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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义结金兰

风小刀三人经此大战,皆十分疲累,好容易回到一品轩,安置了孤焰,路潇遥叫上整桌酒菜,准备大快朵颐一番,见画儿仍愁眉不展,再也按捺不住道:「画儿姑娘,妳先别担心,除非妳家公子立刻就丧命,否则妳不先祭饱五脏庙,哪来力气照顾人?」

画儿虽满身伤痕,倒只是外伤,想起孤焰内伤沉重,苦着脸道:「公子已经很久没发作,这次倒挺厉害的。」

路潇遥高举双手枕着头,道:「倒底怎么回事?咱们冒险杀敌的也没啥事,他不过弹弹琴,就伤成这样,说出来听听,大家好有个计较。」

风小刀虽觉这个师侄说话有些鲁莽,倒不无道理,问道:「月大哥可是弹琴抗敌、心力交瘁,为何不让我为他运功疗伤?」

画儿沉吟许久,一咬牙才道:「公子不是因为耗尽心力,是因为今天杀太多人了!」

路潇遥惊詑道:「杀太多人?」

画儿道:「公子自小身有痼疾,具体是什么状况,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若是伤心难过,就会心痛如绞,严重者就像今日这样呕血不止,几乎丧命。」

风小刀奇道:「这是什么怪病?还是练功走火?难道便无法可医?」

画儿续道:「他若发作得厉害,需服醉生梦露镇压,这药会让他昏睡,心绪自能平静,痛苦也就舒缓下来。公子自知如此,长年修身养性,平日总是淡定自若,波澜不惊,其实他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未再服药,要不是这次邪魂闹得太过份了,公子是不会大开杀戒的,可他杀了这么多人,想必十分心痛。」

路潇遥斜眼睨视风小刀讪笑道:「若说大开杀戒,真正的刽子手可是小师叔哪,月公子何需这般内疚?」这话不知是褒是贬,风小刀甚觉尴尬。

画儿忙道:「情况危急,若不是二位少侠仗义相助,我们肯定丧命,可是公子原本不想杀人,只想和他们好好谈谈,那邪隐三兄弟终究是老爷的八拜之交,也算看着公子长大,这才令公子感到难过。」想起孤焰兀自昏迷,眼中不舍之情油然而生。

路潇遥瞅着她取笑道:「妹妹长得灵秀可人,又这般体贴,月公子一定很疼爱妳。」

画儿被他说中心事,不禁羞红了脸,垂首道:「路少侠千万别胡说,公子对我只是主仆相待,我……」怅然道:「我怎配得上他?公子和小姐可是命中注定、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谁也比不上,只是小姐本身就能治百病,对公子的病却仍然束手无策。」

风小刀看她满身伤痕,却一心挂念孤焰,小蝴蝶那温婉又令人心碎的倩影黯然浮现心头,忽生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慨:「她对月大哥一番心意,却不能得偿,原来天下有情人皆是一般伤心,可她尚能天天见着月大哥,而我……」

画儿又道:「四年前,公子救我一命,还传授我『兰陵沉香』剑法,我自是该报答他,绝不敢有半点非份之想,这套剑法是他专为小姐所创,可小姐不爱舞刀弄剑,才便宜了我。」她露出俏皮神色,悄声道:「公子为小姐画了一幅像,不如我把画给你们瞧瞧,你们可别对他说!」

风小刀虽觉不妥,但路潇遥已高兴道:「好啊!好啊!瞧瞧而已,又不会坏,有什么紧张?咱们定然不说。」风小刀实感好奇,也不再反对。

画儿从袖中拿出一小卷轴,道:「公子虽不曾拿出来看过,但总把画像带在身边,片刻不离身,若不是他昏迷,由我保管,你们也无这眼福。」

画卷缓缓开启,风、路二人一时目瞪口呆,脸上泛红,片晌说不出话来,目光却移不开半分,画中女子霓罗云裳,柔情绰态,眼波流转,栩栩灵动,似正对他们轻颦浅笑。

画旁题数行小字,笔致潇洒,就如兰亭香榭的题字一般:

「形婉婉兮若游龙乘云翔,行飘飘兮若流风之回絮,肤皎皎兮若太阳升朝霞,容灼灼兮若芙蕖出绿波,丝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气芳蔼兮若微谷之幽兰,人渺渺兮若在雪之一方。」这诗用来赞美画中女子深得其味,只不知是作画之人情深艺精,还是真有如此佳人?①

路潇遥暗叹:「难怪小姑娘落花有意,流水却无情。」道:「你公子怕是把心中仙子画了出来,世上怎能有这样的美人?」

画儿摇头道:「起初我不经意见到画像时,也这么想,后来公子才跟我说了点有关小姐的事。我多想看看她,但小姐居住的地方不是寻常人可去,何况我是外族人,更无缘得见。」

路潇遥见画儿清灵纯真的气质与画中女子有几分相似,心想:「月公子怕是移情作用,才对她特别好。」猛地用肘子撞了一下风小刀,促狭笑道:「小师叔,这小仙女真美,可是教天下男子都梦寐以求!」

风小刀平生所见女子虽不多,也知道娇媚无伦、让人一掷千金的菊仙歌已是艳冠群芳,但画中女子不仅天姿秀容,那不沾人间烟火的出尘气质,更是无人能及。他想起灭魂的绝世风采,孤焰的宁静飘逸,再到这仙灵佳人,但觉天下俊美人物竟都在兰亭香榭,不禁赞叹道:「原来月大哥也是重情之人,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他这般人物。」

画儿听他称赞孤焰,欢喜道:「公子总说『冷眼看世情、热血酬知己,若非如此,何来分别?』他对外人冷淡,却最看重自己人,这回他心病复发,不就是念着叔父辈的旧情?他虽在外奔波,仍时时挂念小姐,心中所盼,就是和小姐隐居兰亭香榭。」

风小刀问道:「可兰亭不是早在十年前就建好,而且是灭魂二公子的居所?」

画儿道:「公子当时取名兰亭,是因为小姐喜爱兰花之故,它初建时金碧辉煌,确是二公子居处,但明年公子将迎娶小姐,就命人打理成花团锦绣的模样,好作为新婚居所,公子多年心愿终于可以得偿了!」她脸上漾起喜悦微笑,就彷佛是自己如愿以偿般。

风小刀想道:「他二人确是令人羡慕的神仙美眷,唯独月大哥身上沉痾未解,总是遗憾,我得尽力寻到法子才是。」

三人之中,风小刀和画儿各怀心事,只有路潇遥仍是高兴吃喝,天下没有比死里逃生这事儿更值得庆祝了,想到明日依旧鲜衣怒马、仗剑江湖,心情便十分畅快。

只是人生不如意事偏十有八九,一品轩只剩一间房,自然得让给孤焰主仆,风小刀和路潇遥借了马厩歇宿,这让向来爱洁净的路潇遥十分无奈。

风小刀问道:「遥儿,当初我让你待在客栈,你却一直跟在我身后?」

路潇遥理直气壮道:「谁教你不让我跟着!我只是好奇你要做什么,又怕你不回来。」

风小刀不解道:「那我为何没发现?」他自认若有人跟踪数日,就算是高手,都难瞒过他耳目,何况只是这个小毛头。

路潇遥得意道:「嘿!我无邪门有追影术,只要在你身上施个天涯海角符,再用山海奇形图追踪,随时可知道你个把月内的行迹,等知道你落脚何处,我再追上即可,不过,一个月后,符术自然消失,需得重新再下。」

风小刀一楞,不知何时被下符,转念一想,已然明白:「是千日醉?」

路潇遥点点头,老气横秋地道:「小师叔,你江湖经验太浅,这样很容易被人下毒啦、下蛊啦、自然还有下符,幸好有我这老江湖陪在你身边!」

风小刀瞧他稚气的脸却倚老卖老,不禁好笑,拱手道:「敢问少门主何时帮我解符?」

路潇遥认真摇头道:「这可不行,要是你忽然丢下我,我上哪儿找人?」

风小刀笑道:「那一个月后,我会提防再次中招。」

路潇遥嘟哝道:「我在你身边,不也帮了你嚒?」拿出一黑符,手指速写其上,叨叨自语,然后指尖捻了烛火,将黑符烧为灰烬。

风小刀好奇问道:「你又做什么?」

路潇遥委屈道:「我用『千里传音符』写家书给爹娘,告诉他们这两日发生的事,他们定会心疼遥儿。」

风小刀这才知道原来他从鬼门关转一圈回来,倍觉思念双亲,不禁心生爱护,大力搂住他削瘦的肩头,温言道:「小时候我可是扮猴子逗你,又像摇娃娃般抱着你、唱曲哄你睡觉,你全忘了,就只记得我揍你屁股,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就跟小师叔说,知道嚒?」

路潇遥身子微微一颤,怔怔望着他,风小刀笑道:「放心吧,在路师兄未到前,我不会丢下你的。」

路潇遥双颊一下子火红起来,连耳根子都红透,低了头喃喃道:「原来你人这么好,这样很容易被人利用的……」旋即嘻嘻一笑,跃离风小刀的箍抱,双手比划,大声道:「不过不打紧,无邪少门主会帮你照看着,任何妖魔休想逃过我的『无所遁形符』!」

风小刀心中感动,笑道:「那我先谢谢你了。」

路潇遥心中却暗道:「小事帮帮可以,大事可千万别强出头了,不然这小师叔挺爱招麻烦,你小命迟早休矣!」他从小背包拿出一方八卦图形的辟邪长巾,凌空悬挂在两根柱子中间,轻然一跃,横身卧于巾上,以手支颐、晃来荡去,道:「我睡上头,你在下面看守。」

风小刀也躺在铺好的草席上,仰头问道:「路师兄、苏师姐为何没和你一道前来?」

路潇遥道:「他们去追查绿水太师父和无邪门秘鉴『五命术谱』的下落,才叫我独自上路,晚些便来会合。」

风小刀奇道:「五命术谱?」

路潇遥不耐烦道:「本来是太师父带在身上,可他失踪了,术谱自然也失落了!我知道你又要问何谓『五命术』?就是连命、敌命、催命、延命、计命五术,是我无邪门至奇的术法,咿呀,说了你也不懂,我可累了!」说罢又用「百害不侵符」的绿光将自己圈护住。

风小刀见他各种宝贝都从小白背包取出,问道:「你这背包忒小,能装这么多东西?」

路潇遥道:「我这『百宝乾坤袋』可装百倍多的什货,东西放入后,就照原形缩小,拿出后自会恢复原状。」

风小刀突发奇想:「倘若将人放入,也会缩小嚒?」

路潇遥咕哝道:「偏你这么多怪念头,不可放入活物,否则要筋折骨裂,哪还有命在?」语音含浑不清,已是昏昏欲睡。

风小刀从未见过无邪门许多花样,好奇地起身过去,却见到路潇遥在绿光圈中紧紧怀抱小白背包,曲身而眠,面容纯真可爱,宛如婴儿在母胎中安稳香甜,一瞬间竟已呼呼睡去,不禁心生疼惜:「遥儿从小养尊处优,从未吃过半点苦,我不好好保护他,却让他跟着我险些丧命,我这个师叔真是不应该!」

深夜中宵,风小刀虽十分疲累,反是辗转难眠,隐隐觉得有许多事想不明白,他不知杀父仇人是否已经命丧浮沉海?暗助邪魂的黑衣女子是谁?杀小蝴蝶的凶手真是九狐儿嚒?想到狐王虽行踪飘忽,难以打探,但应可在除魔大会相遇,才觉得此事稍有眉目。

他心思烦燥,干脆起身修习上善清心咒,练了半个时辰,果然沉静下来,忽想到这上善清心咒或许可治孤焰心疾,便觉得出现一丝希望。

翌日,天现鱼白,风小刀迫不及待地去找孤焰,才走到庭院,见孤焰已坐在凉亭中,似乎在下棋,黎明曙光染得他一身霜白,直是飘逸出尘。

风小刀想道:「月大哥只年长我一岁,却像师父一般,有着出世高人的风采。」趋前关心道:「月大哥,你身子好些了嚒?不需找大夫嚒?」

孤焰道:「我已无大碍,只是数十日内不能大动干戈,否则会心脉爆裂而亡,这是陈年沉痾,只要不伤神就没事,所以我最好是隐居山野、不理俗事!」

风小刀心想:「被这怪疾缠身,难怪他想和神仙美人退隐。」

孤焰微笑道:「风兄弟,多谢你昨日出手相助,否则我和画儿就危险了。」一边说话,一边将手中黑子放置在棋盘的二、三路上,形成「陈桥兵变」之局,打算将一片白子围困其中。

风小刀笑道:「幸赖月大哥智计,咱们才能脱险。」想了想又道:「我有一件事,不知该不该问?」

孤焰道:「你想问灭魂是否故意引你去浮沉海,好襄助我诛杀邪军?」他填一灰子攻入中土,逼白子放弃数子,以换取大片生路,是为「借刀杀人」之局。

风小刀道:「就算灭魂公子是故意引我前去,那也无妨,我只想知道我的杀父仇人是否真的出现过?」

孤焰道:「我不知道你的仇人情况如何,但我与你确是巧遇。」微一沉思,又道:「我若真想与邪魂决战,会事先备好人手,不会单独前去。当时我看邪魂来了千军万马,原想用漂染过魂飞魄散精的巨浪杀敌,又因为看过你舞刀,知道无欲刀法可化巨浪为水雾飘散出去,才请你相助,这次若不能击溃邪魂,他们定会大肆征战,莫说我族人要遭殃,中州也无法幸免。只是这样一来,却害你断了仇人线索。」

风小刀越听越是佩服:「当时我只顾着冲出险地,月大哥所想实比我深远许多,他来之前早备好脱身之策,浮沉海形势奇特,平时就浪涛汹涌,选在那里会谈,可收事半功倍之效,他是为兰亭香榭和无辜百姓才大开杀戒,不费一兵一卒,即诛杀邪军过万,当真不可思议。」点头道:「月大哥万事想得周全,看来是我猜错了。」

孤焰道:「我杀了这么多邪魂,他们一定会回来复仇,风兄弟,你要当心留意。」他落一黑子守住边关,白子只留一条生路苦苦挣扎,形成「背水一战」之局。

风小刀忿然道:「邪魂不守信义,合该给他们一个教训,若是还敢再来,我一定打得他们魂飞魄散!倒是月大哥身子不好,需有人保护才行。」

孤焰道:「此役邪魂主军折损近半,已是元气大伤,残余兵力不足为惧。」

风小刀道:「但还有邪问、邪官两个高手。」

孤焰道:「我并不怕邪魂寻仇,相反的,我心底其实希望留一条生路予他们,只盼他们能清醒,莫再受其他势力利用。」

风小刀愕然道:「其他势力?」灵光一闪,拍案道:「不错,听说魔门已开,他们一定是受魔君指使,妖魔做事不择手段,月大哥切莫再心软!对了,昨日那黑衣女子难道是魔族,才不怕魂飞魄散精?」

孤焰眼观棋盘,冷声道:「那女子并非魔族,是邪魂勾结的另一方势力云梦大沼,此次四方较劲,邪魂是最大输家,我也输了一局,一局未分胜负,最大得利者自是云梦大沼。」他灰子再落,斩断白子沿线布哨,与黑子联成一线,形成「远交近攻」格局。

「云梦大沼?」风小刀原以为只是兰亭香榭和邪魂双方对决,而且孤焰明明大获全胜,如今才知其中情节远比他所想的更为曲折。

孤焰又道:「邪隐虽好斗,但向来信守承诺,此次是有人从中作梗,故意引我单独赴会。」

风小刀心想三方是邪魂、孤焰、云梦大沼,那第四方就是从中作梗、挑拨邪隐背信之人?他越想越混乱,吶吶道:「月大哥,你叫我抽丝剥茧,我可不行,若要出力,尽管开口。」想了想,又道:「月大哥想去哪儿,不如让我送你一程。」

孤焰停下手中落棋,白子夹在修长两指之间,意味深长地凝视着他,半晌,从怀中缓缓拿出一封请帖,道:「我去无间参加除魔大会!」白子落下,如单骑出关,突破重围,直驱东岸边关,黑子反而成了「飞蛾扑火」。

风小刀喜道:「原来月大哥也收了帖子,咱们正好结伴同行。」

孤焰见他一心保护自己,微笑道:「那就有劳风兄弟了。」

风小刀见他双眸亮似夜星,脸色却苍白如纸,忽想起昨夜所思,忙道:「对了!我修习的上善清心咒对月大哥的病情或有帮助。」

孤焰道:「这是你师传绝学,怎可传予外人?」

风小刀笑道:「武道本就是用来行侠仗义、救人扶危,有何不可?」

孤焰忽叹道:「小刀,我真盼你是我亲兄弟!」他手中黑子欲回防,却见城门失火、边关失守,两边为难,情况逆转,剎那间大势已去。

风小刀望着孤焰眼底透出的感慨,又思及昨日生死患难,一时热血上涌,昂声道:「不如咱们就结成异姓兄弟,从此生死与共、患难相扶!」

孤焰剑眉微蹙,眼底露出几许复杂深意,默然不语。

风小刀一时窘然,道:「月大哥若不愿意……」

孤焰霍地长身而起,大笑道:「得兄弟如此,夫复何求?」他手指往旁边的竹丛随意一捻,掌中已多了六根长短一致、切面整齐的芦竹,内力微送,竹顶就升起缕缕轻烟。他分了三根给风小刀道:「咱俩就以这芦竹为香,祝拜天地。」接着双膝跪地,大声念道:「我月孤焰,今与风小刀义结金兰,我为兄、他为弟,从此生死与共、患难不弃,天地为证,如有违者,利刃穿心!」说罢向天地拜了八拜。

风小刀见状,急忙跪下,随着孤焰念道:「我风小刀,今与孤焰大哥义结金兰,他为兄,我为弟,从此生死与共、患难不弃,天地为证,如有违者……」誓言未毕,孤焰忽夹手夺过他的芦竹插入泥中,道:「二弟,行了!」

风小刀一楞:「大哥……」他对孤焰虽未防范,但手中之物轻易被取走,也颇惊讶。

孤焰笑道:「我信你是义气之人,何需托付天地?」

风小刀大是感动,怔怔地望着孤焰,半晌说不出话来,回神后,忙用力磕了八个响头。

二人起身,孤焰见他兀自惊疑,微笑道:「修为高深之人,遇有威胁时,会本能地反抗,方才我取竹时,出手虽快,并不蕴内力,你心中坦荡,未防范于我,身子又感受不到我内力威胁,长竹才会被我轻易取走,此时『无内力反胜有内力』了。」

「无内力反胜有内力?」风小刀细细咀嚼其中含意,忽然明白:「无欲心法的『无胜于有』就是如此!倘若刚才是敌人偷袭,一直未蕴内力,直到与我相触一瞬间,才劲力全吐,招式、气劲方向全无法预先判断,我怎能招架?内力吞吐自然若无,是『无』的至高境界,大哥所说暗合师父教导,只是我从前未能领悟,总以为全力施为才是高招……」

孤焰并不打扰他沉思,黑子虽败,仍专注置落完最后一颗黑子。风小刀瞧这桌上棋盘生刦变化,反扑、收气、共活、长生,劫中有劫,又有复生,甚是繁复,但最特别的是寻常棋盘只有黑白两方,这棋盘的另二个角落却有残余的蓝、灰数子,桌侧也摆了四色棋盒。

风小刀好奇问道:「大哥,那蓝、灰二色棋子是啥用途?」

孤焰道:「此乃四色棋,即是四方棋子同时较阵。」

风小刀惊愕道:「四色棋?」他更想不到方才孤焰所下的棋局,已暗合浮沉海的四方形势。

孤焰又道:「只不过蓝、灰两方早败下阵来,最后仍只有黑、白对决,上回我蓝棋余七子,灰棋有一十二子,此回蓝、灰各下十八子才败。」

与高手对奕难,自己对奕更难,其中需克服不少心理障碍,就如同人最大的敌人往往是自己一般,所以棋道高手常与自己对奕,以审视棋路是否有误,进而省视修身处世之道。

自己四方对奕,其中衍生的繁复变化更是数以倍计,若不能真正进入澄心明镜、无私无我的境界,极易顾此失彼,这也是蓝、灰二方会早早败下阵来的原因,蓝、灰能多下数子,自是功力更深一层了。

风小刀只知棋子占面越广才越赢,但四方都是自己,如何断定谁是赢家,问道:「大哥,你常与自己下棋嚒?」

孤焰道:「是,二弟要与我手谈一局嚒?」

风小刀摇头道:「师父曾教过我,我盘盘都输,他后来觉得无趣,便不顾我了。」

孤焰道:「幼时我先生也常与我对奕,不过后来他也觉得无趣,我只好自己下棋了。」

风小刀笑道:「哈!原来天下的徒儿都赢不了师父!但我瞧大哥棋艺高明得很,怎么也老下输你先生?」语气中大有相遇知音之慨,孤焰只微笑不语,风小刀恍然明白,暗骂自己笨,尴尬道:「原来教你的先生早已不是你对手!」

孤焰微笑道:「黑白棋局致胜关键有二,其一是『庙算多者胜』,就是永远比对方多想一步。」

风小刀道:「永远比对方多想一步?倘若你想了十步,他偏想了十一步,又如何?」

孤焰道:「那你就想百步,他想百步,你就想千步。」

风小刀愕然道:「怎么可能?如此一来,不就无穷无尽了?」

孤焰道:「你既知他要想十一步,为何不想第十二步?非不能也,是不为也,倘若你真想不出第十二步,这盘棋自然不用再下,认输便是。」

风小刀一时怔然,心中咀嚼:「『非不能也,是不为也。』很多事也是如此——就像师父要我放弃杀父大仇,我真不能做到嚒?是我不愿意啊!另外,即使我以命复仇,仍旧做不到,也实在无法强求……」忽觉得孤焰口中棋理隐有深意,「执着」与「舍弃」,双方都是为难,问道:「第二个关键又是什么?」

孤焰道:「让棋子联成一气以成『后势』,围杀对方致使孤立无援,要成此局,首先就要拔掉对方最倚赖的左右手,再网围三面、只开一面,方能请君入瓮。」

风小刀只道孤焰说的是棋理,不知他暗喻权谋策术,摇头道:「可每颗棋都长得相同,怎知谁是王、谁是臣,谁又是最重要的左右手?」

孤焰点头道:「二弟说得有理,人心难以逆料,表相并非真实。就好比刚才陈桥兵变之局,『王』未必能一直称『王』,『臣』也未必一直服『臣』,成王败寇,只一步之差就会翻盘变天。兄弟往往是最危险的敌人,而敌人更可能结义!所以不能一概论断,须视当时局势而定。」

风小刀心想:「大哥事事聪明,此言倒是差矣,从来正邪不两立,敌人如何变兄弟?难道我还能跟妖魔结义不成?至于『兄弟是最危险的敌人』,那是因为他爹爹跟邪魔为伍,才令兰亭香榭遭到迫害,他自然有感而发。」又问道:「那要如何拔除左右手?」

孤焰道:「凡人总有五隙可寻。」

风小刀道:「五隙?」

孤焰道:「自身之爱恶贪惧、上主之疑忌、同侪之妒嫉、下属之怨怼、外敌之冲突利益,此五隙,总有一处可攻破。」

风小刀又想:「大哥现在三方强敌环伺,他自要多多筹谋,我当日若跟师父认真学习棋奕,或许能帮着思量,如今看来,倒只能多出点蛮力保护他。」

孤焰瞧他眉头都快蹙到一块儿,笑道:「二弟毋须费神,世事如棋局,总是变幻难度,自古至今,又有几人真能勘透?能一局定天下?」

风小刀看他不忧不惧、一派淡然,忍不住道:「有时我觉得你真像我师父。」

孤焰道:「你无欲刀法如此高明,足见尊师若水乃旷世奇人,我怎比得上?」

风小刀诧然道:「原来大哥知道我师承来历!」他突然觉得孤焰的言行常令人惊讶不已,心中暗忖:「师父极少在江湖上走动,就连宫姑娘乃无间七子之一,都认不出我的刀法,大哥却一看便知,还用来对付邪魂,我这个大哥当真是见多识广、高深莫测!」

孤焰微笑道:「无欲刀法乃当世最精妙的刀法,大哥我还有一点眼识,但愿你不是说我像尊师那样白发苍苍。」

风小刀笑道:「你自然比师父俊得多!」想到自己一心复仇,只勤修武学,其他杂学都不精,实愧对若水的博学多闻,道:「我的本事不及师父十分之一,他算是收了个笨徒弟,大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若见了你,一定十分投缘!」

孤焰观风小刀言行,已知若水乃淡然自得的修道高人,并不会教导徒儿为人处世须布局如棋,道:「我弹琴用来杀人、下棋用来算计,你师父未必喜欢。」

风小刀道:「师父最无拘束,他若知道你我结成兄弟,一定很欢喜。」

孤焰微笑道:「如此说来,我定当拜谒尊师,也让你看看桃源。」

风小刀想起与邪魂决战时,孤焰吟唱的曲子其中有一句「来访桃源处」,问道:「桃源是什么地方?」

孤焰道:「兰亭只是我族在金华的分据地,桃源才是我真正的故乡。」

路潇遥忽从后方现身,拍手大喜道:「一听名字,就知道是特别美的地方,月大哥,你可别忘了我,待除魔大会一结东,咱们便去桃源赏景!」

(注①:「形婉婉兮若游龙乘云翔……人渺渺兮若在雪之一方」改自洛神赋,非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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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朝初期,燕王朱棣篡位,建文帝朱允炆下落不明,永乐末年,建文帝之子为夺回父亲的江山与朱棣展开长达三年的战争,半生光阴随之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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