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了迷踪镜，可妖月连盯数天，凝玉阁中，却并没有什么动静。
妖月心想，是不是自己多疑了。
转眼便到了年关。
按西华习俗，前朝后宫，都要举行年节祭祀。
大年初一那天，先是由景仁帝率百官上祭坛，与民同祭天地诸神。后宫嫔妃不好抛头露面，便在宫中祭拜，祭了神明之后，再去奉先殿祭祖。
往年，这等事，都是由白凝雪担衔，由掌事嬷嬷嬷执行。
如今，国已立后，且景仁帝御口亲开，后宫祭祀一事，将由巫后担领，朝中百官都觉得王后主持内宫祭祀更合体统礼仪，上下一片叫好之声。
白凝雪听了秋儿转达外面的消息，倒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秋儿惴惴不安地看着白凝雪，白凝雪低头抿了茶，长长的睫毛覆住了双眼，看不清情绪，只是握着白玉茶盏的手指，微微发白。
秋儿看着那微漾着波澜的茶水，心底喟叹，开口唤道：“公主……”
“走，去父王那里请旨。”秋儿宽慰之言尚未说出口，便见白凝雪将茶盏轻轻一放，施施然站起身来，道：“往年为了祭祀，少不得除夕之夜便得斋戒沐浴，竟是不曾瞧过这西华城的除夕盛景，今儿除夕，横竖今年有了王后，这祭祀也用不上我，正好清闲，我们出宫去瞧瞧热闹。”
秋儿瞧了瞧钟漏，道：“这个时辰，怕陛下正忙着……”
“前朝的祭祀不比后宫，自然有礼部派专人上下打理妥当，这个时辰，还未到斋戒沐浴的时候，去见父王正好！”白凝雪道。率先出了凝玉阁。
秋儿深知白凝雪的脾性，眼见劝阻不了，急忙跟了上去。
之前白凝雪离宫之事，她已惹了景仁帝对她不悦，倘若除夕夜公主再出什么岔子，景仁帝自然会新帐旧帐跟她了一起算的，到时候，只怕小命也难保。
到得龙华殿，司礼监的内侍们，正井井有条的忙碌着将祭祀所需之物奉到景仁帝面前，让景仁帝检阅。
妖月便倚在一旁的榻椅之上，静静地看着，眉眼俱是笑意，那温柔专注的目光，端得是一派脉脉含情。
景仁帝得空便回眸与之对视，目光胶着。白凝雪瞧着景仁帝那深情的目光，心头大悸。都说父王与母后伉俪情深，可她搜遍了记忆，从没发现父王当初对母后露出过这样的目光——所谓伉俪情深，不过是相敬如宾罢了。
“儿臣见过父王！”白凝雪咬了咬牙，走到景仁帝面前行礼，刚好站到了景仁帝与妖月中间，不经意便挡住了视线。
“雪儿来了？”景仁帝看了门口一眼。
门口的守卫歉然垂首。公主说要给陛下一个惊喜，勒令他不许惊动陛下，他想着往年公主也常常这般，便没往深了想，直接放了行，却没想到今年陛下竟然不悦了……
“儿臣有事请求父王！”白凝雪维持着端庄的福礼。
景仁帝收回目光，看向白凝雪，问道：“雪儿何事？”
白凝雪便将来意说了一遍。
除夕夜出宫赏玩，本来也无不可的，只是想起之前白凝雪擅自离宫，惹得西华上下人仰马翻的，对景仁帝来说，确实不是好记忆。
景仁帝不由便向妖月瞧去。
妖月垂眸，装作视而不见。
景仁帝只道妖月亦是想起了当日之事，心中委屈，小性子又犯了。只好道：“明日就要祭祀了，虽然今年由王后主持，只是她初来乍到，对我西华后宫的仪式不甚了解，雪儿你毕竟主持多年，不如今年由你协助王后筹备祭祀一事？”
“见过公主！”妖月这才站起来，与白凝雪见礼。
白凝雪颔了颔首，却并不与她搭话，仍是朝景仁帝道：“王后出自巫山，与这祭祀一事，最是了解不过，何用女儿班门弄斧？没得惹了笑话！”
妖月听着这父女二人的对话，旁的她倒不在意。她在意的是，白凝雪为何要在除夕之夜出宫去？
自她疑心雪狼和白凝雪有所牵扯之后，对凝玉阁和白凝雪上下的举动便格外关注，尤其是她以迷踪镜监视凝玉阁以来，却并没有什么发现，越发觉得这其中有蹊跷。此时听得白凝雪请旨出宫，心中疑心顿起。白凝雪出宫，是不是为了去见雪狼？
一旦白凝雪出宫见雪狼，就要脱离她的掌控。她试了无数次，迷踪镜在她手里，竟是监测不到西华宫以外的事情。西华宫西周布满的界符，没有册封金简，她又出不了西华宫。因为，若想抓出白凝雪和雪狼有所往来，便不能让她将接头的地点移到宫外去。
妖月主意一定，便笑道：“公主言重了，本宫虽出自巫山，可学的，也仅仅是巫法的术法礼仪，于这西华的礼仪却是不懂，因此才趁夜过来向陛下请教，若是公主从旁指点一二，自然是最好不过，只是，不知道公主肯是不肯？”
白凝雪自然是不愿意的。只是，她从黑森林回来之后，在景仁帝面前扮得一副痛改前非，做个温柔乖巧的女儿，自然不好在这当下自接翻脸拒绝。
白凝雪正想婉转拒绝。就听景仁帝哈哈一笑，道：“王后也不必妄自菲薄，不过，说起对我西华的礼仪，自然还是雪儿要更懂一些的，既然王后也同意朕的提议，那雪儿你便辛苦一些，提点王后一下。”
竟然是提点，而不是协助！白凝雪眉眼垂的更低。若是协助，这祭祀一事办好了，还有她白凝雪一点好名声，可景仁帝居然说提点，竟是生生要让她为巫后做嫁衣，半点名声也不愿分给她。偏偏妖月还见缝插针地领旨谢恩，让她连拒绝的话都没有机会说出口。
“多谢陛下，多谢公主！”妖月眉眼之间的笑意更盛，她伸手挽住白凝雪，道：“有公主帮忙，臣妾就不打扰陛下了，您忙您的，臣妾让公主教我便成！”
还没等景仁帝父女二人有所动作，妖月便拖着白凝雪出了龙华殿，往凤华殿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