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一阵疾风掠过,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飞过去了?喜喜抬头看去,刚才还在她身边的包菜姑娘竟然站在了门口,纤纤细指往她脸上一指:“城主,是她是她就是她。”
“……”喜喜差点吐了一口老血,墨白冷冷地看着她,震得她全身一抖,竖起两根手指,“对天发誓我没有!”
白烟哼道:“你亲口说的,我们城主只穿黑白衣服又叫墨白从里到外都像只熊猫,还不如叫熊猫城主。”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来着……
墨白的脸已经黑成矿山了。喜喜微微往前挪步,一脸诚恳要跟他道歉。她趁他不注意,把兔爷往他手里一塞,在他愣神的瞬间,立刻跑了出去。
兔爷,保重!
兔爷:“……”下辈子再也不要做你家兔子了!
喜喜逃回自己的房间,把门关死,将整张桌子挪了过来堵住大门,想到墨白刚才要吃人的表情,哼了一声。她在门上贴耳半天也没有听见有人往这边来的声音,这才安心地倒在床上,睡觉。
枕头边还放有兔爷爱吃的胡萝卜,刚倒下就看见了。她拿起嗅了嗅,隐隐的生涩甜味,到底哪里好吃了。咬了一口,嘎嘣脆,有点生,不过甜甜的。闭上眼又啃了一口,啃啃啃……
墨白不会把它给焖了吧?
毕竟圆滚滚的兔爷是一只非常让人有食欲的兔子。
所以说没事吃这么胖干吗……
想到它真的可能会被炖掉,喜喜猛地坐起身,紧握还剩半根的胡萝卜,左思右想。兔爷虽然除了吃就一无是处,但好歹也算是她的小伙伴。如果她连小伙伴都不救,她就不是正义的伙伴了。
想罢,喜喜硬了头皮起来,往墨白的房间走去。
墨白的房间离她的住处隔了两个院子,夜里巡逻的护卫见了喜喜,还亲切地打招呼,十分和蔼可亲。喜喜感慨,墨白要是有他们一半和善,她就不会惊怕成这个样子了。
“云姑娘这么晚了还不睡啊,小心碰到鬼哦。”
“……谢谢。”
“云姑娘该不会是又要出城吧,皇历说不宜出门哦。”
“……不是。”
果然有个不正常的护卫首领,底下的人也别想有多正常呀。
摸到墨白的房前,屋里的烛火还没灭,喜喜轻轻敲门,声音也尽量软糯:“墨城主,你睡了没?”
屋里没声音。
“我是来接我家兔子的。”
还是没人应答,但映在窗户上的影子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她忍了忍气,戳戳门,竟然戳开了。吱呀一声门被推开,迎面吹来一股寒风……墨白果然是夏日解暑利器。进屋一瞧,才发现原来是屋子的角落放了冰块,已化一半。
墨白半躺在长椅上,手指捋着的那一团白球,正是兔爷。兔爷十分享受地趴在他怀里,睡得舒服。
喜喜暗怒,身为一只公兔子,喜欢包菜姑娘就算了,连男色也不拒,前途黑暗。她默默走到墨白跟前,墨白这才半睁了眼瞧看。喜喜诚恳地道:“把兔爷还我吧,没兔爷我睡不着。”
墨白还是不理她。
“好吧,熊猫是我先喊的。”
墨白终于缓缓睁眼,眼角微扬,让喜喜看出一丝魅惑来,明明很清凉的屋子,莫名热起来了,她咽了咽口水:“兔子……”
“不还。”
“……”不还就算了,还让她吐出真相,喜喜差点没扑过去咬他一口。
墨白看她气得要跳脚,又轻抚兔子。一会儿只见她一脸无奈地从怀里掏出一根胡萝卜,放他身上,一根、两根、三根……她认真叮嘱道:“这是兔爷要吃的,既然城主大人如此喜欢它,那就麻烦您照顾了。”
墨白的脸又黑了。
“还有,兔爷一天要洗一次澡,一有空就吃吃吃,睡觉的时候喜欢趴在枕头边团成团,你半夜不要把它压着,还有……”
墨白“噌”地站起身,身上的胡萝卜滚落满屋,他一手拎了兔爷一手拎了这女人,踹门而出,将她和兔爷丢到门外。
“啪。”门被死死关上,烛火瞬间熄灭。
喜喜和兔爷被摔了个五体投地。
第二天门被敲响时,喜喜还以为墨白又要来拎他们了。她迷迷糊糊坐起身,摸了摸兔爷的肚子,已经不鼓不胀,放下心来,跑去开门。
白烟一脸妖媚笑道:“城主大人已经在等姑娘,姑娘快点洗漱会客吧。”
“会、会客?”不等喜喜多想,从她背后已经走出七八个丫鬟,捧着华服、端着脸盆的,连那刷牙用的杨柳枝都专门由一人捧着进来,看得粗糙活了十几年的喜喜目瞪口呆。
洗漱好,白烟一掌压住她肩头强迫坐在梳妆台前,啪啪啪给她拍了一脸胭脂水粉,呛得喜喜弯身咳嗽。她暗想完了完了,墨白这是要把她打扮漂亮卖了呀。包菜姑娘不就是老鸨脸吗?
“好了。”
喜喜缓缓睁开一只眼,只见镜中人面色红润,唇红齿白,竟然还从眉间看出几分娇态来。
“打扮打扮还是拿得出手的嘛。”
喜喜瞥了她一眼,本姑娘本来就生得倾国倾城,回眸一笑百媚生。
不过说起来,墨白这么吩咐到底是干吗?
没来墨城之前,她自诩聪明,然而来了这里之后,才发现自己笨得不行,好像什么事都想不通了,尤其是墨白对于她的态度。
喜喜像只花孔雀被带到前堂,还差一两步才走入大厅,就听见人声鼎沸,十分喧闹。她拎着裙摆探头先瞧了一眼,不由得十分惊愕。
那可容纳五百余人的大厅,如今竟然都坐满了。甚至连墙壁那儿,都站满了人。从一簇一簇的衣着颜色各异来看,他们并非是来自同一个地方抑或门派。
“熊猫城主怎么宴请这么多人?”
白烟答道:“哦,没事请吃饭而已。”
这个回答简直不能更无聊。
喜喜腹诽一句,随即被她推了一把,踉跄着跌了出去,差点没当着五百号人的面摔个大跟头。一时满座无声,星星之火像在她脸上灼烧起来,烫,烫死人了。
她拎着裙子随婢女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座位旁坐下,挪了挪屁股,突然发现位置竟然是在墨白旁边,转头看了看,竟只有他们两人是坐在主位上。他仍没有看自己一眼,侧脸冷淡,依旧是一盘冷面。
忽然听得一人朗声笑问:“墨城主这是终于打算成亲了吗?这位姑娘怎么从未见过,是哪家的姑娘?姓什么?”
喜喜屏气,成亲?墨白脑袋被驴踢了才会娶个毫无权势的姑娘吧。他的大名在朝野如雷贯耳,每年多少姑娘蹲守在城门外哭着喊着要嫁,来求嫁的不乏皇族名门家的姑娘。
墨白执杯的手微顿,偏头瞧她,一脸认真:“哦……你姓什么来着?”
“……云。”
墨白扬起脑袋,对台阶下面的人说道:“云。”
喜喜:“……”她赌一枚铜钱,这货的目的绝对不是讨自己做媳妇!
“云?倒是从未听过当今哪个大家是姓云的。也唯有……”那人想了许久,才道,“唯有当年的妙手空空了。”
喜喜额上已渗出冷汗。
墨白神情未变:“哦。”
那人又道:“在下近日正好得了一柄上好的宝剑,宝剑配美人,绝配,不如就借花献佛送给未来城主夫人吧。”
说罢,那人命人拿来一个有手臂长宽的盒子,亲自捧着缓步送上。
已经拿起筷子准备大快朵颐的喜喜好奇地探头去瞧,对于开当铺的她来说,对珍宝实在很感兴趣。那人走到近处,慢慢打开木盒,那木盒里面果真躺了一把好剑。
剑身寒气逼人,最为名贵的莫过于镶嵌在剑柄前端的几颗宝石,璀璨夺目,价值不菲。
宝剑少说价值三十万两,三十万两摆在面前,看得喜喜两眼发亮。
那人面色陡然一变,伸手抓住剑柄,拿起就往墨白心口刺去。喜喜心头一个咯噔,却见剑锋一停,已被墨白修长两指夹在其中,任那人想横劈猛刺,都动弹不得。
喜喜半吓半叹,墨白的武功……真是高到让人惊叹了。
她正为倒霉的刺客默哀,只见墨白两指一震,宝剑立刻碎作两段。还没等她心疼完那价值三十万两的宝剑,他又做了一件更让喜喜心塞的事——断剑一甩,横劈在一桌饭菜上,千年玄铁铸就的宝剑削铁如泥,更何况是区区一块木板,只听见饭桌“咔嚓”一声断裂,碗筷饭菜纷纷落地,喜喜的心也跟着“咔嚓”一声碎成了渣。
那人愣神片刻,便被一阵急促掌风扇到底下,随即被护卫押走,连一句多余的话都说不出来。
满席又鸦雀无声。
墨白脸上依旧堆满寒霜:“继续吃吧。”他这才想起旁边好像还有个人,缓缓偏头,“怎么?”
喜喜拿着筷子,欲哭无泪:“我饿……”
墨白不由弯弯嘴角。
喜喜觉得他在笑——即便是笑,也笑得很淡。她本以为他会让人重新上一桌,谁想他道:“忍着。”
“……”无良雇主!
对喜喜来说,墨白绝对是无良雇主,不给饭吃还跟她说后天出发去皇城,让她想清楚。
这个想清楚不是让喜喜考虑到底去不去,而是——想好带什么衣服,想好穿什么出门,想好要吃什么。
横竖都得去,然而那是皇宫啊,她正值大好年华还不想死。
思前想后,喜喜决定逃最后一次。
兔爷已经是一点要逃跑的心思都没了,趴在床上呼呼大睡,再逃是傻瓜。然而它的傻瓜主人貌似还不死心,将它一把捞起又准备逃。
喜喜开窗探头往外看,刚探出个脑袋,就被一指戳在额头上,一张艳绝的脸无限放大。
“下次再伸脑袋,我就直接砍了哟。”
“……”
马车扬尘,飞沙一片。喜喜的心已经跟着飞扬的尘沙飘飞四散,捉着墨白的衣袖哀求道:“我真的还没活够,不想去皇宫,是不是非要我自戳双目,你才肯放过我?”
墨白斜她一眼:“戳吧。”
喜喜真想扑上去咬他撕他揍扁他:“你哪里是熊猫,分明是头熊!”
墨白终于睁眼盯她,一字一句道:“你再提熊猫二字,我就把你丢到竹林去啃竹子。”
“熊猫熊猫熊猫……唔。”
她还没喊完,就被宽大手掌捂了嘴,闷声不能喊。听得赶车的白烟柳眉越挑越高,越挑越高。一旁的宋神医说道:“白护卫,你的表情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猥琐?”
“到底谁猥琐了,明明是里面的人猥琐,大白天的……”
车厢里头冷冷传声:“到了竹林停车,把她扔下去。”
喜喜:“……熊猫熊猫熊……唔。”
宋神医抬头看着蓝蓝的天,白白的云,叹道:“云姑娘真是勇者无畏啊。上一次那个不知好歹让老大暴怒的人下场是什么来着?”
白烟想了想:“你说的是那个霸王刀?哦,最后好像是被老大从山崖上一脚踢下去了。”
车厢里立刻没了声。
喜喜可怜兮兮地看着墨白,眸光潋滟,含了万分委屈的泪。捂着她嘴的墨白顿了顿,收回手来,默然片刻,缓缓将手掌在她衣服上擦了擦掌心的水气。
“……城主大人,你这样会孤独终老的。”
墨白又自动进入了不理她的模式中。
喜喜扯了扯衣服,又看看笼子里的兔子,抱着胡萝卜睡得正好。已经吃饱喝足睡好的喜喜百无聊赖,撩开帘子往外看去。马车已经进入一个小镇,两旁东西琳琅满目,商贩时而吆喝,人挤人,车挤车,只是……她眨眨眼,收回脑袋戳了戳闭目养神的墨白:“这好像不是去京城的路吧?城主大人,你们路痴?”
“不是去皇城。”
“那是去哪儿?”
“孔雀城。”
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喜喜愣了愣:“……那是什么?”
“昨天来刺杀我的人,来自孔雀城。”
“所以?”喜喜惊愕,“你要去把人家窝给踹了?!”
墨白没睁眼,只是勾勾嘴角,看得喜喜倒抽冷气,怒道:“你去踢馆自己去,为什么要带上我去送死?”
“混脸熟。”
“……”这诡异的混脸熟到底是什么鬼!喜喜无力地靠着车厢,总觉得前途黑暗。她又摸了摸腰间的凤纹玉佩,再看看挂在他腰上的龙纹玉佩,这种微妙感真是怎么都挥之不散。
孔雀城离墨城有半个月的路程,叫孔雀城不是因为里面养了很多孔雀,而是因为城主姓孔,干脆取了个雅俗共赏的城名。孔雀城跟墨城性质一样,都是当初跟随过太祖皇帝打江山,后带兵隐退的将军的封地。不过孔家跟墨家有一点不同,墨家完全不屑于跟朝廷打交道,只是每年意思意思进京吃个宫宴,表达一下我们没有造反的意思。
可孔家却还跟宫廷的人联系紧密,所以墨白此行,并非只是为了讨个说法。而且真到了孔家,对方大可以说那人是冒充孔家人陷害他们的,已可预见问责是毫无结果。
他要确认的,是孔家此举,是否朝廷授意。
他不想和朝廷大动干戈。
他实在没办法再继续深想,肩头上枕来的脑袋凑得太近,姑娘家的隐隐香气萦绕鼻尖,已无法忽视。他沉了沉脸,捏着她的脸颊挪开,不一会儿又见她倚靠过来,将他当作人肉枕头。
这人睡得很安静,一点也看不出平时聒噪的模样。
“阿嚏。”喜喜抖了一下身,醒了过来,揉揉眼打了个哈欠,一脸颓废样子。她摸摸肚子,正饿得慌,探手抓过一旁的包袱,里面有饼有干肉,还有一竹筒水。她润了润口,默默啃肉。
她再看看墨白,像是姿势没变过。他其实不像冰雕,至少冰雕会融化,他一点动静也没,比冰雕厉害多了。
喜喜咽下一口肉,问道:“黑白大人,你是不是从小到大都是一盘冷面?”
只说了一句话就见他竟然睁眼了,然后伸手拿干粮。喜喜弯弯嘴,原来他还会饿,差点以为他不食人间烟火了。
喜喜语重心长道:“人啊,就该多笑笑,别人才会觉得你友善,多亲近你,对吧?”
墨白开口道:“如今有什么影响吗?”
“……好像没。”
墨白点了点头,俊脸露出不易察觉的胜利模样。
喜喜心塞。
她见他拿了竹筒喝水,伸手要拦,然而他已喝下,喉结微动,水落腹中。
墨白见她直勾勾地盯着他,毫不避讳,放下竹筒问道:“我是肉包子?”
喜喜笑不出来,觉得说出真相就是被遗弃竹林的节奏:“那水我喝过的……”
“……”
夕阳将落,万里披霞。绯红霞光满铺天穹,倾洒大地,染出胭脂红晕。
从车上下来的喜喜顿觉舒服,伸了个懒腰,跟着小二进了自己的房间。她前脚刚进屋,后脚就直接走到窗户边,抬腿跨步。她刚跨出一条腿,隔壁窗户已被推开,歪头一看,墨白正看来。
“我想你不会有让我跟你同住一房看守你的机会。”
喜喜默默收回了那条腿,默默把兔笼子放回桌上,默默去床上睡觉。
她翻来覆去半个时辰,实在是太憋屈了!
她愤愤起床,跑去隔壁敲门,门没开。她叉腰喊道:“我要逃了。”
门还是没打开,别说墨白的房间,就连隔壁房里住的包菜姑娘,也没动静。她出去了?
喜喜眯了眯眼,转身回房拎了兔笼,噔噔噔下楼,跑到热闹街道上,飞快地在附近找了家客栈住下,特地对掌柜说道:“要是有人问你见过我没,你一定要说没有。”
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这道理她懂。这里的地形可以观察墨白他们离开小镇,等明早他们一走,她就买匹马狂奔离开,隐姓埋名。
想罢,她吃了个饱饭,梳洗后美美睡下,一夜无梦。
“咚咚咚。”
“咚咚咚。”
喜喜翻了个身,微微睁眼,窗外晨曦已入室内,地上一片亮堂。她揉揉眼,竟然一眨眼就天亮了,昨晚果然睡得很好。她想,小二也真是勤快,这么早就送水来。
她披了件衣服拖着步子走到门口,满心轻松“吱呀”打开门。门口那红衣姑娘笑容明艳:“云姑娘早,该上路了哦,城主已经在楼下等你了。”
喜喜笑意僵在脸上:“我这就来……”
可恶的熊猫,他早就知道自己在这儿,故意不来,根本是懒得再看住自己,干脆让自己在这儿圈地自禁,也省得让他费神吧。
宋神医悠悠抬头看着二楼那红影,见白烟已经悠然地倚在栅栏处,满脸得意,回头笑道:“看来已经抓到云姑娘了。云姑娘也真是毅力可嘉,逃跑未遂那么多次,还不死心。”
坐在车厢里的墨白说道:“麻烦。”
一会儿,那麻烦的姑娘板着脸下来了,上了马车,刚坐下就捉了他的手塞东西,笑盈盈道:“早餐。”
墨白低头一看,脸又黑成锅底了。
竹叶!
喜喜拍拍手掌上的叶子气味,见他没有要揍自己一顿的意思,叹气:“你老实说吧,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坚持把我困在身边?”
墨白把竹叶一片一片塞入兔笼,兔爷瞧了一眼,一爪子扫开。
兔子跟人一样,都应该拿去红烧。墨白这才想起她好像问了一个问题,问道:“你看不出来?”
“……完全看不出来。”
“哦。”墨白说道,“只是要娶你做墨家夫人罢了。”
喜喜惊愕:“夫、夫人?”如果不是车厢太矮她差点跳了起来,“做熊猫夫人?为什么是我?”
听见熊猫二字,墨白又不禁僵了僵嘴角:“就是你,也只能是你。”
喜喜忽然明白过来他一直说的“混脸熟”是什么意思了,这根本就是“作为墨夫人陪着夫君到处跑让大家认识认识”的意思。她瘫坐着久久不能动,许久才问:“你喜欢我?”
墨白想也没想:“不喜欢。”
喜喜神情一震:“难道我是某国公主有巨额财富死士千万?”
墨白瞥她一眼:“想太多。”
喜喜奓毛:“那为什么要娶我?”
墨白顿了顿,启齿说道:“家训。”
“家训?什么家训?”
墨白不答了。相处几天,喜喜已经知道他说话回答的模式——他想说的,别人怎么都是拦不住的;他不想说的,把刀子架在他脖子上也没用。于是她只好换了话:“可是我不喜欢你,也不觊觎你的地位跟银子,我不想嫁给你。”
“所以我在培养感情,等你心甘情愿。”否则他找到她的第一天,就把她丢进洞房去了。这种脾气的姑娘简直是上天派来磨炼他耐性的利器,如果不是想让她自己点头答应,他何苦……
喜喜眨巴了下眼睛:“我哪只眼睛都没看见你在培养感情。”她要是真会心甘情愿就是怪事了。
等着他忏悔的喜喜见他眼神未变半分,吐字:“去治眼。”
“……”又遭毒舌的喜喜决定不再和他说话,根本就没法清楚告诉他现在做的一点都不讨妹子喜欢。要不是他长得好看,根本就是个流氓,该上报官府了,不对,现在也是流氓。
她从兔笼里抱出兔爷,往旁边挪了挪,坚决不靠近墨白半寸。
墨白也没有要坐近的意思。
车厢许久寂静无声,白烟抓着缰绳叹道:“顶着那么一张俊脸结果竟然被妹子嫌弃到这种地步,我想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宋神医好奇地笑道:“既然要娶人家,为什么还辣手摧花?”
墨白动了动耳朵,辣手摧花?他难道对这云喜喜还不够好?吃喝住全是最好的,他还顺带将她的兔子喂得好好的,甚至忍着她喊自己熊猫。他在护卫面前形象大损他都不计较了。
如此竟然还说他辣手摧花?
无法理解他们的墨白独自沉思,余光看了看喜喜,见她微微低头摸着兔子,娴静安宁,面色温柔,竟看出几分美好来。忽然就见她抬头龇牙:“看什么!”
“……”好吧他错了,一切都是假象。
车行十天,因车速快,再过两天就到孔雀城了。
喜喜探头看看外面远远可见的盘旋山道,夕阳将落,山道悠长,此时还上山就该走夜路了。她伸出个脑袋说道:“包菜姑娘,不找个客栈歇脚,明天再走吗?晚上山上要闹鬼的,还闹山贼。”
白烟哼了一声:“墨家的人怎么可能会怕那些东西。还有……不许喊我包菜姑娘!”
宋神医眨眨眼:“包菜姑娘?”
喜喜龇牙:“因为她总说要把我们变成手撕包菜。”
白烟怒:“再不闭嘴我就将你们通通扔下去。”
宋神医默默看向远处:“晚霞真美。”末了沉吟,“可再美也是美不过白护卫的。”
白烟神色立染娇羞,媚眼含笑:“那当然。”
喜喜扶车而进,手臂上都起了鸡皮疙瘩,坐下身抖了抖:“没羞没臊,太肉麻了。”她又瞧了墨白一眼,如此一比,还是冰雕城主好。如果他是宋神医那个德行……她又哆嗦了下。
还没多暗暗赞赏两句,就见他一甩手,一件披风如风飞来,裹住了她。喜喜大怒:“我怎么惹你了?”
墨白微微拧眉:“你冷,给你衣服。”
“……我哪里冷了?”
“你刚才直哆嗦。”
喜喜抚额……算了,起码是好意。她将披风折好,抱在怀里,这才发现他正拿着胡萝卜喂兔爷,差点以为看错了。
难道……墨白也想把兔爷喂肥美了然后吃掉?
喜喜陷入了沉思。
马车上了山道,开始颠簸起来。天色渐晚,车厢内没有点灯,也越来越黑,等夕阳沉落,银月高挂。喜喜将帘子撩起,月色倾照,映得墨白面部线条都显得柔和许多,不像之前那样孤高清冷。
忽然车子猛地一颠,像跌入了坑里,震得车子歪斜,喜喜差点扑在墨白身上。她刚抓紧他的衣裳,只听马儿呼啸一声,长鸣急奔。这一扯,惯性将她抛起,本以为在这样的冲击下要被甩出去,腰身有手揽来,将她拉回怀中。喜喜抬头看去,只看见墨白的下巴,莫名心安。
白烟和宋神医去拽缰绳,马儿跑了数丈便被制服。
喜喜被颠得晕头转向,趴在墨白身上不敢动,长发散在墨白脖子上,撩得他感觉微痒。他皱眉要推开她这人,那手却抓得死死的不松开。他忽觉胸口压来两团柔软,心奇怪一跳,当即推开她。
喜喜不解:“身为高手被我抓一下衣服怎么了,求趴。”
“你真当我是熊猫吗?”墨白故意离她半车远,见兔笼被挤到角落,俯身拿起,里头的兔子满眼惊恐,也被吓得不轻。他抱出兔爷,递了根胡萝卜给它压惊。
喜喜心凉,人不如兔!
白烟跳下马车去查看方才的深坑,蹲身抓了坑里的土瞧。月下一人走来,影子投落,她扬了扬土:“新挖的。”
宋神医皱皱眉头,若有所思地看向那在月色下若隐若现的密林,蓦地站起身:“不好。”
两人眼神锐利,哪怕是在夜里,仍可看见一颗石子拍在马脖子上。只是瞬间,那已安静下来的马儿,又长啸一声飞奔。两人忙往前跑去,却隐约听见城主传音。
“走。”
白烟立刻顿下步子,以手作哨,吹响一声。那林中本已经要出现的暗卫,随即隐没。
马车又拼命颠了起来,喜喜欲哭无泪,衣襟一紧,已被墨白抓住,脚下一轻,大片月光照来,人已经和他一起轻飞车外,一跃三丈,差点没吓晕过去。
落地无声,轻得她都以为自己是一片羽毛。被她紧抓衣领的墨白已经快要被勒得断气了:“松手。”
“……我腿软……”
还没等她站好,又见更令她腿软的事。那阴暗山坡的密林之中,竟闻刀剑声,瞬间数十人黑压压地从山上冒了出来,气势汹汹的,刹那将两人困住。
墨白冷冷地盯着他们,气氛瞬时沉滞。喜喜暗哼,堂堂墨城城主怎么是你们这些小山贼可以觊觎的,等着被他削吧。
“如果墨城暗卫不来,你们也不会出现。既然知道这点,就绝对不会是山贼。假冒山贼,目的是什么?”
喜喜一听,这才仔细看眼前执剑的人,全是黑衣劲装,看起来的确不像是普通山贼。察觉到气流中的危险,她默默地抱紧了兔爷。
那数十人无一人作答,剑声作响,几乎是一起朝墨白刺去。
喜喜乖乖蹲在原地,这个时候她不尖叫不乱跑就是给墨白帮忙了。墨白几乎未离两人所在的三寸地,甚至御敌都是以圈为准,扬得尘沙飞腾,看得喜喜暗暗惊异。
他招式没有半点拖泥带水,招招退敌又不夺人性命,只是每一招都让对手没有再起身的机会,不过小片刻,地上已经剑落一地,挺“尸”一片,痛声呻吟。
喜喜赞叹道:“城主大人真是英姿飒爽,武功天下第一。”
墨白看了她一眼,她见风使舵的本领也能排第一了,淡淡道:“看看他们的身上有没有腰牌。”
“哦。”
喜喜立刻伸手去翻那人的衣服,还没把手伸进去,就被他握了手腕,人已蹲下,墨眉已挑:“不用了,我来。”
刚刚还指使她去……喜喜狗腿道:“别,会脏了您的手。”
“松开爪子。”
喜喜顺从地收回了爪子……不对,收回了手。她一手抱着兔爷,左看右看,问道:“包菜姑娘他们没跟来是你授意的?引蛇出洞?”
“嗯。”
“这些人跟上次酒宴上刺杀你的人是一路的吧。”
墨白微微意外她竟能看出来:“嗯?”
喜喜指了指落了一地的剑:“铸剑的铁跟上回那人献上宝剑所用的铁一样。看得出是主子不缺钱呀,这么多剑,得值多少银子……”她咽了咽口水,两眼精亮,“要不要把剑都拿走,可以在当铺当不少钱哦。”
墨白嘴角弯起:“出息。”
见他起身就走,喜喜忙跟了上去:“我这是持家有道。”
“不需要。”墨白瞧了瞧那地上的剑,“如此寒碜。”
喜喜捂住心口,地上那数十把剑少说也值银千两,他竟然说寒碜。瞬间墨白在她眼里已经变成了一座金山,而不是熊猫。就算是熊猫,也是纯金的。她连走带蹦跟在一旁,两眼眯着笑道:“要不我们回去就成亲吧。”
墨白抿抿嘴角:“为了墨家家财?”
“啧,不为金山银山难道为了你这冰山,我是那种不俗气的人吗?”喜喜叹道,“我真是坦白到没朋友。”
墨白点头:“好。”
愉快定下心甘情愿的婚约,喜喜大为满足,转念一想,墨白好像要进孔家老巢踹人家来着?踹完之后还要进京验明宝贝?她心口一个咯噔,艰难道:“我悔婚可以吗……”
“不行。”
“我能回墨城等你吗?”
“不行。”
喜喜愤然:“为什么非得带上我?”
“混脸熟。”墨白终于低头看她,“墨城是封地,要成为城主夫人,要得圣上封诰,才能让人认同。”
原来如此,喜喜恍然,难怪一开始墨白就要带自己进京。她又瞧见墨白腰上挂着的龙纹玉佩,再看看自己的玉佩,两种材质一模一样,难道是当年同一块玉雕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