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要了两间上房,小二把他们引到后院小楼上房处,又回头去取了行李,将马车妥帖赶到后院,然后又沏了茶水奉上。
谢玲珑看这小二殷勤讨喜,加上刚刚教训了姚廉的女儿,心情十分舒畅,一高兴,就拿出一小块银子,打赏给了那小二,小二立时笑的满脸放光,千恩万谢地去了。
小二走后,三个人却为房间的分配问题发起了愁。之前在路上,他们都是一人住一间的,但这回这客栈里却只有这两间房了,但他们却有三个人,因此势必有两个人晚上要睡在一起——那么是哪两个人呢?
谢玲珑自觉地认为应该是千山和美人王爷睡在一起,但谁知道萧今来却以谢玲珑不会功夫,一个人睡比较危险为由,硬生生把千山挤到另外一个房间去了。
于是这一晚,谢玲珑就只好僵直着身子和衣而睡,因为身边紧挨着的就是那张迷死人不偿命的脸,有那么一刻,她真的害怕自己半夜梦游,对美人王爷动手动脚起来,那可就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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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客栈是一个地方消息最灵通的地方,这话一点都没错,因为客栈来往的人众多,而且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因此客栈便是一个地方,最好的打听消息的去处。
三人在客栈里一住就是三天,这三天里,他们除了出门去转转看看之外,就是一直坐在客栈的大堂,听来往的客人们说这罗城府的各种新闻。
第四天上,客栈的大堂里终于有人讨论起她最关心的话题来了。
“唉,你知不知道咱们罗城府,这几天最有意思的新闻是什么?”一个酒客神神秘秘说道。
同桌的人立刻来了兴致:“还能有什么,不就是那天在大街上跟人吵架的姚大小姐病了么!病得要死了,可整个罗城府却没有一个大夫能治得了,她爹姚知府急的就差到祖坟上哭去了!”
“唉,要我说,这姚兰儿也是活该,不是作恶多端遭报应了,就是遇到了高人,吃了亏……”两个酒客压低了声音,低低笑了起来。
这边谢玲珑也笑了——果然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那边两个人还在说:
“只是不知道,她到底得的什么病?”
“要是知道,不就能治了么,罗城府的名医大夫全都让姚知府找去了,可却连个病症都诊不出来。我听人说,她那天跟人吵完架回家之后,当天晚上就不省人事了,口吐白沫,浑身抽搐,整个人冷得像冰一样,这不,都已经四五天了,还是毫无起色,我看再治不了,过几天她准得见阎王去!”
那人说着,把眼一翻,满脸的幸灾乐祸,“哼哼,真是恶有恶报,这姚家在罗城府横行惯了,看他们这回还怎么横,报应!”
“姚家就这么一个女儿,难道就不想对策了么?”
“怎么不想?”酒客眼睛一瞪,“姚知府干脆专门在门口贴出一张悬赏,广招天下名医,说是谁要是能把姚兰儿治好,就能得赏银一千两!”
同桌掩嘴笑道:“那个什么姚兰儿要是知道她的命只值一千两银子,估计能气的活过来!”
“哼,我看她是活不过来了,悬赏都贴出去两天了,江湖术士来了不少,可却没有一个真能治的,她如今只靠千年人参吊着命,就算天下真有神医能治,等赶到了这里,恐怕也来不及——”
那边说的热闹,谢玲珑这桌三个人则都在默默吃着饭,好像听不见一般。只是吃饭的时候,三个人的目光却互相转来转去,每个人都暗藏着笑意。
听那酒客所说,姚兰儿的情况还真是不容乐观了,来不来得及谢玲珑不知道,她只知道姚兰儿的这种病那些文弱大夫们确实不能治。不过要是真有像她自己一样,既懂得功夫又懂得医术的高人,想必也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件事,还是早些出手的好,免得一千两银子被别人拿去了。
吃过饭后回到房里,谢玲珑就开始和萧今来商议怎么得 这一千两银子。
要说一千两银子,对于普通人来说,可真是一笔天文数字,谢玲珑也不能免俗。但在萧今来眼里,那还确实不算什么,因此上赶着去赚这笔银子,其实是很掉价的行为,也只有谢玲珑这么积极,他也就是陪她图个乐呵罢了。
按照谢玲珑的想法,这件事她想自己一个人独立完成,以显示她除了验尸,还是有别的本事的。但这个念头直接被萧今来否了。
“你自己去不安全。”
谢玲珑皱眉,看了看千山的老头装扮:“啊?难道让千山跟我一起去?”
萧今来道:“不,我跟你去。”
谢玲珑顿时说不出话来了,但看美人王爷的神情,似乎根本没有选择余地,于是想了想,她也只好接受了这个事实——不管怎么说,美人王爷的功夫也是极好的,有他在身边,多少能防身吧。
当夜,夜深人静之后,谢玲珑便和萧今来一起出了客栈,向姚廉的府上寻去。
姚廉是知府,又是罗城府第一有钱人,他家的宅院再好找不过,但尽管做了心理准备,到了地方谢玲珑还是吃了一惊——整整三条街,全是姚家的府邸,院墙之长,连谢玲珑这个在京城见过世面,甚至进过皇宫的人都险些找不到大门。
高大巍峨的红漆大门,四周镀着金边,门上吊了八盏制作精巧的水晶灯,照得大门前亮如白昼,那门上的镀金被灯光照得亮灿灿的,还有四周墙上的琉璃瓦,夜色之下也不减光彩。跟人家一比,美人王爷的唐王府,也就只是那么回事了。
谢玲珑心里微微唾骂了一声,眼睛在金碧辉煌的大门上四下流连,仿佛又看到了白花花金灿灿的银钱,全都收进了自己腰包。
那巍峨的大门之外还站着两个满脸横肉的奴仆,看起来是姚府的护院,谢玲珑没理他们,径直走到拐角处贴的悬赏前,伸手把榜文撕了下来。两个护院立时横刀在前,厉喝一声:“什么人?!”
谢玲珑立时伸手将手中的悬赏榜文扬了扬:“给你们家大小姐救命的。”
※※※
看起来,姚廉是真的对姚兰儿的病束手无策了,反正只要声称会治病,进门就是贵宾的待遇。谢玲珑也只说了一句自己会治病,接着便和萧今来一起,被人恭恭敬敬引着,进了大门。
姚廉的家真大啊,两个人走了不远,进了一道月亮门,那门里竟停着一辆小巧的马车,两人在奴仆的指引下上了马车,这才往内院走去。
内院更是大得离谱,谢玲珑只觉得马车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才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姚兰儿的闺院灯火通明,处处华丽精巧,香气宜人,但四周却死一般的安静,隐约还能听到妇人低低的哭声。谢玲珑跟带路的丫鬟走进外堂,便听到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似乎应该就是姚廉。
“哭什么哭,别哭了,兰儿还没死呢,哭得真晦气!”
“这么多大夫都没办法,兰儿越来越不好了,我不哭还能做什么?!你有本事,你倒是想想办法!都怪那天冲撞兰儿的穷酸贱人,要不是她,兰儿怎么能中了邪!老爷你还不派人去打死他们!”
姚廉恨恨道:“这还用你说?我早就打听了,那几个人似乎是京城来的,这几日朝廷派来的监察御史就要来了,我不想惹事,等过了这一阵,看我不把他们揪出来,狠狠打死他们!兰儿要是有三长两短,就让他们统统陪葬!”
谢玲珑和萧今来进来的时候,正听到姚廉这一句话,谢玲珑顿时一个机灵,不由看向自家王爷。萧今来面无表情,目中却透出一丝轻蔑寒冷的光芒。
姚兰儿的病群医无策,在这个科技不发达,又笃信鬼神的时代,早已被定性为“中了邪”,而听姚廉夫妇刚才的口气,这中邪的罪魁祸首就是她谢玲珑无疑了。谢玲珑只在心中暗笑,她何德何能,竟然还和巫术扯上了关系。
一听“陪葬”这两个字,屋里的女人又嘤嘤哭了起来,姚廉赶紧安慰,说外头又来了一个能治病的大夫,先让大夫试一试再说,丫鬟听了,连忙把谢玲珑两人请了进去。
“这,这是大夫么……”姚夫人抬头瞧瞧眼前的两个其貌不扬的布衣男子,皱眉道。
不得不说,姚兰儿的品味真的和这位姚夫人是是一脉相承的,此时此刻,在女儿生死未卜的情况下,这位姚夫人竟然还是一身珠光宝气,大晚上的也掩不住光彩,看那打扮,恨不得把所有能戴的首饰都戴在头上,所有能抹的脂粉都抹在脸上似的,谢玲珑只看了一眼,就觉得一阵反胃。
相比之下,姚廉穿的就好似一个做活的长工一般,也不知道他是爱财如命,还是专门做一个清廉的样子给外人看。不过,要是做样子,这三条街的府宅可明明白白杵在这里呢,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了——姚廉是个守财奴,爱财爱的要死,对他来说,银钱比命还重要。
想到此处,谢玲珑不由目光一暗——呵,越是这样的人,看他出血痛惜的样子才越解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