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凉风习习,月影风荷处灯火摇拽……
荷香小心翼翼提着手里的羊角小灯,灯笼发出的灼灼火光引来几只蛾子,蛾子扑向火焰瞬间爆裂化为灰烬。啪啪几声声响吓到了她,她更加忐忑不安,于是把手里的羊角小灯握得更紧了。
她守在这里是为了特意等嘉宏的,她知道每日夕阳西下之时嘉宏下学堂都会从这里经过。这里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且少有人来,是个候人的好所在。
前方,大柳树下,一翩翩君子手握书卷边走边看,正怡然自得。
他来了!荷香看到了他早已紧张六神无主不能呼吸,什么也做不得,只能在哪里呆呆立在栀子花丛旁望着他朝自己走来。
糟了,他越来越近,荷香慌张得忙闭上眼睛,早不知天地为何物。
不料嘉宏没注意到她,看着手里的书卷自顾自的从她身边掠过。
荷香略显尴尬,不过幸好不是嘉宏先看到她,不然她该更尴尬了。
“见过二少爷。”荷香保持着奴婢应有的姿态和礼仪,向嘉宏微微欠身行礼以示问好。
嘉宏听得有人唤他,这才合上手里的《高唐赋》,看到是荷香之时他也有些吃惊,她很少主动来找自己,莫不是她遇到什么难处了?
“起吧!”
“多谢少爷!”
荷香小心的把羊角小灯挂在左边的树杈上,又动了灯笼几下觉得它应该不会掉了,这才敢转头往嘉宏的方向望去。
四目相对,略显尴尬,一时间竟无语。两人都搜肠刮肚想寻个话题出来,奈何想了半天愣是没想出来了。
嘉宏毕竟是男子应该绅士一点,他绞尽脑汁了一会才说“这个时候三娘应该在用晚膳,不用你伺候吗?”
“三夫人今日身子不适,晚膳也不食了,早早便打发了我们出来梳洗睡下。”荷香在接触到他目光的一瞬间羞愧的低下了头,她原以为自己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了,可是多少个下次过去了自己怎么还是个看样子,心里既害羞又懊悔。
才说了两三句不到主题的话两人又无话可说了,各自低头看着手指寻思着。
扑火的蛾子越来越多,树杈上羊角小灯啪啪作响。那声音本不大,可在不知如何自处的这一对璧人面前愈发打了,停在树枝间休憩的鸟儿闻得灯笼的爆破声纷纷弃枝逃蹿去。一时间鸡飞蛋打,实在滑稽。
嘉宏的袍子上被树枝间落下的秽物弄脏了,原本洁白无瑕的面料有几处星星点点的脏污。
荷香一看,急忙抽出袖子的娟帕替他擦拭干净。
两人挨得快要贴在一起,好像感觉到了彼此炙热的体温,面红耳赤。
嘉宏本来想转过头去给荷香腾出一点空间,让她方便动手,却不想一转头嘴唇居然从荷香耳垂吻过。
荷香羞愧难当,急忙抽身而出把手帕抛给嘉宏掩面而去,无地自容。
她走后,嘉宏才放松的吁了一口气,他舔了舔嘴唇,方才的羞愧渐渐消失。又有一股甜丝丝的感觉从两瓣红唇麻到心里。那是他从未有过的一种感觉,想尝了蜂蜜一样。很香,很甜,很飘飘然。
一番流连之后嘉宏才注意到手里的娟帕,他见素净的娟帕上似刺有文字,忙把娟帕在手心摊开。羊角小灯的微弱火光照亮了娟帕,娟帕上赫然出现四句诗:
不写情词不写诗,
一方素帕寄心知。
心知拿了颠倒看,
横也丝来竖也丝。
这是出自《山歌》的一首小调,荷香对他的情义通过这首诗的表达昭然若揭。
嘉宏如何不明白,他与荷香八岁相识相知,如今又过去八载,可他还不明白自己对荷香的情义是对恋人的疼爱?还是对妹妹的怜惜?
不行这,样模糊不明的情愫迟早会误了两人,嘉宏决心快刀斩乱麻。他先是犹豫,再是不忍,终究还是狠下心肠把娟帕抛入羊角灯,娟帕上的四句诗渐渐被火焰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