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如姐今儿个怎么有空邀我来品香？”霍青梅端跪在垫子上，笑着冲她眨了眨眼睛。
孟安如用拂尘将落到窗台上的落花均扫了出去，轻轻地将窗扉阖上。
“还不是担心你，我最近也不方便出门……”
她的语气晦涩，认识了孟安如这么长时间，霍青梅当然知道她每每露出这番表情都是因为她的父亲，一定是孟伯父又训斥她了。
“安如姐不用担心啦，我好着呢！”霍青梅说着便挥了挥拳头，“谁敢欺负我，我就让谁好看！”
孟安如背对着窗户，看着她尽力想要逗自己笑的样子，心里暖洋洋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小小的微笑。
“你呀，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她不无担心地说道。
“安如姐——”霍青梅不满地拉长声音撒娇着。
孟安如微微一笑，在她旁边的垫子上跪坐下来，同样跪坐的姿势好像孟安如做起来就更好看些。
“说是品香不过找个由头罢了，也不需要太正式，更何况……”她美目一扫，颇有些遗憾道：“邀你品香不过是牛饮水罢了。”
这种太过繁文缛节文艺范的活动，霍青梅一向不怎么擅长。
她不好意思地朝孟安如笑了笑。
婢女轻手轻脚地推开这方雅居的门，将品香所需用具均端了过来。
孟安如挥了挥手，婢女行了个礼就缓步退了下去。
“怎么没有看到你的贴身婢女？”
孟安如的脸色不知为何一下子有些难看，淡淡道；“有些不守规矩被罚了。”
霍青梅有些好奇，可看到她的脸色又明智地选择沉默。
孟安如动作优美的摆弄着各种香具，霍青梅却看着眼晕。
“只是个由头，还这么正式……”她小声抱怨着。
“这已经算不上正式了。”孟安如拘谨道。
奇怪，今天的孟安如好像有些不一样。霍青梅摸摸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只把她看得再也忍耐不下去。
“你到底在看什么呢！这么多年都没有看够吗？”虽然这样说着，她的脸上还是浮现出一抹羞红。
“安如漂亮嘛，我特别喜欢看！”霍青梅坦言道。
那抹红霞慢慢蔓延，她扭过头，用后脑勺对着她，“你老是不着调的说些甜言蜜语，别是那个风流公子说给你听的，回头你又转述给我了。”
“才不是呢！”霍青梅作花开的样子捧着自己的下巴，“我说这些话完全是因为我太迷恋安如了。”
“咳咳……”
“哎？安如姐，你怎么了？”霍青梅忙去拍她的后背，孟安如却慌张地躲开，宽大的袖子还不小心将香箸扫了出去，她又手忙脚乱地去拾，又不小心将冰裂纹烧炭盘碰倒。
明明安如姐不是这么莽撞的人啊。
霍青梅作柯南思考状……
孟安如轻声叹了口气，无奈道：“今天还真是有失水准，你有什么问题就快问我吧！”
霍青梅拖着垫子凑近她，春水似的眸子倒影着她艳丽的面容。
“安如是有什么烦心事儿吗？”
孟安如垂眸盯着手中的青釉莲花香炉，手上似乎闲不住地忙碌着。
“是有。”
“那……”她将脸贴近孟安如的胳膊，亲热道：“能告诉我吗？一直以来都是安如姐为我分忧解难，我也想帮帮安如姐呢。”
孟安如用指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个小香炉，“我烦恼某个小丫头像个傻子似的，天天担心她别被人给骗了，别被人给欺负了。”
“咦？居然还有这种人。”霍青梅捂住嘴，故意装作惊讶的样子。
孟安如似笑非笑地扭头看了她一眼，“你说这个小丫头会是谁？”
“我可不知道，我可不认识。”她飞快地否认。
她一手将香炉递给霍青梅，一手轻轻点了点青梅的眉心。
“安如姐？”霍青梅保持着接香炉的姿势，不解地看着她。
孟安如这才惊醒，恍惚地放开手，目光沉浮不定。
霍青梅抿了抿唇，小心试探道：“安如在担忧什么？”
她双臂张开，将袖子往后一扫，然后将手放在膝盖上，神情一如往昔，“说起来你可能也不懂，不过，既然你问了……”她侧过头微笑道：“我在担忧你我的未来。”
担忧未来这种事在上辈子的霍青梅看来纯粹是无事找事，可是如今从轮回尽头回来，明明知晓的未来却也变得越发不可捉摸了。
霍青梅温柔地微笑着，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如的未来一定平安喜顺。”
至少我死的时候，你还活得好好的，你居然以嫡女身份成了孟家家主，怎么说也算得上是惊世骇俗了。
“那你呢？”
我？
霍青梅忍不住在心底苦笑，我只要还活着就够了。
“好好活着……我的未来就是好好活着。”
霍青梅明明是一汪浅浅的水湾，孟安如如今却有些看不透了。
霍青梅低头用品香的标准的姿势闻了闻手中的香炉，烟波浩渺，似有淡淡水汽迎面而来，风带着海的味道，爽快地略过，最后纸醉金迷，譬如黄粱梦醒。
“这香我倒是从来没有闻过。”
“我之前也从未闻过，而后再街上遇见一个人，他用的就是这种香。”
“能用得起这种香，想必非富即贵。”
孟安如仰头看着房梁，“是啊……可是这个时候是哪个富贵人不动声色地来到了玉京。”她的视线打了个圈，又落在了霍青梅身上。
“阮秋桐让南阳郡主去找你麻烦了？”她突然转变了话题，让霍青梅的神色来不及掩藏。
“唉……”霍青梅将脸埋在手心里，“我都不知道南阳郡主是谁，更不知道为什么她阮秋桐被嬴长安欺负能联系到我身上，想不通啊想不通，跟你们一比，我可就纯粹是个凡人。”
“青梅你可不是凡人？”
“哎？难道我是动物？”霍青梅的整张脸几乎皱成了一颗酸梅，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孟安如微笑着摇头，“才不是，青梅你不是小仙女嘛！”
“讨厌，安如你也变得油腔滑调了，不过，嘿嘿，我喜欢……”霍青梅难以抑制地傻笑着，一头栽进她馨香的怀中。
孟安如看着郁色渐渐从她眉宇间消失，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因为屋子里就她们两个人，霍青梅就将垫子踢到一边，仰面枕在安如的膝盖上，柔软的微笑就像是春日里的花朵，甜蜜的，芳香的。
孟安如出神地看着她，手指轻轻划过她的眉宇，柔声道：“南阳郡主名叫姜媛，既然姓姜，想必你也知道是怎样的尊贵了。”
大秦除了嬴氏皇室外最古老的四个贵族中就有姜氏，所谓“贵者有氏”，其后的势力也不知凡几。
“这阮家怎么和姜氏搭上边了？”霍青梅百思不得其解。
“这阮秋桐虽然假清高，却也能迷惑很多人，南阳郡主为难你应该只是她个人的行为，与家族无关。”
“好麻烦……”霍青梅懒洋洋地侧过身子，想蹭蹭她的小腹，却被孟安如猛地推开了。
“咳……你天天没个正形的，别丢了霍家的脸。”
“这有什么，反正这里就你我两个人。”
孟安如猛地站了起来，来回走了几步，随后眼前一亮，凑近窗口推开半面窗户，似乎还觉得不够，伸手拉了拉衣襟。
霍青梅扫了她一眼，心中下意识觉得有些奇怪，却不知道奇怪在哪里，随后便这个想法从脑子里甩了出去。
“……南阳郡主你现在还招惹不起，以后遇见还是绕着走吧！”
“我再也不想出门了。”霍青梅赌气道。
孟安如侧过脸，上面明晃晃地写着“我不信”三个大字。
“至于，阮秋桐那里，等我想个法子替你出出气。”孟安如调皮一笑，面容更显得瑰丽动人了。
“还是安如你最好了，那个混蛋总是会给我找麻烦。”
孟安如笑了笑，视线投向窗外，“也许他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我赞成你揍他一顿。”
霍青梅皱了皱眉，嘴厥得都碰到鼻子了，游移了会儿，便迟疑道：“你说……嬴长安他是在利用我吗？”
孟安如回身倚着窗台，表情藏在阴影里看不清楚，屋子里的香气在慢慢消散。
如此安静，她几乎能听到香烧起来的声音。
孟安如轻声笑了起来，她身子后仰，几乎半个身子探出窗外，“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你就当他在利用你吧！”
“安如……”霍青梅轻声轻脚地靠近，因为逆光，她看不清孟安如脸上的神情。
“你好好虐虐他，别让他像条闻到了肉腥味儿的狗似的，专盯着我不放。”
“说不上是人家看上你了。”霍青梅摊着手跟她看了个玩笑，可是，即便她看不到孟安如的神情，也能感觉到安如投来的鄙视的视线。
霍青梅挠挠脑袋，“哈哈，我说错话啦。”
“说实话，我也很好奇他的反应，你快去问问。”她说着好奇语气中却一丁点好奇的意味都没有带。
“我现在一点不想见他。”霍青梅盘腿坐在垫子上，不满道。
“哦，那就让他在楼下多等一会儿吧，除非他飞檐走壁上来。”孟安如朝楼下瞟了一眼。
“你的意思是……嬴长安那混蛋来了？”霍青梅立刻撸胳膊就准备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