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时寒眼波流转,“娘子。”
“澹时寒,你可愿娶灵儿为平妻?”
如同平地一声惊雷炸响,炸得岳家老老少少、上上下下可谓之外焦里嫩,金黄香脆。
所有人的目光纷纷看向沉默的男人。萧索的深秋,一片火红的枫叶落在他的肩上,顺着雪色的长袍飘落。他岿然不动,狭长深邃的凤尾眸专注而认真的凝视门口的女人。习惯了他平日的冷漠,却发现他此刻静如止水,连一丝波动都不曾有过。
澹时寒呆立于秋风之中,周围瞬间的宁静让他快要发狂。他以为自己幻听,可周围人们的反应告诉他是真的,岳秀姌真的问出那句话。
对于澹时寒的沉默,岳秀姌仅是冷冷一笑,鄙夷的吐出两个字:“懦夫。”
“秀姌,我不是懦夫。但是……我不能娶灵儿。”澹时寒严肃的看着岳秀姌。他不能娶岳秀灵,即便是尸体也不能娶。因为……
“时寒啊,你做的对。只要你能阻止秀姌,每年给你的银钱和粮食……多加一倍。如何?”岳汾满意的拍拍男人的肩。虽然他已经压低嗓音,站在后面的岳家族人也许没有听见,但是岳秀姌和王氏却听得清清楚楚。
王氏荡漾胜利的笑容,而岳秀姌恨铁不成钢的握紧拳头。
“父亲,从今以后我再不要岳家的一针一线,但是灵儿的尸体,我要带走。”岳秀姌怒睁圆目,满腔怨火。
岳汾才要开口拒绝,被王氏抢了先。
王氏拍手叫好,笑吟吟的说:“只要大小姐说到做到,灵儿的尸体可以给你。但是……你也要有力气搬走才是。”
岳秀姌咬咬牙,环视一圈,“今日我,岳秀姌,与岳家再无亲缘瓜葛。灵儿之仇,我日后必会来报仇,到那时希望岳老爷别吓得逃跑。”
“哼,嫁了穷鬼就好好的过日子。你能有什么大出息,还敢口出狂言来报仇?”岳汾大怒,恨不得叫来小厮把这不孝女捆到柴房去毒打一顿。
岳秀姌咬紧牙关,高昂起头步下石阶,“半个时辰,我回来抬灵儿的尸体。”
“快点找人来抬。”王氏像赶苍蝇似的不耐烦。
岳秀姌射去一记白眼,大步走向岳家的大门口。
… … …
岳家大门口。
岳秀姌一身素衣站在门口的石阶之上,脱下腕上的一只银镯子。这是成亲时,澹时寒给她的聘礼,也是唯一的贵重物。
来来往往的百姓们慢慢聚集过来,好奇的看着岳家大小姐想要做什么。
岳秀姌深深的呼气,见聚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她鼓足勇气,举起手中的银镯子,大声喊道:“众位乡亲们,我的亲妹妹,岳家二小姐岳秀灵前几日死于非命。因为她还未出嫁,所以死后要被丢去乱葬岗。”
百姓们听到她这么一说,纷纷后退。这是什么意思啊?让他们去抬一个孤女到乱葬岗吗?
“不去不去,抬孤女到乱葬岗,一辈子晦气。这事没人愿意干。”一个面相粗犷的汉子摆摆手,提着两个猪头转身离开。
岳秀姌深吸一口气,看来她是找不到人来抬棺材了。那么……
“众位乡亲们误会了。我没有要找人来抬我妹妹去乱葬岗,而是想给我死去的妹妹寻一门亲事。”
一语出,不亚于往人群里丢一颗炸药。围观的人们惊骇一声,全都呼拉拉聚上前,好奇的盯着岳秀姌看。
一位买菜的大娘问:“岳家大小姐,你是不是傻了?老身活了五十年,还没听说过给死人寻亲事的。”
“谁说不是呢。”旁边一位抱孩子的妇人也笑了,“没听说过哪家的儿子敢娶个死人回去当娘子的。”
众百姓哈哈大笑,都当乐子瞧着岳秀姌。
岳秀姌也不气馁,她苦笑叹道:“众位乡亲们也知道吧,老祖宗定下的规距,孤女孤男不可入土起坟头。我那妹妹死得冤,花儿一般的年纪就这么去了。我当姐姐的没能护她周全,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后也不能入土为安吧。所以求求众乡亲,哪个愿与我妹妹说成亲事,我一辈子愿当牛做马报答恩情。”
“大小姐,不是我们不愿帮,只是……谁家的壮丁愿意娶个死人回去的?”买菜的大娘摊摊手。
众人齐点头,都觉得给一个死人说亲事,太可笑了。
岳秀姌举棋不定,进退两难。
“大小姐,我愿意!”
从身后的大门里跑出一个少年,十三岁的样子,小厮打扮,右脸从眼角到唇角竖有一道蜈蚣伤疤。
少年跪在地上,拱手作揖,“大小姐,小的是二小姐救回来的。今日二小姐冤死,小的愿意娶她为妻。”
“臭小子,你给我回来。”腰肥肚圆的婆子跑出来,一下子抓起跪在地上的少年,“老娘一个没注意,竟让你偷跑出来。走,回去!”
少年执拗的挣开婆子的手,急得大喊:“娘,你怎么可以忘恩负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