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注射了梁惠娣带来的特效药,杜雨霖没过几天就可以下地走路了。
这一天早上,他刚进办公室。万克明带着沈子砚从外边进来。
万克明关切地问:“雨霖,伤好得怎么样了?要是不行的话就在家多休息两天。”
“已经没什么了,谢谢局长关心。”
杜雨霖看出万克明找自己有事,只不过他不明白为什么要带沈子砚来。
万克明笑了笑说:“是这样,我想呢,你进警政局已经很长时间了,从来也没怎么好好休息一下,现在又是大病初愈,所以我安排你和子砚出去散散心。”
杜雨霖有些诧异地看了沈子砚一眼,问万克明:“到哪儿去散心。”
“重庆。”沈子砚接过话岔儿,“和我一起,对了,还有夏嫂。”
“夏嫂,哪个夏嫂?”
万克明说:“是我的一个老朋友家的一个下人,是个哑吧,要回重庆的乡下,可是她一个女人,还是个哑吧,现在又兵荒马乱的,我那老朋友不放心,就找到我头上了。我就想到了你……和子砚,子砚是重庆人,路熟,你就辛苦一趟吧。”
杜雨霖从万克明的神色中看到这件事好像并不像他表面上说的那么简单,一定是另有缘故,也就点点头答应了。
万克明说:“对了,雨霖,有件事跟你说一下,这次你们去重庆,你和子砚要扮成夫妻。”
杜雨霖吓了一跳,忙问:“为什么要这样?”
万克明笑着说:“你想啊,夏嫂是个老妈子,跟你们两个在一起是不是有点奇怪呀,要是你们俩个扮作夫妻的话,那一切就顺理成章。雨霖,只是假扮嘛,你又何必这么认真呢。”
沈子砚见杜雨霖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瘪了瘪嘴说道:“好像吃了多大亏似的,要不是能顺便回趟老家,我还不愿意呢。”
万克明说:“你们要记住你们的身份,雨霖,你是一家中药铺负责采办货物的伙计,子砚呢,你是他的妻子,在一家报社当印刷女工,到了重庆无论见到什么人都这么说,明白吗?”
……
杜雨霖、沈子砚、夏嫂三个人坐在火车上。
杜雨霖和沈子砚对面而坐,夏嫂坐在他们侧面的车座上。
夏嫂一看就是个干净利落的精明人,虽说有四十上下的年纪,可是身材一点也没走样,身上的衣服也干净、整洁,尤其是一双眼睛明亮、凌厉,嘴角始终挂着似有似无的笑。
杜雨霖从一上车就拿出一台刚买的德国产的莱卡照相机饶有兴趣地摆弄着。
沈子砚则百无聊赖地不知干什么好。
沈子砚则百无聊赖地不知干什么好。
走到半途,沈子砚忍不住问道:“喂,你从上车就看那本破书,有什么意思呀?”
杜雨霖从书页里抬起头,看了沈子砚一眼,“你喜不喜欢跟一些有学问,有趣的,能聊得来的人一起聊天呀?”
“喜欢呀。”
“看书跟这个一样,所以非常有意思。哦,我忘了,以你的……还不能理解这些。”说着又埋头看书。
沈子砚忍了一会儿,掏出两个骰子,“要不咱俩玩掷骰子吧,猜大小,一把一块钱。
杜雨霖头也不抬地说:“我十五岁以后就不玩这类玩意儿了。”
沈子砚哼了一声,“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好孩子,我还以为你五毒俱全什么都干呢。”
“五毒俱全算什么,告诉你,我十三岁之前,所有男人能干的坏事我都干过,五毒?早玩腻了。”
“你就吹吧,你家老人也不管你?”
“我爸常年在外打仗管不着我,我妈就我一个宝贝儿子什么事都宠着我,家里没人敢管我。”杜雨霖忽然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多,喃喃道:“跟你说这个干吗?”他不经意地一斜看到斜对面的夏嫂似乎能听懂他们说什么,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夏嫂看见杜雨霖在看她,用手比划着,大意是自己虽说不能说话,但是耳朵不聋,能听到别人说话。
沈子砚看到夏嫂跟杜雨霖比划,不解其意,问杜雨霖:“她比划什么呢?”
“她说她虽然不能说话,但是耳朵可以听得到。”
“这样呀,我不以为她听不到呢。不是说十哑九聋吗?”
杜雨霖笑了一下,“她就是那个百分之十。”说完这话,杜雨霖又回头看了夏嫂一眼。在他看夏嫂时忽然发现隔着几个座位有两个很壮的男人正在向他们这边窥视,见到他看他们,马上转过脸。
……
火车快走太原时,沈子砚说肚子饿了,要杜雨霖请她去餐车吃饭。
杜雨霖让夏嫂看着三个人的行李,自己和沈子砚去了餐车。
火车上的人很多,两人很费力地挤到餐厅点了菜,在付钱时,杜雨霖才发现自己的钱包忘带了,于是又挤回去拿钱包。
他走回自己所在的那个车厢,远远地忽然看见那个夏嫂正拿着自己刚才看的一本英文版海明威的《永别了,武器》聚精会神地看着。
当杜雨霖马上要到走夏嫂面前时,她才发现了杜雨霖,脸色微微地一变,举了举手中的书,做了个手势,大意是:这本书刚才掉到地上了,她给捡起来了。
杜雨霖点了点头,算做回应。拿了钱包又往餐车走。
在路上,他的大脑在琢磨这个奇怪的老妈子。看夏嫂看那本原版英文书的样子,她不仅懂英文,而且已经达到了可以阅读这本书内容的水平。整个北平城能懂英文的老妈子没有几个,能达到看懂英文版小说的老妈子几乎一个也没有。
这个神秘的老妈子到底是什么人呢?杜雨霖的脑子里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在餐车和沈子砚吃饭时,沈子砚看到杜雨霖一肚子心事的样子,问她:“你想什么呢?”
杜雨霖把刚才看到夏嫂看英文原版小说的事跟沈子砚说了,也说了自己的怀疑。
沈子砚马上接口道:“我也觉得这个女人不像老妈子。”
杜雨霖一怔,“这话怎么说?”
沈子砚说:“她那天来我舅的办公室时我无意间看到她了,她穿得很洋气,可不是现在这一身老妈子衣服,另外,我舅好像对她很客气,完全不像一个对下人的态度,倒好像是面对一个很重要的客人似的。”
杜雨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沈子砚又说:“还有,上火车时,她都不管我带的行李多,自己一个人上了车,一般的老妈子怎么会这么没有眼力见儿的?”
……
三人在太原下火车时,天已经黑了,虽然天上有一轮残月,但夜色还是很模糊。
杜雨霖本来打算马上换乘去西安的火车,可是他到站内打听车次时,站内的工作人员告诉他,去西安的火车要明天上午才有,三个人只好在太原找客栈。
太原火站站附近的客栈并不多,且多是那种又脏又乱的小客栈。他们一连看了几家,杜雨霖都不满意。
沈子砚可能是累了,嚷着让杜雨霖别太挑剔随便找一家住下来就算了。
杜雨霖并不理沈子砚的鼓噪和埋怨,提着箱子四下看。
其实,杜雨霖这样走来走去一个是想找个好客栈,另一个原因是想看一下刚才火车上那几个男人是不是在尾随自己。
经过几个来回,那几个男人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杜雨霖基本可以确定这几个男人是在跟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