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药一转身撞开我，继续往下摸，这样还不算，将孩子的布包打开了，露出了光裸的肉嘟嘟的上半身，攥着小腿提了起来，然后，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惊叫起来：“啊——怎么会变成这样？”
“该死的，你干嘛，这样会冻到他！”
“师父，你看，你看！”
“看毛啊！”我跳起来抢过孩子，慌里慌张地包了回去，紧紧地搂在怀里。那一刻，我连杀他的心都有了！
“呃，师父，不是，我是说他有两条腿……”
“谁没两条腿哇？”我瞪着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赶紧将孩子放下，颤抖着打开布包，摸了摸他的腿。
不错，是两条！刚生下来的那条蛇尾巴不见了。
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师父，我刚摸了下他的背，没有妖筋，不算妖怪！现在尾巴也变腿了，骨胳跟人类一模一样。”毒药扁了扁嘴，失落地说，“哎，越来越不像我了！”
我哭笑不得。
“风氏属于巫族，这孩子本就是神人！要是像你才不对呢！不管是人是妖，还是神人，这是我的孩子。”我将他搂近些，亲了又亲，“长着尾巴太惹人注意了，变成腿也好！”
“嗯嗯！”毒药应和。
外面，轰地声炸开了。
我脸色一变，以为僵尸又进攻了，赶紧拉着毒药跑出去看。山脚下，村口的路塌了，露出了一个深坑。
很多妖兵围着看，议论纷纷。
“那个可能是人类挖的密道，被妖兵们不小心发现。”毒药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这次与僵尸大战，最关键的时候，人类却偷偷溜走，妖王一直隐着没发作，不代表他不追究。妖怪心器小，爱恨极端，吃了亏睚眦必报……”
我没听下去，赶紧往下面跑。
妖王浩浩荡荡地带领着几个兄弟和护卫队一起过来，站在坑旁，沉默不语，大家纷纷献策，有的说将这坑堵了，眼不见为净。有的说往里面灌毒气，能憋死一个算一个。还有的建议爬进去看看，抓几个人类出来杀掉解解恨。
我看到了祈天赫，他也正望向我。
这个时候，他必定会站出来说几句。
我怕他为人类说话引起妖王的怀疑，抢着挤进去：“喂，让让！大家让让！妖王，先别急着下决定，我有话说！”
大家闻声，不约而同地转过头。
“无妄大人的引雷术，打死不少僵尸，六沙和他的余众却没回玄灵幽境，显然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亲口跟我说，要抓着你回望天台向墨一泷邀功，时间紧迫，您觉得有必要浪费时间在这个坑上吗？”我扯着嗓子，激动地质问，“万一僵尸今晚再次进攻，我们该怎么办？”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嗯，蓝姑娘说得对！”妖王点了点头，撇开头命令，“来人，立刻将这个坑埋了，大家继续去布阵，一定要在天黑之前弄好！”
“是，大王！”妖兵们不敢怠慢，挖土的挖土，布阵的布职，很快地忙开了。
妖王望了我一眼，转身上了山，其他人也统统将我扫了一遍，表情各异。
祈天赫与我擦肩而过时，压低声音冷冷警告：“下次，别再冒失！妖怪们痛恨人类，如果换成别人说这样的话，早一刀砍了！”
“……”我望着他离开，背后吓出了一层冷汗。妖怪们对我的感情也很复杂，一方面讨厌我一半血统是人，老是帮人类出头，另一面又不得不依赖我。
如果不是我让无妄打走僵尸，他们早将我收拾了！
妖王一走，毒药大摇大摆地过来，妖怪们看到他，吓得赶紧溜到一旁，连大气也不敢出了。好像被他看一眼就会死似的。
以前，我还奇怪，为什么他们不杀了毒药，现在才知道，这家伙不仅法术高强，还有一个强大的靠山：无妄。他杀妖怪是有原因的，公平打赌，讲起理来，妖王也拿他没办法。
“师父，刚才他是不是威胁你？”他不悦地问，“我看你的脸色都变了。要是，他敢对你不利，我就把他的命收回来！”
“你敢！”我怕他私下跑去伤害祈天赫不利，沉下脸告诫，“我和他的事，我们自己能解决。以后，你别插手！”
毒药无辜地耸了耸肩，暗中腹悱：“口是心非！真的出事了，还不是来求我帮忙！”
“哇……”孩子忽然哭了起来。
我以为自己说话太大声吓到了他，赶紧拍了拍。忽觉得他眼神不对劲，睁大水汪汪的眼睛，惊恐地望着上面，顺着视线，我也仰起头，看到天空中飘过一只彩色蝴蝶，轻轻的扇动灵动的翅膀，打了个转，飞向了远方。
我怔怔地望着。
一只蝴蝶而已，为什么小家伙这么害怕？
“没了！它已经走了！没事了！”我柔声安慰，拍了拍他的背。“这儿风大，我们回去吧！乖，别怕，有妈妈在呢！”
***
这一晚，很宁静。
没有僵尸入侵，没有战争……
在梦时里，我看到了仑禺山，木木疯长，百花盛开，一群孩子在田野间奔跑，嬉闹欢笑，跑得最快跌到了，满地打滚。
我正采下药，放到井边冲洗，一回头，看到了祈天赫。他穿着粗布袍子，坐在书桌前，认真的写字，表情专注。俊美的容颜，充满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他是一个能文能武的人，穿上盔甲，威风凛凛，霸气外露。脱下则露出书生本色，气质文雅，超尘脱俗。
我呆呆地望着，很久，很久，没舍得收回目光。
忽然，我想到了孩子，随手一摸身边，包裹扁扁的，里面是空的。我吓出了一身冷汗，猛地睁开眼。
“小南星……”我抬头，撞到个三四岁大的孩子坐在地上，肚子上包着块蓝粗布，四肢裸露，皮肤嫩得像羊脂白玉。他低下头，正在专注地撕纸，数：“一，二，三……”
忽然，一阵风吹过来。
那些小纸片像蝴蝶一样飞起，翩翩起舞。他尖叫一声，爬上床钻入了我的怀中，浑身瑟瑟发抖：“妈妈，抱……抱抱！妈妈，抱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