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叶漫再一次支撑不住摔倒在地,霍少凉大步冲了过去,一把将她从地上拽起来。
如此静距离的看着她,才发现她多么的狼狈、多么的惨。
一张脸脏乱不说,还惨白的要命,唇上被她自己咬破,血渍干枯,唇瓣干裂,怎么看都是一副受了大刑的样子。
借着灯光,叶漫看清了是谁攥着她,在看到是霍少凉的时候,面色变得更加的白,清澈明媚的眼底还闪过一抹愤怒、恨意,但很快,她就把这样的情绪隐藏了起来,剩下的只有倔强、坚毅。
甩了甩胳膊,甩不开他,反而被他抓的越来越紧,疼的她面色变得更加的难看:“放手,我还要继续干活。”
“你想在这里干死为止?”霍少凉的口气很冷,看向叶漫的眸光慎人的很。
“是你让我在这里干活,是你说不扛完这些沙袋就不准下班。所以,请你放手,我还想早点干完下班。”叶漫倔强的迎上霍少凉的眸光,话语不卑不亢,很平静,可再怎么平静依旧透着一股赌气的意思。
是,她确实在赌气,她更想硬气。
“呵,就凭你,你觉得什么时候你才能扛完所有的沙袋?”霍少凉的视线瞥了眼还是一座小山峰似的沙袋,嘲讽的看着叶漫,见她倔强的就要反驳,冷呲道:“等你死了,这些沙袋你也扛不完。”
“霍少凉。”叶漫怒了,咬着下唇,愤怒的瞪着他嘲讽自己的嘴脸,倔强的仰着头,一副死也不服输的倔脾气:“我什么时候扛完跟你无关,请你放手,不要妨碍我。”
说着,叶漫就要推开霍少凉。
可人还没被她推开,她自己却摇摇晃晃差点摔倒,好在霍少凉一直攥着她的手,这才没让她摔倒。
“你只要求我,你现在就可以下班,明天,以后,你都不用来工地上班,否则你……”后面的话霍少凉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警告的意思不言而喻。
三年在低层打滚,早已让叶漫学会了如何生存,不要硬碰硬,可面对霍少凉,她做不到,她不能低头。
她不认为自己做了该死的事,倒是他,像疯狗一样。
她不会求他,绝对不求。
深深吸了口气,抬眸看着霍少凉,昏暗橙黄的灯光打在他雕刻、深邃的脸上,将他所有的线条刻画的完美、无懈可击,也将他眼底的不屑、嘲讽展露了出来,这样的一个男人,她才该不屑他。
自以为是、高高在上、永远带着一副鄙睨苍生的嘴脸,她受够了。
“你向来喜欢威胁人,可你觉得威胁来得到的很有荣耀感吗?霍少凉,我虽然欠了你很多,但我不是你的仆人,不是供你发泄的物品。我有思想、有意识,有自己想做不想做的事,我会偿还欠你的一切,但你无权玩弄我的人生。”叶漫愤慨激昂,言辞犀利。
在霍少凉错愕下,一把狠狠推开了他,踉跄着抓起地上的沙袋重新背上背,一步一步艰难的往前走着。
看着一步一步远离自己的瘦弱身影,脑海中一直回响着她说的话,霍少凉整个人呆愣在了原地。
他在她眼底就是这样的形象?
他如果真的拿她当发泄物,她早就死上千百回了。
所以,在她的心里,错的是他,而她是最无辜的那一个是吗?
呵呵,真是可笑。
哦不,他确实是做错的那一个,他对她太仁慈,他不该对她抱有重修于好的念想,他不该原谅她。
对,他不能原谅她三年前的背叛,更不允许如今她再次的背叛。
什么三年前她的离开是有苦衷的,他就不该有这样愚蠢的念头。
叶漫,我始终是对你太仁慈了。
等叶漫回来接着要去扛沙袋路过霍少凉时,他带着嘲讽冷冷的看着她:“你口口声声说欠我太多,可你真的有觉得欠了我吗?这只不过是你给自己找了一个良心的借口,对你而言,你只需要动动嘴巴就能表达你的愧疚,可你知不知道,你的这幅嘴脸多么恶心。明里一套,背地里一套,明明是一张清纯的脸,可干的事尽是龌龊、无耻。”
“霍少凉,你少污蔑我。”叶漫瞪大了眼,怒瞪霍少凉。
“污蔑?呵呵。”霍少凉冷笑不止,看着叶漫,仿佛在看天大的笑话:“人在做,天在看,你做的那些恶心的勾当,迟早就原形毕露。”
扔下这么一句话,霍少凉就转身离开。
“霍少凉,你把话说清楚了再走。”叶漫不依了,抬着酸胀的双腿追上霍少凉,挡在了他的面前,抬着头,怒等着他:“把话说清楚。”
“呵。”霍少凉睥睨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叶漫,不愿意跟她多言,越过她就要离开。
“不准走,把话说清楚。”叶漫一把抓住了霍少凉,不肯松手。
“放手。”霍少凉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仿佛从冰窖里奔出来的,冷得叶漫下意识就真的要放手。
可就在她要放手时,忽然意识回来,咬着下唇,不顾他的冷眼相对,紧紧抓住了他的手,倔强的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说我做的事无耻、龌龊,请你把话说明白,我不接受污蔑。”
“我没义务给你解释。”霍少凉高傲冷哼,同时一把甩开了叶漫的手。
叶漫身子一晃,踉跄的退了好几步。
刚要站稳,可脚下的石子路让她的脚扭了下,人就往一旁倒去。
霍少凉眉头一挑,手下意识就朝叶漫伸去。
就在他的手要抓住叶漫的手时,他猛地收回了手,冷冷的看着叶漫摔在地上,疼的痛呼。
看着叶漫惨白的脸,痛苦的表情,霍少凉的心又动摇了,可他不能对她心软,她不值得。
为了避免自己心软,霍少凉扭头就大步离去。
伟岸的身躯很快就消失在了孤零零、夜风习习的工地里。
叶漫抬眸,盯着霍少凉无情离去的背影,眼眶红了红,眼底的水雾瞬间莹润了起来。
立即抬头,将快要流出的泪水重新逼了回去。
夜风很冷,工地很凄凉,坐在地上的叶漫就像是被所有人抛弃的孤儿,无依无靠、孤苦伶仃。
叶漫在地上坐了好一会,直到把泪水都咽回到了肚子里,揉了揉眼睛,这才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
迎着夜风,看着冷清清的工地,叶漫脸上扬起了一抹强撑的笑意:“叶漫,加油。”
重新整理自己的思绪后,叶漫开始投入了扛沙袋中。
九点、十二点、两点、四点……
工地上,一道瘦弱的身影一直在来来回回忙碌着。
黑夜开始慢慢泛白,太阳开始慢慢爬上来,工地上的工人陆陆续续过来开工。
中午的时候,几个工人站在远处看着依旧在搬运中的叶漫,都不忍心了。
“你说这个女人到底犯了什么错啊,怎么能这么折磨她。”
“这女人也是够倔的,我听说从昨天开始到现在她都没有休息过。”
“什么?你说她昨晚没睡过?怎么可能。”
“是真的,昨夜巡视的人说她一直在扛沙袋。”
“天,她的身子吃得消吗?就是我们男人也吃不消啊。”
“老板也真是狠,这是把人往死里逼啊。”
……
不远处,苏世炀将这些人的话都听入了耳中,看着远处在烈日炎炎下忙碌的小身板,他忽然觉得心情很沉重,有一股难言的情感在他心里滋生,他说不上是什么,只知道很难受,很不爽。
苏世炀大步上前,阻止了叶漫扛沙袋的动作,拉着她,不管她的错愕,脸色阴沉的冲她吼:“不准再扛了,走,我带你走,有什么我替你扛着。”
“苏世炀,你疯了。”叶漫错愕,想要挣脱开他的钳制,却把自己的手腕弄得生疼还是挣脱不开他。
“苏世炀,这是我的事,你不要管,松开我,听到没有?”
不管叶漫怎么叫、怎么挣扎,苏世炀就是不肯放开她。
叶漫急了,直接就咬上了他的手。
“啊……”苏世炀吃疼,真就放开了她的手。
得到自由,叶漫就要回去继续扛沙袋。
“我让你不要再继续了,你没听到吗?”苏世炀挡住了叶漫的去路,瞥向自己被咬出深深牙印的手,狠狠的瞪着叶漫,气恼不已:“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抱歉,但这是我的事,请你不要来打扰我。”叶漫的脸色很苍白,眉目中尽是疲惫之色,可倔强却一点没变。
“你想要死在这里吗?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你是在自杀吗?”苏世炀狠狠的瞪着叶漫,一张妖孽的脸上尽是怒意。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总之,他就是见不惯她自虐,更见不惯霍少凉。
不管是对他妹妹,还是对叶漫,像霍少凉这样的男人,就该被打死。
从霍少凉嘴里听到死,从苏世炀嘴里又听到死,叶漫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刚要跟他争执一番,可一抬头,对上毒辣的太阳,忽然一阵晕眩,想要抓住什么,最后却什么都做不了,身子往后倒去。
耳边,是苏世炀大叫的声音:“叶漫,你怎么了?叶漫……”
原本在开会的霍少凉忽然接到工头的电话,脸色一变,抛下众人,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