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见梁鸿鹄在亭子里煮茶，顾元懿步子顿了顿，走了过去。
“梁先生好雅兴。”
“闲着无趣，自娱自乐罢了。”
让了顾元懿在自己对面坐下，梁鸿鹄已沏好了一壶茶。
“将军尝尝。”
“好。”
捧起茶杯，入口清甜，顾元懿面上多了几分笑意。
“有幸尝到梁先生煮的茶，怕在难入口其他了。”
“将军若是喜欢，下次在下煮茶的时候，一定记得叫上将军。”
梁鸿鹄也尝了尝茶，淡淡的茶香萦绕唇齿，他笑了笑：“茶艺可是门学问，煮多久，温度如何，都需掌握好。”
目光落在顾元懿身上，梁鸿鹄轻声道：“将军是打算明日进宫么？”
顾元懿一顿。
“梁先生猜到了？”
“将军抬举在下了。”将手中的茶杯搁下，梁鸿鹄道：“先前瞧见长风大人过来了，想必是有好消息要禀告将军。”
“是，长风已经查实了张家的事。”
梁鸿鹄也不是外人，顾元懿并无隐瞒。
“上次进宫的时候姑母一直让元懿尽早打听好，这次得了准确消息，元懿打算明日一早就进宫，顺便，去求见皇上，给沈青倬谋一个官职。”
沈青倬在他们顾府，顾元懿也曾去看望，沈青倬确实自傲，婉言谢绝他的提议，若不是他仗着自己是周宣帝宠臣，说出周宣帝一时半会并没有开科举的打算，想必沈青倬早就离开了。
“沈青倬的事确实不能在拖了。”梁鸿鹄颌首，热气朦胧，他透过期间看着顾元懿，神色隐忧：“顾将军，娴贵妃知道了张家的事，怕是要做一番动作了。”
“元懿也猜到几分。”
自从姑母失了孩子，日后再次受孕几乎成了不可能的事之后，姑母的性子并不复先前那般沉的住气了，姑母厌恶玉妃，如今玉妃已经离世，可后宫中却还有宁皇后，而且太后也从净台山回来，姑母在后宫日子艰难，怕是要尽早从宁皇后身上下手了。
顾元懿微微叹气，想着他们顾氏一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回无论如何都是要站在自家姑母这边的。
就不知又要多少人要为了张家二小姐私奔一事丧命？
“张家小姐私奔一事可能没有这么简单。”
“梁先生知道什么？”
梁鸿鹄道：“我最近算了一卦，卦象显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似是不妙。”
顾元懿眉头一紧。
“后宫中各种势力盘错复杂，稍有一步走错，满盘皆输！明日元懿进宫会将梁先生所说告诉姑母，希望能劝得姑母不要轻举妄动。”
劝不劝得动，顾元懿心下很是没底。
自家姑母虽然一向疼爱自己，但向来是个认定了主意就不会轻易改变的人，说不好听点就是固执。
“最好如此。将军若是有空，明日最好在去探望一下慕芸郡主。”
“慕芸郡主？”顾元懿一怔：“这跟慕芸郡主又有什么关系？”
“将军对慕芸郡主果然还是难以忘怀。”
梁鸿鹄言辞打趣。
顾元懿轻咳一声：“元懿只是有些不明白。”
梁鸿鹄颌首。
“在下也有很多事不明白。”
见顾元懿微怔，梁鸿鹄道：“几年前我去过芸城一趟，这件事将军清楚吧。”
顾元懿点头。
那时慕芸为了帮大皇子修复书本，曾经找过自己。
“其实芸城失陷不久在下又回了一趟芸城。”
将茶杯细细清洗，梁鸿鹄微微叹气：“在下算出主会来寻我，便又手痒占了一卦。”
“什么卦？”
“在下占的是日后能辅助主成就大业的人，顺着卦象，在下去了芸城，找到了慕芸郡主。”
顾元懿神色一惊，有些不敢置信。
“慕芸郡主是辅助我的人？”
他不敢相信，梁鸿鹄也同样叹气。
“是的，在下躲在暗处瞧见了慕芸郡主，当时也觉得奇怪，辅助主成就大业的人为何会是个女子，为此，在下还特地又占了几次。”
“结果，还是一样。”
梁鸿鹄瞧瞧顾元懿，摇摇头。
“可说来奇怪，上次将军将慕芸郡主带来的时候，在下的罗盘一直转不停。”
顾元懿紧紧盯住梁鸿鹄：“梁先生，那代表什么意思？”
“这正是在下不明白的地方。”梁鸿鹄皱紧了眉：“罗盘转了几圈，在郡主面前停下，说明郡主是辅助将军成就大业的人，如果罗盘没有转，说明郡主并不是那个人，可是罗盘一直转个不停……是也是，不是也不是。”
“是也是，不是也不是……”
顾元懿重复着这句话，一时也难以想明白。
“其实在下一直有个猜测。”梁鸿鹄定定瞧着顾元懿，黑眸中似有什么在涌动：“芸城失陷后，在郡主的身上可能发生了什么，所以郡主不愿意辅助将军成就大业！”
他虽和慕芸郡主有限的几次接触中，已经发现慕芸郡主对顾元懿毫不掩饰的厌恶和警惕。这很奇怪，毕竟是顾元懿将慕芸郡主和慕狄小侯爷从芸城带回来的，顾元懿本身又生的俊朗，从举止中也看得出对慕芸郡主很是照顾，慕芸郡主年纪不大，又一向不谙世事，那一段相处不是应该让她对顾元懿心生好感吗？
怎会变成如此？
这是梁鸿鹄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若不是后来借故套了顾长安兄弟一些话，他还以为是慕芸郡主因爱生恨，这样在方能解释慕芸郡主瞧着顾元懿的眼神为何会如此复杂奇怪。
回想昔日，顾元懿眉头几欲拧在一起。
“元懿和郡主初次相见，郡主便不太喜欢元懿，元懿一直在想是不是郡主听了什么人的挑拨……”
“郡主从芸城逃出，身边除了慕狄小侯爷以外就一直是芸城家将。如今芸城将军皆已归将军麾下，鸿鹄接触过他们几次，都是没什么心眼的汉子，想必不是他们。”
“梁先生的意思是怀疑慕狄小侯爷？”话一出口，又被顾元懿自己否认：“慕狄小侯爷年纪小，虽有几分聪明，却不至于会如此。”
慕狄和他交情向来好，又总在慕芸面前帮他说话，无论如何，顾元懿都不会怀疑他。
“鸿鹄确实想过小侯爷，但……”目光似笑非笑的落在顾元懿身上，梁鸿鹄道：“就像将军所说，慕狄小侯爷年纪小，和将军素无交往，又如何会在郡主面前说将军的不是呢？”
“正是如此。”
顾元懿心中微松。
“元懿让人去芸城打听打听，看是否能知道些什么。”
“这也是一个办法。将军若是打听，一定要打听的清清楚楚。”
“梁先生？”
听出梁鸿鹄的言下之意，顾元懿不解。
梁鸿鹄笑了笑。
“这几日和沈青倬相处，在下不是没有收获的。”
“先生请说。”
梁鸿鹄不急不慢的重新煮上了茶水：“沈青倬无意间说了一件事，有趣的很。说是太后回宫之前，慕芸郡主曾经出宫，让那个叫璞玉的小姑娘去置办布铺，并且要大肆采买白绸。璞玉那小姑娘刚开始还不解，可没过几日，太后回宫，说了先皇托梦一事，便有了如今京城为先皇戴孝一年。”
顾元懿沉默了。
他的手下意识按上了胸口。
那里面有一只碧玉簪。
是花神街的时候，他买下准备送给慕芸的，可是他还没来不及送给慕芸，慕芸却失忆了，而失忆后的慕芸却不知为何知道了那碧玉簪的事。
……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巧合，可一直巧合下去未免太奇怪了。
“璞玉那小姑娘赚的盆满钵满，而且还打出了布铺的名声，可谓是一举双得。”将顾元懿异样的神色收入眼底，梁鸿鹄不动声色：“慕芸郡主并不是那般冲动的性子，若不是知道些什么，想必也不会大肆采买白绸。或许是慕芸郡主在宫中听到了些什么罢。”
“或许如此。”
顾元懿敷衍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慕芸郡主不容小视。”热气喷洒出来，梁鸿鹄收敛神色，将煮好的茶水给二人的茶杯里满上。“慕芸郡主对将军并不亲近，若她真能帮人成就大业，那么那人一定是她的幼弟，慕狄小侯爷。”
顾元懿眉头拧紧。
“元懿不容许任何人伤害慕狄小侯爷！”
包括他自己。
“将军何必动气。鸿鹄不过说说罢了。”
梁鸿鹄的脸上依然带着恰当的笑意。
“将军，先品品茶罢。”
顾元懿瞧他一眼，面上稍缓。
“慕芸郡主的事情元懿会派人去芸城打探，先生不要妄下结论。”顿了下，他补充道：“今日之事，就元懿和先生知晓。”
“在下明白。”
梁鸿鹄低敛神色，掩下眸中那一闪而过的情绪。
送走了顾元懿，梁鸿鹄瞧向一旁。
“人都走了，出来罢。”
顾长安从大树后走出来，面色有些凝重。
“梁先生。”
“长安大人，听见了多少？”
“刚好听见了慕狄小侯爷的事。”
他风尘仆仆赶回来，本是有事情要禀告顾元懿，却不成想听见了梁鸿鹄跟顾元懿的对话，好在那时顾元懿心思已经被慕芸郡主搅乱，倒是没有察觉到他的气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