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绍辉驱车赶到了案发现场，一进门，一股血腥味就扑面而来，客厅里满地的鲜血像无数条小溪一样，流的到处都是。墙壁上那三个血红色的大字——“不要脸”，更是令人触目惊心。当他看到客厅地上的两具尸体时，除了震惊，还有些不解。
“小王！”陈绍辉大声喊道。
一名年轻警察从里屋小跑出来，站到了陈绍辉的面前。
陈绍辉指着尸体问：“你在电话里告诉我，你对比了身份证照片，确定她就是秦霜，可你看她的样子，你是怎样确定的？”
地上的女性尸体，长发披肩，上身穿着一件紧身T恤，下身穿紧身牛仔裤，身材姣好，只是死状很惨，除了胸腹部被捅得不成样子之外，面部还被利刃划开了数十道血口子，已经面目全非，这算是严重毁容了。陈绍辉不满地瞪了一眼小王，从他手里接过了秦霜的身份证，看了看身份证上的照片，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
“1986年生的，比尹皓小了三岁。”陈绍辉看着身份证自言自语道。
反复对照了几遍后，陈绍辉说道：“从面部轮廓和发型上来看，确实是有些相似。”他又扭头冲着小王，用训斥的口吻说道：“可这也不能就确定死者身份了呀，靠什么，靠猜的吗？太武断了吧！”
“可是……可是这张身份证是在死者包里找到的呀。”小王连忙申辩道，“还有这个……”小王看上去有些委屈，又递过来一部用透明物证袋装着的大红色翻盖手机，说：“这部手机是在客厅茶几上找到的，里面有秦霜和她男朋友的合影。”
陈绍辉戴上白手套，从物证袋中取出手机，开机后手机桌面上的确是尹皓与秦霜的合影，秦霜搂着尹皓的脖子，笑得十分灿烂。他又翻看了手机相册，里面有不少他们的合影，秦霜是一个挺漂亮的女孩子——生前是。
“陈队，你看照片上女孩的戒指、项链还有耳钉。”小王提醒道。
陈绍辉看了看，没错，女性死者右手中指的钻石戒指，脖子上挂着的水晶项链，以及耳垂上的紫色水晶耳钉，与照片上都是吻合的。
“这还差不多。”陈绍辉将手机装回了物证袋递给了小王，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去继续工作了。
小王吐了一下舌头，又转身进了里屋，他们正在进行采集指纹的工作。
地上的两具尸体，死状极惨，都是胸部和腹部被捅了几十刀。男性死者上身穿着蓝色运动背心，下身穿着牛仔七分裤，和女性死者一样，脸上也被划开了好几道血口子，从体貌和衣着上看，年龄应该不大，二十四五岁左右。
两具尸体的面部都被毁容，而墙上用死者的血写着“不要脸”，别说陈绍辉这个经验丰富的刑警，就算是换做一般人也或多或少能够猜得出这起凶杀案的动机，不是情杀，还会是什么呢？
“真的没有可以证明男性死者身份的物件吗？”陈绍辉问一旁正在拍照的刑警。
“没有，除了裤子右边口袋里的半盒香烟和一只打火机，再没有任何东西了。”
陈绍辉在客厅转了一圈，又走进卧室看了看，卧室的柜子基本上都被打开了，地上和床上杂乱地散落着一堆衣物，陈绍辉自言自语道：“难道是入室抢劫？”但很快他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如果是入室抢劫，至于要将尸体给毁容吗？更不会在墙上写上“不要脸”三个字。
一旁的警察补充道：“有两个没有被抽出的抽屉，里面的物品摆列得非常整齐。这分明就是伪造的入室抢劫现场，看来，这确实是一起谋杀案。”
“不对哦，”陈绍辉摇摇手说，“伪造现场的目的是掩盖动机，既然墙上的血字已经揭示动机了，再伪造抢劫现场不是多此一举吗？这个现场，看上去就像是要寻找一样特定的东西，而非抢劫。我想，这应该是凶手为了使情杀动机的伪造更加的完善，看来这个凶手很聪明啊。”
“你是说，这场凶杀案的动机并非情杀？”
“我感觉不像，墙上的血字和被翻的从抽屉，都有很刻意的感觉。”陈绍辉接着问：“尸体是怎么被发现的？”
“隔壁家的一位老太太，早上出门遛狗，回来的时候，狗对着这家门狂叫，怎么拉都拉不走。老太太觉得可疑，就找到了物业的保安。物业是有业主联系方式的，保安在门口拨通了业主尹皓的手机，却听见房内传来了手机铃声，他们再敲门，无人应答。保安们感觉到可能是出了什么事，因为是三楼，不算太高，窗外又装有防盗网，一个胆子比较大的保安就从隔壁家的阳台翻了出去，踩着防盗网爬到了尹皓家的阳台外。这房子的格局，从阳台可以直接看到客厅，保安透过阳台窗帘的缝隙，看到了客厅地面的血迹，这才报了警，我们接警后找了开锁匠才打开了门。对了，开锁匠说，门锁并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目前已知的线索有哪些？”陈绍辉问道。
一名法医上前说道：“死亡时间只能确定在八点到九点半之间，没法再精确了，天气太热，加速了尸变。”
小王说：“小区的门卫室墙上装有监控摄像头，既然已经确定了死亡时间是在上午八点到九点半，我们可以调看当时的录像，从中寻找可疑的身影。”
这倒是个很靠谱的线索和方向，陈绍辉说：“那还等什么，马上去物业办公室！”
陈绍辉带着小王和另外一名刑警下了楼，找到了物业办公室，亮明身份后，他们很顺利地看到了今天上午小区大门口的视频录像。
陈绍辉拿出手机给夜里负责监视尹皓的警员打去了电话：“尹皓上午是几点出家门的？”
得到的答案是，尹皓是上午8点20出的门。如果在道路畅通的情况下，速度开快点十五分钟就能到达分局了，但因为早高峰车流量较大，交通堵塞严重，所以尹皓从蓝湾小区开到分局用了半个小时，8点50才到。
挂断电话后，陈绍辉对小王说：“你们给我瞪大眼睛，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身影！”
早上八点多钟，正是上班族们离家前往单位的高峰时段，视频中，不断有人和车从小区内出来，而进入小区的则很少，有也只是结束晨练拎着菜篮子回家的老人，或是抱着孩子的年轻妈妈。陈绍辉三人瞪大了眼睛紧张地盯着显示器上的画面，时而暂停，时而放大，生怕漏掉一个可疑的身影。
视频中，8点22分，尹皓的车开出来了小区大门。在此之前，警员们没有从视频中发现任何可疑的迹象。
到了8点40分的时候，出小区的人渐渐少了起来，三位警官的眼睛却并没有因此得到放松，终于，在8点45分，一个上身穿着黑色短袖衬衫，下身穿黑色裤子，头戴黑色鸭舌帽的可疑男子出现在了录像画面中。他双手插在裤兜里，低着头快步走过了监控摄像头所能拍摄到的范围。说他可疑，倒不是因为他这一身打扮，而是因为三十分钟之后，9点15分，这个男人再一次出现在了画面中，这次他快步离开了小区。
这与死者的被害时间是相吻合的，再加上该男子的装束，毫无疑问，他有最大的犯罪嫌疑，只可惜这名可疑男子头戴鸭舌帽，监控摄像头并没有拍到他的具体相貌。
小王这时突然自言自语似的问道：“为什么没有看到两名受害人？”
对呀，如果尹皓所说的秦霜离家出走了半年这件事是真的，那也就是说，秦霜在失踪半年后的今天突然回来了，而且就那么巧，尹皓是8点20离开的家，秦霜则是在半个小时之后的那段时间被杀的，两人刚好在这段时间里擦身而过。这实在是太巧了，但这种巧合又并非就不会出现，如果尹皓晚走三十分钟，或是秦霜早到三十分钟，两个人就会碰上面，那么结局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可能二男一女三人全死，也可能两个男人将行凶者制服，三人都活……陈绍辉不知道自己昨天晚上要求尹皓今早九点来分局报到，究竟是救了他还是害了他……可是，刚才在视频中并没有看到衣着相符的男女进入小区呀。
“再往前播放着看看，或许是我们看漏了。”陈绍辉说。
在9点02分的时候，一辆绿色的出租车开进了小区，没一会儿功夫，出租车又开了出来。
陈绍辉指着画面中被定格的出租车说：“喏，两名死者可能是坐在这辆出租车里。”
虽然不能确定，但如果真是这样，也就说得通了。
小王说出了推测：“出租车是在黑衣男子之后进入小区的，他在8点45分进入小区，然后上了案发的那栋楼，先是潜伏在楼里，等了十二分钟后，9点02分出租车上的男女下车，黑衣男子见他们上楼进门后，才伺机闯入行凶。”
陈绍辉点了点头，对小王说：“记下车牌号，找到司机问问他拉的是不是一男一女。”
突然，陈绍辉好像想到了些什么，其实刚刚提到监控视频录像的时候他就感觉到好像疏漏了些什么，只是一时没有想起来，那就是尹皓的手机。尹皓在受审时说他曾用手机拍摄过所谓的槐树下的埋尸人，而当时他又拿不出手机，自己当然是不信的，可现在在案发现场的确发现了尹皓所说的手机。手机这件事上，尹皓没有说谎。只是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大男人会用这种大红色的手机，手机背壳还贴着卡通贴纸。
陈绍辉走出了物业办公室，往案发的住宅楼走去，他想要看看那部手机里尹皓所拍的视频。尽管他现在还说不清这之间会有什么样的联系，有的只是猜测，但如果这个猜测是正确的，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整件事在他的脑海里，逐渐形成了轮廓。
陈绍辉走进了尹皓家，从警员手中拿到了尹皓的手机，点开了视频播放列表，果然有一个视频，拍摄时间和尹皓所说的没有出入。
尹皓没有说谎，视频拍的正是向阳路上的那棵大槐树，树下有一个男人正拿着铁锹，时而铲土，时而在地上拍拍打打。因为距离较远，所以尹皓在拍摄的时候拉近了焦距，又因为拉近了焦距，再加上手机本身像素的局限，所以树下的那人被拍得很不清楚，但还是能看清他的衣着。
“你们看他的打扮！”陈绍辉激动地拍了一下身边小王的肩膀，“你们看这个人的打扮，和小区大门口监控摄像头拍到的那个人是不是一模一样？”
没错，手机视频中的那个人，也是穿着黑色裤子和黑色短袖衬衫，头戴黑色鸭舌帽。陈绍辉暗想，他们会是同一个人吗？如果不是同一个人，那么打扮相同的这种巧合几乎是不存在也不合理的，可如果是同一个人，那么今天这起凶杀案和半年前的凶杀案有什么关系呢？现在躺在这里的两名死者，和槐树下的那具半年前就已经被杀了的腐尸，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么一看，尹皓确实不是凶手了。”一名警员说道。
陈绍辉点了点头，说道：“如果单从时间上讲，尹皓并没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明，毕竟法医对死亡时间的鉴定无法精确到分秒，尹皓完全可以在今天上午临出门前杀害这两名被害人并快速布置伪装好现场，然后立即动身前往分局。可是，有小区监控视频和手机拍摄的视频这两样，基本上能够算是充足的不在场证明了。”
“唉，”一旁的小王叹了一口气，说，“可惜监控录像和这个手机视频都没能拍到嫌疑人清晰的相貌，光知道穿的衣服有什么用？对我们来说，难度还是很大的。”
“那倒未必！”陈绍辉笑着说，“尹皓说他在用手机拍摄的同时，还拿着望远镜观看，之后他看到这个人发现了他，朝他那里观望，才停止了偷看和拍摄，那么想必尹皓是见到嫌疑人的相貌了。”
一切似乎都极为顺利，如此重要的突破口现在就展现在自己眼前，这便是陈绍辉高兴的理由。他带着尹皓的手机下了楼，到物业办公室要来了那盘录像带，然后驱车赶回分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