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巫行云与童子僵持不下，准备走人之际，屋内突然传来虚无那温温润润的嗓音，道：“少主深夜来访，不知有何指教！”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虚无一身雪色道袍，广袖飘飘，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巫行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白衫。
二人虽然都穿白衣，可能风姿仪态，却截然不同。虚无一袭白衣，端得一副道骨仙风的模样，而巫行云却是硬生生将那白衣穿出了一股风流倜傥的模样。
原来，妖月心悦的是这般模样的虚无……
巫行云心底染上一丝晦涩。他素来知道妖月喜欢白衣男子，所以，这一次前来西华，他特地舍了自己的红衣，换了这一身白衫。如今才知道，妖月喜欢的，不是穿白衣的虚无，而是——仅仅是虚无罢了。
巫行云不由细细地看了虚无一眼，虚无朝巫行云拱了拱手，道：“座下童子无礼，待慢了少主，少主请——”
巫行云突然觉得自己与虚无相比，举止有些幼稚了。无论去学着虚无穿白衣，还是深夜造访，都显得自己幼稚，真是白担了这些年巫山少主的名头！
然而，此时人既然都已经到了虚无门前，总不好不进。
巫行云一脸木然地随着虚无进了屋内。
虚无对巫行云那微妙且又别扭的心思仿若一无所觉，仍是那副温润有礼的模样。
虚无的居室内，一概家具摆设，极为简洁，除去一床一柜，屋内便只有一个琴架与一座茶案。
茶案上，水雾轻袅。
巫行云忽地冷笑一声，道：“国师好雅兴，不过深夜独品香茗，岂不是无趣了些？”
虚无似是听不出巫行云话中的暗讽试探，兀自道：“眼下少主来的正好，不妨品一品这香茗成色如何。”
巫行云自然不会与他客气，一撩衣摆，衣袖轻甩，径自坐了下去。
虚无温温一笑，提壶与他斟满茶。
巫行云端起茶来，于鼻前慢慢晃过，深深一嗅，赞道：“清香扑鼻，好茶！”
虚无伸手道：“少主请！”
巫行云抿了一口，道：“没想到，国师闭关在即，闭门谢客，却还有兴致煮香茗，国师果然是世外高人！”
“少主过奖了！”虚无应道。
巫行云瞧着虚无这不动如山的模样，甚觉碍眼的很。不知道这虚无在妖月面前是怎生一副模样，也是这般温润而拒人于千里之外吗？
想到今日妖月居然没能在景仁帝之前赶回凤华殿，且回来之后，情绪没有去时来得高，显然与虚无相见不甚欢喜。多半这虚无对妖月也是这副态度。这世间修仙问道者，多半都是要绝情灭欲的，想来这虚无也不例外。也不知是哪一处的圣灵之所，养出了虚无这样的人来？
巫行云眸光一闪，笑问道：“国师道法深厚，为人风雅，仙府想来亦是圣灵之地，不知国师师承何处？”
“鄙陋乡野，自是比不得巫山圣地，不足挂齿！”虚无直截了当地避而不答。
“这倒也是！”巫行云傲然道。巫山，尤其是巫山圣谷的圣灵之气，在整个神州大陆，都是首屈一指的。当年，妖月受那般重的伤，都能在短短十余年中养好。想到妖月，巫行云不由又看了虚无一眼。
虚无平静无波的脸上，自然看不出什么。
巫行云自是不甘。今夜，总要想法子在虚无这边试探些什么出来方可。
“想我巫山的圣灵之气，在这神州大陆若认了第二，只怕还没有哪一处敢认第一！”这也是巫山一脉凌驾于神州四国之上的原因。“想当年，本少主在巫山救了一名身受重伤的修仙女尊……”
巫行云说到此处，语声微微一顿，深深地看了虚无一眼。
虚无听到身受重伤四字，眼皮微微一跳。借着低头抿茶遮掩了过去。
巫行云接着道：“那女子不但身受重伤，且还身中巨毒，若不是有我巫山圣谷的圣灵之力保着她，小命早已休矣！也不知是哪一路的高人，竟然对一个女子下此狠手！”
虚无端茶的手微微一颤。茶水荡起一圈涟漪，这一回，巫行云瞧得真切，嘴角的笑容不由深了些，朝虚无问道：“国师可知那女子是谁？”
虚无顿了一顿，方道：“贫道不曾去过巫山，自然无从知晓！”
巫行云将眉眼一挑，道：“兴许这人，国师还认识！”
“是么？”虚无淡淡地应了一句，端得一副镇定如常的架势。
巫行云的笑容越发的深了些，道：“只怕这人国师不但认识，而且熟稔的很……”
虚无抿了口茶，笑而不语，脑海中却无端涌出妖月的模样来。
巫行云见虚无拒不接招，也不强求，只将茶一饮而尽，道：“叨唠国师了！”
虚无应道：“无妨！”
巫行云便站起身来，道：“夜深了，国师明日还要闭关，早些歇息吧！”
有些话点到即可，也不一定非要全数说透了。当然，若虚无能这一直般坚持下去，巫行云也是乐见其成的。倘若虚无的规避与冷淡，能寒了妖月的心，兴许他巫行云还有几分机会。
“少主慢走！”虚无亦跟着站起身来，亲自将巫行云送出门。
巫行云一脚迈出门口，却又猛然顿住，回首问道：“国师当真不认识那女子？”
虚无没料到巫行云突如其来的又重问了一句，不由一愣，应道：“自然……”
“可惜了！”巫行云喟叹道。虚无心头一跳，以为巫行云窥破了他与妖月的关系，不由看了巫行云一眼。
“今日在凤华殿，本少主听陛下说想替公主殿下觅夫婿了，公主殿下芳龄不过十四，豆蔻年华都要许婚定亲了。本少主突然意识到自己年纪不小了……”巫行云一脸遗憾，感慨道：“在下以为国师与那人认识，还想请国师替在下牵个红线保保媒……”
虚无不由主愣住了，甚是讶然地看着巫行云。
“既然国师不熟，在下只好另寻他人了，告辞！”巫行云飘然转身离去。
独留下虚无怔怔地站着门口，神色莫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