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远,你这又唱得是哪一出?”方彬一脸苦笑地道。这原本说得好好的,是出去寻找超市的店址,这怎么一转眼间,又变成了商品批发市场?令方彬在兴奋之余,也不禁有些头痛,这刚刚到手的贷款四十万元,转眼间就又一清二白了!那样大的一座厂房,想要重新修葺一新,开销就不是一个小数,再加上内部的简单修整,以及广告招商的费用,他恐怕很快就又是两手空空了。原本以为多出来的这些钱,可以令自己的手头充裕一些,谁承想,居然不过是在手头稍做停留而已,一转眼,就又全部有了用处。
“小叔,不用担心,这笔投资很快就会回来的!”方明远一边打量着正装修的饭馆,一边拍了拍方彬的胳膊道。在八八年,各行各业都方兴未艾的时候,才正应了那句话“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况且自己有着充足的后继资金,相信用不了多久,目前资金捉襟见肘的窘境就会得到彻底地改善。
“小叔,我托你找得保安怎么样了?”方明远突然间想了起来。
“按照你的要求已经有六名退役军人与我们草签了合同,我们很幸运,这六人都是这两三年里从军中退役的格斗好手。为首的叫陈忠,出身万岁军。”方彬立时眉飞色舞地道,“我可是试过,他娘的,我在他们手下连一个照面都走不过!现在就等着你再去面试一次,就正式签合同了!”
“陈忠?他现在在哪里?”方明远立即有了兴趣,追问道。男人吗,有几个能不知道那支大名鼎鼎的万岁军?
“不远,他家就在这平川县城里!”方彬回忆了一下道,“怎么着,你打算今天去看看?”
在平川县城的西北角,有着一片县纺织厂的家属区,占地面积并不大,也就有四栋老式的宿舍楼。这种楼里,水房和厕所都是公用的,厨房就只能利用楼道或者说各家的阳台,可以说是拥挤不堪。在楼道里行走,稍微胖一些的人,走起来都很吃力,稍不小心,就可能会挂到什么东西。
陈忠,今年二十六岁,在军中服役的时间却长达六年。原本他以为自己的一生就会在军队中渡过了,却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于两年前退役转回了家乡平川县,在县里的供销社当了车队里的副队长。这两年来,供销社的业绩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但是以他的收入在平川县里,也能算上个中等收入。他的妻子则是在县里的纺织厂工作,忙忙碌碌的一个月,收入却只能勉强糊口。以两人的收入,其实在平川县内,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小日子过得还算可以。
但是一年前,陈忠的老父亲突然患了重病,在县医院里治疗了大半年,由于他是农民,不享受公费医疗,所以将家里仅有的那一点点积蓄都花光了,还让陈忠夫妻二人拖了一屁股的债,最终还是无力回天,撤手而去。陈忠的老母亲因此而哭瞎了眼,却因为无钱医治,只能在家中将养。陈忠是家里的独子,两个姐姐都已经嫁人,家庭状况也并不富裕,所以一切都只能靠他。好在夫妻二人现在还没有孩子,所以倒也不至于忙得四脚朝天。
但是欠下的债务却是要偿还的,夫妻二人只能缩衣节食,勒紧了裤腰带。但是每个月的工资就那么多,再节省也省不下多少钱,有心出门再做份小买卖吧,家里又有一位老人需要照顾,根本就脱不开身。这近半年下来,两人身上的债务也没有减少多少。像那些同事、亲戚、朋友的借款,倒还可以稍稍拖延一下,毕竟大家都是知根知底,也知道他家如今的这个状况,所以不到迫不得已,也不会向他们提出要款。但是其中有一千五百元,是在老爷子入土时为了办丧事,陈忠不得已向县里有名的放贷人借得款,虽然后来他东拼西凑地还了一千元,但是这余下的五百元和利息却再也无钱归还。
陈忠为此急得是满嘴都是燎泡,但是身边认识的人都已经借遍了,而且这年月,人人家中的积蓄都是十分有限,好几百元钱,那可是一笔巨款。不是知根知底的人,谁敢借你?
就在这时候,陈忠得知海庄镇的方家在招人,还特意指明了军人优先,待遇却是相当的高,一个月就给三百元的工资。无奈之下,陈忠抱着试试看的念头去了,结果一下子就会方彬看中了。此时他才知道,方家招的居然是什么保安,性质就有些类似于过去的镖师,负责维护方家产业的安全。三百元只是工资,如果干得好,还另有奖金。陈忠不由得动了心。如果说方家所说不假的话,那么在这里一月的收入能够抵在供销社两个月以上。这样的话,只需要在这里工作一年多些,家中的负债就可以基本清还。
接下来,在面试过程中,陈忠才知道,居然在平川县这样的小地方,军中退役的好手居然就有五人之多,而他们六人则是因为出众的素质全部成为了第一批草签合同的人。依据主事之人所说,只要得到方明远的认可,他们就可以正式上岗。而仅仅是草签合同,方家就已经向六人支出了一月的基本工资三百元。按照主事人所说,这一个月的工资就算是定金,如果说他们通过了二次面试,那么这一笔钱自动就算是第一个月的基本薪水,而他们如果没有通过,那么这些钱也不会收回,就当作补偿给予六人。而六人所需要付出的,不过是在这一个月内,随时准备接受二次面试,不得与其他企业签订工作合同。
这样优厚的待遇,着实是令他们六人有些吃惊,也有些受宠若惊。
而陈忠,则是因为其出类拔萃的格斗素质,在六人中居首,给方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但是方家也同样给这些人留下了深刻之极的印象--优厚的薪水,还有款待他们的那美味的鱼头泡饼,还有给他们报销的来回车费,以及所听到的关于方明远的那些大事小情,无不让他们对于方家有了一个相当好的初步感受。都说私人企业虽然薪水拿得要比国企高,但是那里做事却严格得出奇,没有一点人情味,而且拿人当机器使唤。但是在海庄镇所看到的一切,却令他们六人觉得若是真的进入方家的产业中,似乎也并不像人们传言的那么严苛。
此时的陈忠正在家中给老母亲按摩眼部,这是从县医院的大夫那里学来的,虽然说并不能治愈老母的眼疾,但是据那大夫说,却可以有效地缓解症状,并且避免眼疾的恶化。
“小忠啊,娘和你爹这一次可是将你们小两口拖累了!”老太太虽然只有五十岁出头,但是面相却显得十分苍老,说是六十七八都有人信。一双茫然无光的双眼又浮现出了泪光。
“娘,您可别再哭了。大夫说了,您的眼睛就是因为哭的太多了才会看不见东西的,要是再哭,就更不好治了。”陈忠连忙低声地安慰道。
“娘不哭,娘不哭。”老太太哽咽道。虽然看不见了,但是老太太的心里很明白,老头子的一场病,还有自己的眼疾,将儿子夫妻二人拖累惨了。虽然说他们在自己的面前一直都是强颜欢笑,每当自己问起那些债务时,都安慰自己,说快还完了。但是老太太还是能够感受得到,家里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压抑,自己的伙食虽然还不错,但是小两口的伙食标准却已经是减了又减。有一次,儿媳妇在家里喂完自己饭后,这才端着碗吃饭,恰好有人急着找她,儿媳妇放下碗就出门,老太太摸索着找到那碗,闻了闻,又尝了尝,里面分明是杂粮熬的粥,旁边是一小碗咸菜。老太太心里立时就明白了。
“娘,您不用担心我们,前几天,我又找了一份工作,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方家饭馆,做鱼头泡饼的,他们家招人,一个月至少能够开三百元的工资呢,我已经通过第一次面试,只要再经过一次,就可以正式上岗了。据说他们每个月还有不少的奖金呢。一个月下来,可能会有四五百元,那样的话,用不了多久,爹那里欠下的债,我就可以还清了。”陈忠轻声地安慰母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