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雪无疑是幸福的,初涉情海的女人沉沦在男人情感和身体的爱抚中不能自拔,心已经被幸福填满。
然而,老天爷可能看不得她过于幸福吧,张晓雪是这样想的。10月1日,国庆节,当整个国家沉浸在欢度佳节的节日氛围中时,当她已经计划好和刘子政一起去海南时,她得到了老爸癌症复发的噩耗。
张晓雪接电话的时候没有哭,当和男人说这件事的时候却哭得稀里哗啦,她趴在男人怀里尽情的哭着,将眼泪和鼻涕都蹭在了他那昂贵的衬衣上了。
刘子政看着眼睛红肿的小女人,手不停的在后背安抚着。
“乖,别怕,别怕。”
男人将张晓雪送到了飞机场。
“宝贝,路上注意安全,给你的信用卡带上了吧,那是无限透支的,不要为钱担心,有事儿一定给我打电话。”刘子政最后嘱托着,在女人额头上狠狠亲了一下,放开了她。
张晓雪依依不舍的离开了这个强有力的怀抱,挥手走了。
一路奔波,当天傍晚张晓雪就看到了病床上的父亲。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呀,她一生都忘不了。经年累月太阳炙晒的黝黑,历经风霜堆积满脸的褶皱,凹陷脸颊高耸颧骨包围着一双凸显出来到大眼睛,黑灰胡茬围绕着起皮干枯的嘴。看到张晓雪时,露出少了一颗门牙的参差不齐的牙齿,那笑在满头星星点点白发的映衬下充满了沧桑和迷茫。瘦成一小团儿的人在白色的病床上显得更为孱弱。张晓雪心猛然一酸,嗓子也发涩,眼泪被她狠狠的压制在眼眶内,张晓雪似哽咽也似笑的声音故作轻松的传出,“爸,我回来啦。”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张春成强打精神说,好像几句话就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什么叫天上人间,张晓雪不到一天的时间就体会到了。几个小时前她还和男神一样的人在宽敞奢华的大别墅中卿卿我我,几个小时后却要和病魔缠身的亲人在狭窄简陋的病房中面对死亡,等待她的是巨额的医药费和亲人要经历的身心痛苦。
因还没有最后确诊,需要做穿刺确认。当张晓雪颤颤巍巍的在手术协议书上签字的时候,她感觉到了生命是如此脆弱,手术不成功就有死亡的危险,用惯了笔,写过无数个字的张晓雪第一次感到手中的笔如千斤般沉重。那焦灼的等待好像很长也好像很短,觉得长是希望看到好的结果,觉得短则惧怕等到的是更坏的结果。
然而现实不容张晓雪多想,医院让马上续交费用。妈妈和弟弟先交的一万多已经用完了。幸好,张晓雪工资卡里还有两三万的样子,有人管吃管喝,她工资卡里的钱基本就没动过,应该能顶几天。以后大不了就透支信用卡,借用刘子政的钱,她金后用工资来还,也不能眼看着老爸因为钱的问题而得不到及时的治疗。小时候,她就听说东街的马二就是因为没有钱治疗,50多岁就死了,留下三个女儿,很是可怜。张晓雪每每想起这件事就心里很难受,怎么能让人因为穷而死去呢?虽然马二在她印象里对小孩儿一点都不友好,但是她还是为他的死感到难受。因为钱而得不到治疗,看着生命离去,和因为钱而践踏自尊出卖灵魂,都是张晓雪所不能容忍的。
张晓雪在医院附近租了房子,房子很简陋,一张床,窄小的厨房,共用卫生间,好在租金便宜,一个月不到一千,比北京便宜多了。让妈每天给老爸做一些好吃的,他们也不用挤在病房睡觉,比第一次住院看病条件好多了。想着第一次时,她还刚考上大学,母亲就在那窄小的病房里呆了半年时间。为了省钱,两人不舍得买饭,买了电饭杯天天吃水煮面条,唯一的油花是从家里带过去的一瓶熟油,两人却吃得津津有味。两行热泪不经意的从面颊流过,那时,她只能呆在学校,发奋学习,拼命挣钱,兼职就找了三个。
穿刺的结果还是和初诊结论一样,相关的治疗已经陆续开始,放疗,化疗,老爸需要在医院待至少3个月,也有可能是半年。每天看到的都是穿着蓝白条病服的病人,他们有的已经没有头发,有的带顶帽子,所有人脸上和身上都能看到深深浅浅的红色印记,还有医生标识治疗位置的紫色线条。张晓雪第一次看到时就好像看到了死亡,现在看习惯也不再感到恐怖。老爸的脖子已经被烤成了紫红色,粗糙而没有知觉的皮肤裸露在外面。但是历经岁月敲打的老爸默默忍受着治疗的痛苦,精神还不错,吃的东西营养也跟上了,他好像胖了一点,脸也有血色了。
同病房的是一个和老爸年龄差不多的男人,但是看上去比爸年轻得多,听他们说话,好像是一个退休干部,家就住在省城,家人朋友来来去去的非常热闹,还经常有人拎着东西来看望。相比较,张晓雪觉得老爸这里简直冷冷清清,前几天,姑姑、叔叔和舅舅都过来看过了,每人还支助了一些钱,张晓雪激动了半天,觉得在灾难面前亲人的关怀会给人莫大的心灵慰藉。
夜深人静时,张晓雪会想起那个男人,但那好像已是十分遥远的记忆,连带男人的样子都有些模糊。人间天上,在人间的张晓雪奔波于医院和出租房之间,她骑着自行车去买菜,为5毛钱和别人讲半天价,出租房没有洗澡的地方,她回来后就没有洗过澡。现在想起以前的生活,也许就和猪八戒想起当天蓬元帅的想法差不多。位置,什么是自己的位置,现在这个为日常琐碎而操劳的女人才是自己的位置,把那些不切实际的异想天开放到它应有的位置吧。因此对于刘子政打来的电话和发来的信息,她简短回答就应付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