了出去,划出一道绚烂的银光。
“走啦!”
张遂踩在剑上,闻言竟淡淡笑了笑,瞥一眼站着瞭望远方的见愁,也直接从岛上拔起,直冲出来。
“哎,你们等等我啊!”
后面一声大喊,粗犷的声音传出去很远。
见愁诧异地回过头去,便瞧见在张遂后面,周狂将那一把巨斧朝着天上扔去,斧头竟然霎时变大,周狂猛地朝上头一蹦,才算落在了斧头上,朝着这头急速飞来。
御器,似乎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见愁看看这各式各样的法宝,忍不住低头看自己手上的九节竹,如果她也能成功筑基,这九节竹,是否也能飞起来?
一时陷入奇妙的想象之中。
见愁没说话。
聂小晚专心地驾驭着明心镯,张遂脚踩飞剑,一直跟在旁边,后头周狂的巨斧也没落下半点,大家保持着一个恒定的速度,在海面上飞行。
离开斩业岛之后没半个时辰,他们就已经看不见海岛的影子了,只有海面下时不时出现的巨大鱼群,或者是偶尔露出海面的礁石。
初时见愁还能四处打量,没一会儿,便只觉得四海茫茫,怎么看都一样。
也不知到底飞行了多久,眼见着日头已经到了正中,前面的聂小晚忽然站了起来,一脸戒备:“她怎么又回来了?”
见愁抬头看去,只见前方不远处,划来一道比深海颜色更浅的水蓝色,速度极快。
这不是之前就甩开他们一直走在前面的许蓝儿吗?
竟然回来了?
“后面还有人!”
张遂目光一凝,脚下一点,长剑顿时悬停在半空之中。他眉头紧皱,已经看见了后面紧咬着许蓝儿不放的四道毫光!
有人在追她!
只这一两句话的工夫,许蓝儿就已经御剑来到他们前方。
此刻,众人终于能够看清她的表情,惊慌至极。
“救我!”许蓝儿一声大喊,声音里带着仓皇。
后头追着她的几个人紧咬着不放,跟着许蓝儿就朝见愁等人杀了过来。
张遂脸色顿时沉下,霜寒一片。
站在斧头上的周狂更是回忆起了还在青峰庵时许蓝儿的伎俩,直接叫出声来:“又玩这招!”
当初几个门派听闻青峰庵隐界开启,于是送了各自门下的精英弟子过传送阵,直接去了青峰庵。没想到,进去之后遇到种种险象,当时张遂与周狂二人正好与许蓝儿一道。
当时他们瞧她修为不高,又是个女子,并没怎么在意。
没想到,同行不久之后,许蓝儿便要独自出去,没一会儿就带回来一拨追兵。
正所谓同道有难,出手相助,他们也不好见死不救,所以就一起帮助许蓝儿抵挡追杀她的人。
没想到,他们在那边打着,许蓝儿竟然趁机逃跑,自己去取隐界之中的某样法宝,还触怒了隐界之中那头恶兽。
若非大家死伤惨重,到最后只剩下他们四个人,张遂与周狂早就跟这表里不一的女人翻脸了。
现在看着这熟悉的一幕,周狂直接就忍不住黑了脸。
别看他是条糙汉子,真到这时候下手绝不手软!
手直接朝右边一伸,脚下的斧头一下浮起来,被周狂一手握住,眼瞧着许蓝儿飞来,他毫不犹豫直接一斧头劈出去!
“唰!”
一道暗紫色的斧影擦着许蓝儿俏丽的脸蛋劈了过去!
许蓝儿“啊”地尖叫了一声,吓了一跳,险险从侧面避开,在不远处悬停了下来,手抚着脸颊,惊诧地望着周狂:“你干什么?”
“干什么?”
周狂一声冷笑,毫不给她留面子,“嘁”了一声:“我干什么要你管!”
见愁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出现这么离奇的一幕。
虽然早看出这几个人貌合神离,可她绝料不到这四人竟然在这当口翻了脸。
反观聂小晚,她竟然笑了一声。
她悄悄对见愁道:“这女人在隐界里的时候就耍心机,张师兄和周师兄早看不惯她,不过之前在隐界外有山人在,大家好歹都是中域修士,没胆子在崖山面前把面皮撕破,所以才忍了。”
见愁点头,明白了。
所以,现在就是不能忍了。
那厢,后来的四个追兵皆一身青色道袍,脚踏一色飞剑,直接合围上来。
打头的那一个蒙着左眼,只睁着右眼,分明是男子,眉目之间却阴柔至极,说话的时候声音细细的,仿佛一根尖针刺入见愁等人耳中。
“一年前伤了我左眼,被你逃了。没想到,十九洲这么大,竟然又让我师兄弟四人遇到了你。哼,若你肯自剜双眼,今日我们便放过你!”
森冷的声音传来,让人不寒而栗。
见愁闻言,眉头紧皱。
她看了许蓝儿一眼,此刻许蓝儿胸膛不住地起伏着,神色之间显然惊慌不已。
她倒没工夫去计较周狂方才的狂言,只对那男子道:“昔年是你想抢我法宝,害我性命,伤你一只眼,都是便宜了你。今日封魔剑派、无妄斋、冲霄门乃至于崖山门下的同道都在,且让大伙儿评评理!”
“崖山?”
那男子眼眸陡然一眯,面露骇然。
然而,他朝着后面见愁等四人一扫,却一下轻笑出声:“原来是吓唬我呢!无冕崖山,纵横中域,若有崖山门下,也不是你这等阴险狡诈的小人能结交得上的。我只问你,剜,或者不剜!”
许蓝儿恨得咬牙。
周狂与张遂已经自动靠拢到聂小晚与见愁的身边,两手一抄,直接在旁边看戏。
聂小晚年纪小,莞尔一笑,轻松建议道:“想来是许师姐你旧日仇家寻上门来了,竟连人家眼睛都伤了。天底下的事,都是有因有果,你还是早早剜了,也好逃出一条命来!”
这话虽说得讽刺,却也不无道理。
有因有果,有业有报。
于修士而言,没了双眼,也不过就是丢个面子罢了。
单看眼前这四人的修为,约莫都在筑基中期以上,一个许蓝儿哪里能抵挡?
见愁转眼已经分析出了事情的原委,便多看了那阴柔男子一眼,而后看向许蓝儿。
她会怎么做?
无边无际的海面上,巨浪袭来,拍打着近处的礁石。
雪白的浪花飞溅,轰然有声。
许蓝儿的心绪,也随着海浪的起伏而起伏。
她忌惮眼前那男子至极,又恨方才与自己同行的四人竟然不站在自己这边,屡试不爽的招数忽然失效,如今竟然只剩下自己孤军奋战!
一种难言的悲愤,让她红了眼眶。
聂小晚年纪小小,就站在见愁的身边,更有张遂周狂两人在身侧。
他们四人所在的位置,正正好,竟然挡住了自己逃跑的路……
聂小晚是故意的!
许蓝儿回首看向自己来时的方向,以阴柔男子为首的四人,也早已把她来时的路给封死。
头上,是苍苍青天;脚下,是茫茫大海。
可没有一条,是她能逃生的路。
手指越握越紧,许蓝儿知道,孤注一掷的时候到了。
她缓缓沉下心去,竟然露出了嫣然的笑容,近乎妖娆地看了聂小晚一眼:“小晚师妹说得对,看来,是到了我决断的时候。”
聂小晚戒备地望着她。
许蓝儿却没做什么,她直接一伸手,接住水蓝长剑,侧身对着那阴柔男子:“若我没记错的话,你是五夷宗门下弟子,陶璋。”
“你记性不错。”
陶璋弯唇笑了,即便没了一只眼,这笑容也颇有几分惊心动魄的美感,比女人还妖娆。
“既然还记得我的名姓,想来也应该记得你曾趁我重伤,连出十三剑,重创于我,还剜我一只眼的事。现在你想好,要还我一双眼吗?”
“我辈修士,能屈能伸,正如小晚师妹所言,还你一双眼,你放我一马,何乐不为?”
许蓝儿依旧在笑,她已经持剑而起,似乎要用剑尖对准自己。
聂小晚倒没想到她有这个魄力,霎时间就决断出来,倒有些没反应过来。
可同时,见愁却皱了眉。
不对劲。
许蓝儿不像是这种人。
前方,陶璋凌空而立,衣袂翻飞,注视着许蓝儿。
许蓝儿拔剑而起,霎时间一片剑光绽放在海面上,周围海水被炽烈的剑光逼退,竟然朝着四面涌去,以许蓝儿为中心,矮下去一截。
一声轻喝,许蓝儿面露决绝,眼见着那一剑就要刺入她眼中。
然而,也就是在那一刻突生变故。
她手上法诀顷刻之间一变,蓝光炽烈的长剑竟然方向一转,闪电一般直奔聂小晚而去!
聂小晚就站在其中,身旁还有一个修为低微的见愁,这短短时间内,根本反应不过来,才刚察觉到,剑光就已经到了眼前。
她勉力一个手诀掐出,脚下巨大的斗盘立刻飞旋而出!
可根本来不及!
太快了!
许蓝儿这一剑,来得太快、太险!
就连站得稍远一些的张遂与周狂,都还没反应过来。
“小晚师妹!”
滔天剑光霎时间已经淹没一切,就要将聂小晚吞没。
她咬紧了牙关,小脸煞白,心底是一片惊慌。
就这样?
她第一次出远门历练,竟然就要以这样的结果惨淡收场了吗?
她还没有参加左三千小会,还没有名扬十九洲,还没有成为最厉害的仙人……
一系列纷乱的念头闪过,聂小晚忽然发现,她不想就这样结束!
蓝色的剑光,越来越近!
聂小晚眼底泛泪,撑起薄弱的护身光罩来,就要与许蓝儿拼个玉石俱焚。
可没想到,就在这一刹那,一点翠色的光芒,忽然出现在她眼角的余光里。
聂小晚愣住了。
匆忙朝这边赶来的张遂与周狂也愣住了,甚至是远处的陶璋也没想到,“咦”了一声。
这一段时间,说来极长,实际仅有弹指。
仅仅片刻,那通透的翠色便陡然盛放,像是被点燃了一样,一下横扫开去,占据了所有人的视野!
铺天盖地的翠色光芒背后,见愁持着九节竹的身影变得模糊不清。
此刻她心跳如雷,握着九节竹的手也是颤抖不已。身体里不断地有灵气朝着九节竹涌去,她竟然有一种自己就要被抽干的感觉!
方才情急之下,她直接一挥九节竹朝着许蓝儿的剑光而去,却没想意外之下竟然将灵力注入,这一注入便再也无法停下。
九节竹光芒大放,原本斑驳的痕迹也瞬间被光芒冲走,变得如玉一般晶莹!
隐隐约约,所有人竟然在一片翠色的光芒之中,看见了那些光芒幻化出来的竹叶,一片片,一片片……
剑光终于到了!
见愁再不犹豫,握紧了手中的九节竹,狠狠朝前面挥出!
“轰!”
铺天的一片翠色与剑光狠狠相撞!
一阵巨大的气浪排开,以相撞处为中心,所有的海水都翻天而起,掀起数十丈的巨浪,一片沸腾!
许蓝儿大骇,在剑光撞上那一片翠色的一瞬间,便魂不附体。
“噗!”
她一口心头血吐出来,像是遭受什么重击一样,轰然一下,被这一撞砸进了深海之中!
“砰!”
水花溅起,染红了一片。
蓝光散了。
翠色散了。
漫天的幻象也跟着散了。
见愁手持九节竹,看似平静地站在聂小晚的身边,实则已经四肢无力,头晕目眩,险些就要栽倒下去了。
她旁边的聂小晚唇边溢出鲜血来,一张小脸涨红,气血一阵翻涌。勉强笑了一下,聂小晚想要说什么,没想到一开口竟然就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小晚师妹!”
张遂周狂两人也受到了方才一撞的波及,体内气血不平,却还能勉强悬浮在空中,一见聂小晚竟然吐血,顿时大惊。
没了聂小晚驾驭,那一张古银圆盘霎时变回原形,回到她手腕上。
她与见愁两人,齐齐朝着海面栽倒下去!
幸好张遂速度够快,一个俯冲将两人接住,而后险险落在了附近的礁石上。
周狂随后跟来:“没事吧?”
张遂摇头:“还不知道。”
见愁扶了张遂的手一把,勉强还能站稳,她连忙去看聂小晚:“小晚,小晚?”
聂小晚早已闭上了眼睛,昏迷过去,身上染着血污,脸上一片煞白,没有半点儿意识了。
见愁只觉得心底一片慌乱,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她一下想起方才出手的许蓝儿,霍然回头朝着海面望去。
方才的轩然波涛,已逐渐平静下来。
陶璋站在剑上,贴着海面扫了一圈,竟然没发现半点儿踪迹,那剩下的一只右眼里,顿时寒气直冒,整个人森然又阴冷。
“好本事,身受重伤,竟然也能跑!”
跑了?
见愁听见了,一颗心幽幽沉了下去。
方才许蓝儿会朝聂小晚出手,多半是因为她在聂小晚身边,即便聂小晚是筑基中期,可要护住一个修为低微之人,也必定困难。
只要聂小晚出手抵御,许蓝儿就能直接打开一个缺口,从他们这个方向逃跑。
可没想到,关键时刻,见愁手里还有扶道山人留下的九节竹。
只是……
许蓝儿没有得逞,换了另外的方式逃跑,如今聂小晚却昏了过去。
见愁心里乱极了,伸手握着聂小晚毫无知觉的手,茫然地问张遂、周狂二人:“她怎么样了?”
“剪烛派的澜渊一击,乃是出了名的攻击力极高,破坏力极强。你这一位朋友,即便有你挡着,也受到了波及,她仓促应对,身无防护,只怕凶多吉少了。”
一道凉凉的声音,从半空之中响起。
见愁心绪惶然之间抬眼望去,看见的是一身青色道袍踏在飞剑上的陶璋。
陶璋那一只露在外面的眼眸也一动不动地瞧着见愁:“许蓝儿满口胡言,没想到,竟还说了一句真话。你乃中域执法长老、扶道山人弟子,崖山门下?”
其他的见愁不知道,但她的确是崖山门下、扶道山人的弟子。
她不知道对方还想要做什么,也不知对方到底为什么要问这一句,只能用已经无力的手,握紧九节竹,强撑着身体站起来,将身后已经重伤的聂小晚挡住。
没有直接承认,也没有否认。
见愁的声音竟然出乎意料地平静而冷冽:“许蓝儿已逃,你的仇人如今重伤了我们的朋友,我们之间有共同的仇人。你想痛下杀手吗?”
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九节竹泛起了蒙蒙的翠光,又有隐隐的竹叶纹在光芒之中闪现。
见愁一双眼眸一动不动,紧紧地盯着陶璋。
陶璋的目光,则从她毫无颤抖的手指上一掠而过,似乎在猜测见愁到底是否还有一击之力。
剑拔弩张。
“呵……”
忽然一声轻笑,见愁立时警惕。
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大笑。
“哈哈哈,崖山门下,哈哈……”
陶璋负手而立,竟不再多看见愁一眼,只扬长而去。
“崖山!崖山,崖山啊……”
那长笑声之中,有一种难言的壮阔与沧桑。
见愁听着那渐渐远去、混杂在浪涛声中的声音,一时有些怅惘。
“崖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