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魏世风的案子,后来的日子里,还接连发生了几件别的事。
因为谢玲珑受伤的事,常平之的案子彻底改写了,对常平之的指控撤销了,三司也不再通缉他,只是这个人似乎躲了起来,仍然不见踪影。
小皇帝头疾发作,苦不堪言,宫中太医束手无策,唯一能治病的谢玲珑又瞎了眼睛,情况很是不妙。
朝中忽然有人上书提及常平之失踪以及常文忠暴毙有所蹊跷,请求彻查,但因小皇帝不适,这件事被魏王压了下来。
小皇帝的头疼病,让朝中上下所有人都跟着心神不宁,但躲在唐王府里风花雪月的两个人却丝毫不为此担心。
“那药接着吃便可,我做的时候,特意做的与他们的药极其相像,即便被发现了,也可以说吃的是太医们开的药。”半个多月之后那场大雪才彻底化完,天气难得有几天的晴朗,两个人拥着暖炉,坐在廊下,一边喝茶,一边赏梅。
萧今来和她挨的特别近,轻轻“嗯”了一声,反问她道:“你的药可吃了?”
谢玲珑立刻道:“早就吃了。”
萧今来低头看看她:“那边的梅花着实好看,只可惜你瞧不见。”
谢玲珑一笑:“我闻着梅花的香气就当做是赏梅了。”
萧今来抬眼看看,不远处的庭院里,只光秃秃地立着几棵枯树,哪里有什么梅花。没有梅花,也就没有梅花的香气了,谢玲珑所说的什么香气,自然是编的。
他挪了挪,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又道:“方才白露来跟我说,说是你的窗子外面,发现了些奇怪的东西。”
怀里的谢玲珑忽然一僵,萧今来低头向下看去,这才发觉,意外的,她竟然噙着一脸的笑容。
他就这么看着她,她也抬头看向他,两个人对峙半晌,终于还是谢玲珑“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人家早就好了,还吃什么药!”那窗外的奇怪东西,就是谢玲珑趁所有人不注意,悄悄倒掉的药。
她的眼睛也早就好了,今日来赏这些枯树,也着实难为了她。既然不是真的梅花,那么他肯定也就怀着别的心思了,谢玲珑又要努力装作看不见,又要猜测美人王爷的心意,真是累得够呛。
然而没察觉,其实他早就发现了。
扮过了她的脸颊,萧今来用力亲了两下,才道:“既然早就好了,为何还要装?”
“当然是为了骗你多照顾我一会儿啊,还能有什么。”谢玲珑眼睛亮晶晶的,甚至比没受伤之前还要灵动,惹得他心中怦然。
萧今来拥住她:“你却不知道,我一直都在等你痊愈。”
“等我做什么?”
“出去玩。”
“啊?去哪儿?!”一听到可以出去玩,谢玲珑立刻来了兴致,一咕噜坐了起来。
“也不远,就在青州。”
谢玲珑一听这个,立刻泄了气:“哦,原来是有目的的,说实话,不是为了去玩吧?”
萧今来笑的有些不好意思:“确实不是,是去找一个人。”
“找什么人?”
“到了你就知道了。”
谢玲珑撇撇嘴:“你不说,我可不跟你去。”
“当真不去?”萧今来淡定非常。
“我……”谢玲珑飞他一眼,转而又笑了,“你呀,就是捏准了我肯定会跟着你的吧。”
萧今来跟着漾出一个温柔的笑容:“难道不是么?”
谢玲珑低声啐了一声“呸”,转过头去不再理他。
※※※
两个人乔装打扮出门,是在腊月二十这一天,为防行踪暴露,临行前萧今来特意给两人都易了容,然后换上了普通百姓的衣服,扮作一对寻常夫妻,驾了一辆破马车,悄悄出了城。
“堂堂王爷,扮成这样,还要赶车,真是辛苦了。”谢玲珑坐在车厢里感叹。
车子四下透风,寒冬腊月的,她坐在这里也并不怎么好受。好在他就在身边,再冷的风吹在身上也不觉的冷了。
“权宜之计而已。”萧今来笑道。
更严重的苦他都受过,只是不愿与她说起罢了。
“为什么不让千山跟来啊?只有咱们俩,万一路上——”谢玲珑有些担忧,怕再出一次山谷中那样的事。
“将千山留在京城,就是为了看住他们。”萧今来淡淡道,“何况此次出行隐秘,不多时就会回来,不需害怕。”
“我才没害怕。”谢玲珑接口道。
萧今来笑笑:“有我在你身边,你才不会害怕,是不是?”
“嘁……”谢玲珑娇羞一笑,不再理他了。
“只是……”
“只是什么?”
“咱们这个年,恐怕得在外面过了。”
谢玲珑一乐:“那怕什么,反正也不是孤孤单单自己一个人过。只是怕警察那边不好交代。”
两个人都是有封在身的人,年节的时候肯定是得饮宴应酬的,到时候发现人不见了,可不是要穿帮?
但萧今来却轻松道:“早已安排好人了,就扮作我们两个,卧床称病。”
谢玲珑这下便开心了:“能在外面安安静静过个年,倒也好得很!”
走了两天,进了青州地界,二人来到一座名叫义安的小城,寻了一间客栈住下。
“要找的人,就在这城里?”吃过饭,谢玲珑趴在客栈窗口,看着外面的街道。
“就在这城里。”萧今来翻出包裹,“换件衣衫,与我出去。”
谢玲珑一瞧,他拿出来的都是在京城时穿的那些好衣服,与这会儿身上的装扮完全不同,知道他这是要去办正事,便连忙拿了衣服换过,和他一起出门去。
到了街上,两个人租了一辆马车,萧今来说了一个名字,车夫轻车熟路地往前走去。
不多时,马车在一处街口停下,刚一下车,就看见临街一家酒楼门口人头攒动,二楼的露台上也围了好多人,谢玲珑一下子就来了精神,竖耳一听,从围观的人口里知道,原来那二楼上有一个女子开了一个赌局,赌的很大,吸引了好多人。
“咱们去看看?”谢玲珑忙征求萧今来的意见。
“好。”萧今来挽住她的手,大步走进了酒楼。
上了二楼,只见大厅里十几个人围了一个圈,一个圈里还有一圈,后面的人都趴在前面两个人的肩缝之间往里看,人虽多,但却并不乱,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谢玲珑很想看看里面的情况,却看不到,只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从里面清楚传来:“五个五。”
又有一个年长女人大声道:“开!我就不信你有五个五,开!”
接着,只听一声玉石相碰的轻响,人群忽然发出一阵叹息,刚才那年长女人颤声道:“你真有五个五!你……你……”
然后,只听桌上重重一响,随即便有一个中年女子垂头丧气地从人群中挤出来,灰溜溜地下楼去了。
里面那女子又道:“以此刻身上所有财产为赌注,每人限赌一次——还有没有人赌?”
然而围观的人虽多,却没有肯下场去赌的,谢玲珑好奇心大盛,还没说什么,萧今来已拉着她,分开人群,来到了最里面。
只见人群的中间摆着一张八仙桌,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坐在桌子一侧,那女子明眸皓齿,脸上带着两个酒窝,正笑着环视着周围的人。
再往桌上一看,谢玲珑不禁一愣,只见桌上杂七杂八堆着好些东西。除了金银锭子,珠宝首饰什么的,还有茶壶,扇子,酒坛子,胭脂盒,甚至还有一串糖葫芦。
这女子的身后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白白净净的男孩,男孩低着头一动不动,看样子很有可能也是她在这赌局里赢来的战利品。
周围的人在窃窃私语,谢玲珑听了个大概。
原来,这女子从清晨酒楼刚一开张就坐在了这里,每赌一次都会把桌上所有的东西全都押出去,却一次都没有输过。因为赌注是身上所有财产,所以赢来的东西也稀奇古怪,甚至有人把刚买回来的小奴都输在了这里。
谢玲珑听的好奇心大起,只是不知道怎么赌,只好先看一把再说。这时有一个胖乎乎的女人走了过去,在那红衣女子对面坐了下来。
胖女人神色泰然,颇有气质,看样子也是有钱人,只见她把手腕上一对金镯子撸了下来,放在桌上,缓缓道:“出来未曾带银子,就用这对金镯子做赌注。”
那红衣女子看了她一眼,冷然道:“头上首饰。”
胖女人便伸手把头上插着的玉钗珠花拔了下来一并放在桌上。
谁知那红衣女子又道:“长衫。”
胖女人一愣,摇头笑道:“眼光倒不错。”说着把外面穿的长衫脱了下来也放在桌上。
谢玲珑看看那女人脱下的衣服,看样式只是一件极普通的对襟长衫,但面料看来却极细,颇有光泽,很可能是蚕丝一类的材料制成。
那红衣女子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你随身财物也就是这些,可以开始了。”
两人的面前各有一只翠玉碗,附带一个盖子,想必是专门赌博用的赌具。谢玲珑看向那胖女人的碗里,只见碗里放着五个小巧玲珑的骰子。
那红衣女子拿起玉碗盖上盖子,轻轻一摇,碗里的骰子晃动起来,传来“叮叮”几声脆响。红衣女子等骰子停下来,向对面的胖女人笑道:“请摇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