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要说的,你还怕本王坑骗你不成?”
“那哪里有准儿啊?”她早就看透了,自家王爷看起来高冷非常,实际有时候十分闷骚腹黑,一肚子坏水,一不留神就会被他坑了。
不过好在真的有正事的时候他也不含糊,见谢玲珑满脸期待地等着他说,他便清清嗓子,把私下调查的事说了出来。
原来崔大冉海和杭为正之间,竟然真的有一件别人都不知道的事情联系着,那就是赌博。
当然了,美人王爷也不是突发奇想猜到的,毕竟冉海和杭为正都是官员,官员可是禁止赌博的,尤其是杭为正,他还是一个身居高位的清官,这种消息爆出来,连谢玲珑都吃了一惊。
但美人王爷却不是没有根据的,崔大案过去也有很久了,虽然一直没有线索,但他从来没有停止过调查,崔大和冉海之间的关系,他是派人日夜不停地走访摸排,最后才得出的结论。
“冉海那样的货色爱赌钱,我是一点也不觉得吃惊,这杭为正以清廉闻名,竟然也爱赌钱,啧啧,他哪里来的钱?他们家的方子明明那么破!”
萧今来幽幽道:“我还没有找到证据,证明杭为正也爱赌钱。”
“啊?你不是说这就是他们三人之间的关联吗?”
“是崔大和冉海之间的关联,至于杭为正是不是,我们今日正要去查。”
谢玲珑用力点点头,眼看这三人的死亡之间绝对存在着某种联系,这联系甚至因为四个血字把她都牵扯了进去,所以要查一定是得一起查的。
“那咱们去哪里查?”
“自然是赌坊。”
“什么时候去查?”
“就是此刻。”
萧今来话音落下,谢玲珑才发觉,原来外面已经不是回王府的路了,她不由得嗔怪一声:“原来王爷你什么都安排好了,单单让我自己着急!”
萧今来的眼里掠过一丝笑意,嘴上却说:“那是因为你笨。”
谢玲珑又撅起嘴来了。
不多时,马车在一处小巷口停下,三人下了车,谢玲珑往巷子里看去,只见这里的民房又破又旧,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要说奇怪,也只有在这种时辰,这种偏僻的地方,竟还时不时的有人出入。
那些来往的人,都是布衣打扮的男子,看那穿着就可以知道,这些绝不是富贵人家的人。本朝赌博是禁止的,但京城还是有好多赌坊暗自开着,接待不同种类的赌徒。
有档次高一点的,接待的都是那种有钱人,也有类似眼前这种平民区内档次极低的,来赌钱的都是平民百姓。
不用萧今来说,只观察观察这些人,谢玲珑就已经可以知道赌坊是哪一扇门了,于是她便抬脚当先往前走去,谁料还没踏出一步,却被萧今来抬手给抓住了。
“哎,王爷你拽我干什么?”
千山在后笑道:“姑娘这幅样子,恐怕还没进门就被轰出来了。”
谢玲珑低头看看自己,也笑了,是的,她一个姑娘家,肯定是进不去赌坊大门的,得好歹打扮打扮才是。
所幸萧今来早已就预备好了,扮男装的行头就在马车里。片刻之后,谢玲珑再次从车上跳下,这一回,她已经从一个小丫鬟,变作了一个活脱脱的风流佳公子。
“怎么样,我扮成这样好不好看?”谢玲珑还是第一次穿男装,很是兴奋。
萧今来眼里闪过一丝惊艳,脸上却不动声色:“好了,进去吧。”
饶是换过了男装,谢玲珑三人的打扮也与这逼仄肮脏的赌坊格格不入,幸好看起来萧今来不是第一次来了,刚一进门,一个看场的伙计看到他们,立刻就赔笑上前,把他们请到了里面去坐。
里面稍稍干净一些,谢玲珑三人进来,很快有一个壮实汉子跟了进来。
“大人大人,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一进门,那汉子就十分殷勤搓着手道。
谢玲珑打量这个汉子,只见他黝黑的脸上赫然有一道长长的伤疤,那伤疤直通到眼睛上,一只眼也因此看起来极为怪异。这人的手也大得离谱,上面布满了伤疤和老茧,一瞧就是一个经常与人争斗的练家子。
看他满脸凶相,谢玲珑心下有了底,这人想必就是这间赌坊的老板了,只是此时此刻他的所有凶相,在萧今来面前全都低伏了下去,只露出一张赔着笑的脸。
谢玲珑暗自一琢磨,绝对不是因为他们是官府的人,他这种亡命之徒就会如此恭敬,这种人但凡敢开赌场,就不是怕事的人,能够震慑住他们的,只有绝对的武力碾压——恐怕之前美人王爷来这里问话,也是用了些非常手段的。
不过,这老板如此毕恭毕敬,倒省去了他们许多麻烦,因此一进门,萧今来就说明了来意。
千山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杭为正的画像,递过去:“你且瞧瞧,认不认得这个人。”
那赌坊老板接过来瞧了一会儿,皱眉道:“似乎……不大认得。”
千山不由道:“仔细看看,说错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千山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低沉冷酷,就连谢玲珑也吓了一跳,那赌坊老板的身子也明显忍不住一震,连忙又低头看了半晌那画像,但最后还有犹犹豫豫,不敢确定。
谢玲珑转转眼珠,接过那画像来,伸手盖住了画像的头冠部分:“这样你再瞧瞧。”
那画像上杭为正的头发被她这么一遮,顿时就变作了秃顶的样子,只见那赌坊老板又看了半晌,眼睛忽然一亮:
“这样就看出来了,对对,小的确实见过这个人,他来过我们赌坊!”
谢玲珑忙问:“你确定?”
“确定确定,小的干这一行,这双眼睛,自问还是不瞎的!不过他每次来的时候,脸上还有一小撮胡子,这个地方还有一大颗痣,这个画像上都没有。”
谢玲珑不由转头看了萧今来一眼,两人互换眼神,各自心里都有了数——必是杭为正每次来的时候都给自己装扮了一番,也幸亏这赌坊老板眼睛毒,不然寻常人很可能完全认不出他来。
萧今来接着冷声道:“他最后一次来,是何时?”
那赌坊老板想了想,一拍手:“啧,这倒巧了,正和上次大人问小的那两个客人的时候一样!”
谢玲珑不由看了萧今来一眼。
打进来第一眼,赌坊老板就已经看出谢玲珑是个女子了——官老爷随身带着一个女子,和他会是什么关系,那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出来,他是个人精,这会儿自然也看出了谢玲珑的疑惑,于是便立时解释道:
“上次上官大人不是问我,崔大那死鬼,还有那个胖子,他们最后一次来是什么时候么?小的当时说了,是去年腊月十三那天!”
谢玲珑略一皱眉,刚要张嘴问,那赌坊老板却接着就道:
“大人是要问小的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那是因为那天正好是小的婆娘的生辰,小的那天本来打算早早回去陪婆娘的,谁知那天崔大那死鬼不知道怎么走了****运,一直赢起来没完了,到后半夜,别的客人都不玩了,就看他们一桌玩,一直玩到快天亮,崔大那死鬼才和几个赢了钱的人一起出去喝酒去了,小的这才记得特别清楚。”
谢玲珑敏锐地捕捉到了这段话里的关键线索:“你是说,那天不光是崔大赢了钱?”
“是啊,还有两个也赢了钱,小的当时就觉得他们出老千,可却凭我这一双眼睛,愣没看出来,只能说他们是走了****运了,要知道这几个人,从前那可都是常输不赢的主儿。”
“他们都是谁?”
赌坊老板道:“其中一个就是那个胖子啊,但我不知道他叫什么,还有一个,就是住在三条街前面的那个酸秀才,叫马文平!”
谢玲珑顿时明了,他口中的这个胖子,定然就是原顺天府尹冉海了。真没想到,冉海身居高位,竟然会来这种犄角旮旯的赌坊赌钱,不过也能理解,他若是去了好一点的地方,难保不被人认出来,捅到御史那就够他喝一壶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杭为正就是都察院的,难道是冉海有什么把柄被杭为正拿住了?那也不对啊,如果是那样,应该是冉海想杀杭为正才对,杭为正为什么会杀了冉海?莫不是杭为正先下手为强?
谢玲珑一时没有头绪,于是也就打住不再想,然而听到后面的那个名字,她又忍不住皱起眉头——这个马文平,又是谁?跟这件案子有关系么?
她在这里思索着,那边美人王爷又开了口:“当日此人也在?”
萧今来指着杭为正的画像道。
赌坊老板点点头:“他在,但是他好像输了钱,后来就不赌了,光看来着。”
“一直看到散场,崔大三人离开?”
“是啊。”
“他们三个人后来出去喝酒了?”
赌坊老板点点头。
“你如何知道?”
“他们就在那小酒馆喝的酒啊。”说着朝一个方向指了指,“街对面就是个酒馆,为了做这些赌钱客人的生意,晚上都不关门,他们赌到了快天亮,那个时辰,除了那家酒馆,别的哪有开门的。”
谢玲珑回过神来,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由插了一嘴,指着杭为正的画像道:“他也跟他们一起去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