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晏府外,大雪纷纷,银装素裹,天地间一片素色。
少年一袭银色戎装,立于马上。虽面容清丽,颇显秀气,但微微上挑的眉峰,眸色坚定,倒也衬得他英姿飒爽。
晏铭身披狐裘大衣,在管家的搀扶下,费力地拄着虎头杖,强撑着一口气从榻上起身,亲自出府送行。其身后是晏府的一众仆役,俱是眼含热泪。晏铭身旁,是一个位女子,浑身裹得倒是严实,只余下一双澄澈的眸子露在外面。她由婢女搀扶着,身子微微倚在婢女身上,一瞧便是弱不禁风的模样。
此番前来接晏殊年的宫人,见状尖着嗓子道:“晏老将军感染风寒,久治不愈,晏小姐又自小便身子娇弱,此等严冬实在是不宜出门。晏少将军不若早些动身,以免老将军与小姐冻坏了身子。”
“阿……年,”晏将军一脸愧色,低语道,“你阿姊身子骨弱,他日,整个晏家皆须你来守护,是以,你定要平安而归。”身旁的管家闻言,泣不成声。
“阿爹,你且放心,儿臣定会平息战乱,护北临百姓,平安归来。”马上的少年声音虽稚嫩,却尤为坚定,惟有他紧握缰绳的手,透露出他的隐隐不安。前些日子,侍女莫聆前去相国寺替他求签,高僧替他占了一卦,那卦上只余十字,道是“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这一去,究竟是福是祸,亦是不得而知。
晏小姐在丫鬟的搀扶下行至马旁,自袖中拿出一把精致的匕首,高举着交予晏殊年,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
“阿姊,家中之事,如今便须得你多多照料。保重身子,照顾好阿爹,待我归来。”晏殊年收下匕首,将其置于腰间,温声道。女子并未说话,只是微微点头,算是应下了。
“时辰不早了,晏少将军还须得尽快动身罢!”宫人尖声道,这声音犹如瓦片划过水缸般刺耳,着实令人不喜。
漫天飞雪,少年策马转身,迎着城门而去,须臾之间便消失在风雪之中。只余雪上的马蹄印延伸至远方。那宫人见状,便当即告辞,回宫复命去了。
晏铭抬眼望着风雪之中的帝阙,仿若是蛰伏于暗处的野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他心气受阻,整个人摇摇欲坠,喷出一口鲜血,在皑皑白雪之上分外醒目。
“阿言!”一声轻呼,他便身子一软,倒在雪上。
“阿爹——”女子见状,焦灼地喊道。这声音不似寻常女子那般泠泠,倒是带有一丝沙哑。
众仆役见状,急急上前,与管家一同将晏铭抬回屋内,又急急出府寻来大夫。
暗处,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闪过。正值晏府手忙脚乱之际,倒也未曾被众人察觉。黑影匆匆步入一处宅中。
“你可曾目睹他将那药饮下?”暗处之人冷声道。
“回禀大人,小人确是亲眼所见。且他方才因气血攻心吐血,我见那血中隐隐有黑色,想来此毒已渗入他五脏六腑,已是药石无灵。瞧那模样,怕是今冬也熬不过,便会撒手人寰,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届时,大人何须有所忌惮,自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小厮谄媚道。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嗬,老夫并不愿屈于人下,老夫要的是这整个北临!”阴风飘过,这话更显得阴森无比。
那小厮听罢此话,神色骤变,片刻间便又谄笑出声:“大人说的极是,这皇位也理应由大人这等英明神武之人来坐!小的愿誓死追随大人,望大人成全!”
“你这小厮办事倒是牢靠,甚合我心,你且上前,我有赏于你。”那人自帘后走出,笑着朝这小厮招手。
小厮闻言,喜不自胜,急急上前,还未来得及开口,一把长剑便穿心而过。小厮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把长剑,又抬眼死死盯住来人,道:“你……”一张口,那血便从喉间溢出,似有喷薄之势。
“尔等小民,毫无忠信可言,连自己的恩人亦会背叛。你以为,如你这般人,本相会真心相待?实在可笑!”那人自袖中掏出手帕,将手上的血迹擦拭干净,而后将这手帕丢在小厮跟前,冷笑着说道。
那小厮心有不甘,却终究无力地合上眼。
“来人,将这人拖下去喂狗。”
“是,丞相大人!”话音未落,便有两侍卫自暗处走出,架着那尸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