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在，不必害怕，小六，你要不要紧？”林渊望着满头大汗的小六问。
小六摇头，“不要紧哩。”
林渊骑着自行车，让小六坐在后座上指路，后面跟着四辆人力货车，速度飞快的穿过了这片三不管地带。
车队进入法租界，小六松了口气，随后来到了一家烟馆后院，四辆车全部拉了进去。
林渊道：“咱们的任务结束了吧？”
小六摇摇头，“还没。”
“这不运到地方了吗？”林渊道：“还做什么？”
有人拿来了酒精和绷带给小六包扎伤口，十几个小工也跑到水井处咣咣咣的灌水喝，这些人脸上紧张的气氛并未散去。
小六伤口包扎好了，擦擦额头的汗，“还有一批送往公兴俱乐部的货。”
“那是什么东西？也是烟土？”林渊问道。
小六道：“我也不知道，这是大姐吩咐的，今天运两回。”
“好，走吧，小六你看上去很紧张嘛，有我在不用怕，这都不叫事。”林渊笑道。
小六尴尬的笑了笑，“好，好，有你在，我放心多了，我去倒些水喝。”说着他跑进房屋，出来的时候多了一个水壶斜跨在身上，“走。”
还是几个人，拉着四辆空车子一路奔往码头。
林渊和小六骑着自行车跟在中间，林渊道：“运货很危险，保不齐会给人打黑枪，运送这一趟，能赚多少钱？”
小六苦涩一笑，“没多少，我们都是受过大姐恩惠，大姐看着给，一般都是三五两银子！”
“不多嘛。”林渊道。
小六道：“已经不少了，就这还有人抢着干呢，哎，缺钱闹的。”
队伍回到江边，林渊看看怀表，已经是晚上十二点钟了，几个人开始搬运货物，这一次不是在布匹，而是换成了用木头钉起来的箱子，一个个看上去很是沉重。
林渊好奇，在搬运的时候故意弄掉了一个，箱子摔在地上散开了，几把黑乎乎的马牌撸子掉落在了地上。
“啊！枪。”有人叫出声来。
小六连忙过去跟着林渊捡拾这些撸子，放进木箱之中，“小心一些。”
“没事，手滑了。”林渊笑道，这一刻他心中不免有些担忧，如此多的军火，至少有几百把手枪，还有几个大型的长条箱子，估计里面是步枪或者机关枪。
公兴俱乐部搞这么多军火做什么？
四辆人力车装满，这一次船驶离岸边，看来是没有货了。军火远比烟土沉重，十几个小工推拉的吃力，跑开之后，稍微顺畅一些。
“小六，公兴俱乐部弄这么多军火干啥？”
“哎，还能干啥，打仗呗。”
“打仗？”林渊吃惊。
“刚才你看见了，咱们运烟土的时候，有拿斧子的码头帮闹事，如果不是你，咱们这摊活就白干了，我估计也得死。这帮人背后有日本人撑腰，除了码头帮，还有燕子帮，大刀帮。
这些帮派鱼龙混杂，都是外地人在沪海举办的，背后都有各国势力撑腰，他们可不想看见咱们青帮一家独大。
这些枪到手之后，我估计用不了多久，晚上就会掀起血雨腥风来。陈真，喝水！”小六拿着水壶递送过来。
林渊出了不少汗，当即拧开盖子咣咣咣牛饮了半壶，水喝下去顿时感觉情况不对，竟然有些头晕。
纵横江湖多年，林渊立刻察觉出来，水里面有东西，不由得扭头看向小六。
小六也看着他，感受到林渊那冷厉的目光，小六有些害怕，连忙避开了。
林渊吸了口气，头晕感越来越重，这种不好的感觉并没有影响到林渊，很快便给他体内的血液化解了。
小六不会无缘无故的下药，林渊当即从车子上装作摔倒在地上，昏迷过去。
“陈真？陈真！”小六从车上下来，搀扶林渊，林渊身高马大，对他来说就是个巨汉，一个人搀扶不起来，连忙又叫了几个人一起。
众人将林渊抬起来放到了一辆车上拉着。
一路往前走，刚刚进入十六铺的时候，打劫再次出现，十几个蒙面汉子跳了出来，这一次他们手中拿着的不是斧子大刀，而是人手一把二八盒子。
小六当即举手，“别动，都别动，他们不会开枪。”
这帮人围了上来，为首一人脸上蒙着黑布，眉角处有颗黑痣，辫子缠在脖子上，“全部往后退。”
小六道：“别开枪，千万别开枪。”说着领着十几个小工往后退。
“车上那个，干什么装死啊？起来！”
小六道：“他昏倒了……”
听完之后，那几个黑衣蒙面人走了过去，将林渊抬起来，便在这一瞬间，林渊忽然睁开眼睛，一把薅住了脸上有黑痣那人的面罩，拽了下来，随后一脚踢飞一个，手中的撸子掏出来，枪口顶在这人头上。
“都他妈别动，谁敢动，我开枪打死他！”林渊大吼一声，随后朝天扣动扳机。
砰。
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起，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为首汉子手中的二八盒子被林渊抢走，瞬息变幻的场面，让十几个劫货的汉子愣住了，小六也吃惊了。
便在这时，小六猛地冲向对方人群，“我让你们抢劫，擦！老子打死你们。”说着上去就要动手，随后朝他们眨眼睛。
对方顿时明白，连忙将小六抓住，枪头对准了他的头。
林渊苦涩一笑，这个小六的演技太拙劣了，这表明是专门送给对手的，这家伙百分百有问题。
十几个小工还在慌乱之中，分辨不出其中的情况。
“你别动，放了我们老大，否则我立刻开枪打死他！”搂着小六那人说。
小六吓的哆哆嗦嗦，“陈真救我，千万别开枪，我还有父母赡养，我死了，他们都得饿死。”
林渊松了口气，实际上纵然是这种情况，他依旧有把握一枪爆掉对方的头，来个突然袭击，不过这一次他没有，而是选择了放弃。
将枪口扬了起来，“放了小六！”
此刻十几个汉子反应过来，留下三四人和林渊对峙，余下的接管了手推车疯狂的推进了十六铺的小巷子中。
小六大声道：“别开枪，千万别开枪啊。”
林渊将黑痣汉子往前一推，对方也推开了小六，几个人发疯一般跑了，林渊佯装去追，小六一把抱住了林渊的腿，“陈真，救我。”
林渊眉头一皱，低头看小六，“小六，你知道你这样会害死大家吗？那么多军火被劫走，我无所谓，他们怎么办？”
小六愣住了，脸上多了一抹尴尬和愧疚的表情。
“起来。”林渊冷道。
小六子站起来，小声道：“抱歉，陈真，此事……怪我了，不过你不要声张，他们都是无辜了，这件事我向大姐承担责任！”
林渊道：“你为什么要这样？”
事情已经败露，小六子也不再隐瞒，“陈真，实不相瞒，我是同盟会的人。”
“啊？”林渊吃了一惊。
“陈真，我们要革命，但手上没有枪，我们就没办法革命，我们不怕流血牺牲，但这种平白无故的流血牺牲我们不要。”小六子道：“你看看如今，国不像国，家不像家，到处都是战乱，洋人随地在我们的家园割地划界，我们却束手无策，还要容忍下去吗？”
“行了，别说了，走吧。”林渊将手中的二八盒子和撸子全部扔给了小六，骑上自行车回去了，这段屈辱史，他比小六清楚。
望着林渊的背影，小六目光闪烁一抹感激。
十几个人回到了公兴俱乐部，杜月生也回来了，听到东西被人劫走了，大发雷霆，这件事林渊不便多说，说多了就有破绽，杜月生那么精明一个人，如果知道小六是同盟会的革命党，估计分分钟要他的命。
小六也是够狠，主动大包大揽，说是自己的责任，把头也磕破了血，拿出刀子，要切自己的手指头。
杜月生见况，叹息一声，不再说话了，小六跟他多年，他也不舍得惩罚他，这件事损失巨大，老头子那边过不去。
林渊阻拦道：“你别说切手了，就算是割蛋也没用。东西已经被抢走了，咱们就抢回来。”
小六一愣，抬头看着林渊。
林渊看着杜月生道：“生哥，这件事小六有责任，但我也有责任。咱们要枪的目的是摆平码头帮和燕子帮，干脆这样吧，这件事交给我，我把这两个帮派摆平，此事就算过去了。你在老头子那里，也有交代。”
杜月生哀叹一声，“陈真，你太意气用事了，说得容易，做起来容易吗？”
“生哥，放心，我这么说了，就有把握。”林渊道：“前提是的找到我那些朋友，他们也会功夫，能帮我。”
杜月生道：“此事我做不了主，明日去见大姐吧。”
第二天上午，杜月生拉着林渊再次来到了黄公馆，将昨天的事情汇报了，听到东西被劫走，林桂生那种求俏脸顿时拉了下来。
杜月生连忙道：“大姐别着急，陈真有话说。”
林渊道：“大姐，这件事我有责任，当时的情况没办法，对方十几把枪顶在我头上，咱们手里只有一把撸子，剩下还是丁字刀，根本不行。给我三天时间，我把码头帮和燕子帮给你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