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次来，是太后那边按捺不住了？”
周宣帝凝视着眼前的顾元懿，见他垂着头，一时不答，冷笑一声：“看来朕是猜对了。”
强压住口中泛上的腥甜，周宣帝一手搭在顾元懿的手上，顺着他的力气慢慢站起。
“太后要这大周的江山，也不看朕答不答应！”
许是说的急了，周宣帝一手捂口剧烈的咳嗽起来，顾元懿将旁边的茶水递来：“皇上。”
接过茶水，润润候，周宣帝道：“元懿，人都安排好了？”
“是，太后若有什么行动，只消一声令下，必不会让太后得逞。”
顾元懿隐下眸底异光，恭敬答道。
“这回多亏元懿你了，待这事了了，朕一定重重赏你。”
拍了拍顾元懿的手以示赞赏，周宣帝瞧了下窗外深沉的夜色：“元懿，你看那处。”
顺着周宣帝手指的方向看去，顾元懿的神色微微一凛：“皇上，太后来了。”
这么晚，太后为什么会来其中原因不言而喻。
顾元懿道：“皇上，元懿先扶您去床上。”
周宣帝颌首，待顾元懿将自己安顿好了床上之后，他对顾元懿摆摆手：“你先躲躲罢。”
顾元懿应了声，四处瞧了瞧，躲去了一旁阴影处。
太后很快就来到了屋前。
“皇儿。”
太后面色温和，走到了周宣帝榻边，止住了他要行礼的动作：“这么晚还来打扰皇儿，实在是有事要和皇儿商议。”
周宣帝神色平静：“可是前朝的事？”
“果真瞒不过皇儿。”
太后掩下眸中神色，轻声道：“最近大秦的人潜入京城，怕是想借着皇儿生病一事掀起风波，好在被顾家将军及时发现，将那些人都抓了去。”
她瞧着周宣帝的面色，缓了缓道：“顾将军少年将军，这件事做的滴水不漏，皇上真是没看走眼。只是因着这大秦的事，哀家这才发现这兵权落入外人手上，在这关键时刻，可容不得半点闪失。”
见周宣帝没有接口，太后继续道：“皇儿，这次来，哀家就是想问你讨那兵权的。”
太后直直的瞧着周宣帝，目光毫不掩饰。
兵权是一个国家的根本，若是没有兵权，便是得了这皇位，也不过是岌岌可危，四处看人眼色。
太后原先就一直想要那兵权，只是兵权在顾元懿手上，顾元懿一直又得周宣帝重视，后虽因为娴贵妃一事，顾家多多少少也受了几分牵连，但是兵权，顾家却从来没有打算放手。
太后想起朝堂之上，顾渊和顾元懿说着兵权是周宣帝所赐，要收回也因为由周宣帝本人收回，这才是合情合理，她气的牙痒痒，可顾家两父子一唱一和，说的头头是道，她也只得先压住不提，但是兵权一事却已经成为了太后的心病。
本想着，如果顾家不掺和进来，这日后，她或许还能给他们留个全尸，却不成想，顾家的人总和自己争锋相对，那大秦的人来到京城多日，他们顾家怕是早就得了消息，却一直隐忍不提，等到现在时机差不多成熟了，她要涌上那些大秦人的时候，就一举将那些人通通关入了大牢里，让她着实有几分措手不及。
顾家，哼，顾家！
想起顾家的所作所为，太后的目光不由暗了几分，有惊涛骇浪隐于其中，她的手指下意识收紧了几分。
“兵权？”周宣帝忽而一笑，“母后说的是顾家的兵权，还是慕芸郡主交给朕的玉牌？”
顾元懿的兵权自然是他所赏赐的，大周可命令三军的兵权，可是慕芸郡主的兵权却是百年前周高祖所赐的，若是两块同时出，自然是慕芸郡主的略高一筹，毕竟安王府才是名正言顺的继位人选。
太后的目光眯了眯，她见周宣帝的目光带着几分轻视，心下也不由有些恼怒。
“若是哀家想要，皇上愿意给哪一块？”
“咳咳。”周宣帝咳了咳，斜睨了一眼太后，面上的笑容有些古怪：“那就要看母后想要哪一块了。”
他定定的看着太后，目光诡异难辨：“有一句话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依着孝道来说，母后生朕育朕，对朕何其大恩，朕这一生也是报不了的，母后既然想要朕死，朕自然不能让母后为难，只是……”
他低低笑了笑，笑声像是在铁片上刮来刮去一样，让人听入耳，心下止不住的发毛，周宣帝一字一句：“只是这大周的江山朕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交由妇人手。”
“皇儿。”
太后下意识后退半步，一向温和的面色也不由沉了几分：“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母后还不明白？”
周宣帝哈哈大笑，目光如淬了毒般狠狠的盯着太后：“母后，你在儿臣身上下的蛊毒真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
满室皆静。
太后凝视了周宣帝半晌，忽而冷冷一笑：“既然皇上都知道，还特地陪哀家演这么一出戏，倒真是难为皇上了。”
周宣帝手扶床榻，勉力想要站起来，只是他身上毫无气力，只得恶狠狠的瞪着太后：“有道是虎毒还不是子，母后，朕对你不薄，为何要这样对朕！”
“皇上，你可真是误会了哀家！”太后微微叹了口气，面色忽然缓和了下来：“你是母后身上落下的一块肉，母后又怎会害你。”
见周宣帝不信，太后道：“皇儿，这大周的江山母后不过一介女子要来何用？母后出此下策都是为了你！你自己想想看，这几年，哀家不在宫中，你做了多少愧对先祖的事？”
见周宣帝一时想不起，太后提醒道：“废后宠妃，听信外臣，这一件件，皇上可记不得了？”
这番一想，确实是有这么一件，但是……
周宣帝冷笑：“这位子是先皇传给朕，朕要如何治理这江山都是朕的事，且这大周，难道就被朕治理的乱了套？百姓们民不聊生，天天想着要如何推翻朕的位子不成？”他斜瞥了一眼太后，只觉心下越发冷却几分：“太后说了这么多事，不过就是为了自己的野心寻求借口！”
“皇上居然这样想哀家！”
太后身子一颤，看向周宣帝的目光中满是复杂，她咬咬牙：“阿蒙姑娘，你去看看皇上。”
“是，太后。”
一直跟在太后身后的张阿蒙应了声，便走上前去，却被周宣帝推开。
“大胆奴婢！”
张阿蒙跌坐在地上，她眸光微微一闪，唇角便泛出一丝冷笑，她什么话也没说，只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一个蛊来。
她目光幽幽看向周宣帝，嘴唇微启，也不知是在念叨着什么。
“你……”
倏然间，周宣帝只觉自己的胸口有万千虫蚁在噬咬，疼的他连皇上的权威都顾不得了在床上翻来翻去的叫唤着，只觉得此时还不如死了好，也省的受这无妄之灾。
周宣帝的呼疼声连连传来，连张阿蒙何时抓住了他的手腕也早已没有心思再管，张阿蒙探了探他的脉搏，对太后道：“太后，他气急攻心，驱动了蛊虫，怕是不太好了。”
太后微微叹了声，走到了床边。
“皇儿，你觉得怎么样了。”
“不需要你假好心！”
强忍着说出了这句话，只觉得心头那噬咬的越发细密起来，疼得周宣帝唇瓣失色，额上大粒大粒的汗珠不住的落了下来。
太后又是一声叹，她对张阿蒙轻声说了几句，张阿蒙这才不情不愿的将蛊虫收了。
周宣帝刚觉得自己身上的疼痛稍减了几分，却听太后道：“皇儿，你是哀家十月怀胎所出，哀家见你这模样，心下也疼的厉害，恨不能以身代之。你且放心，哀家不会要你性命，待玄祯登上了帝位，你贵为太上皇，又怎不好呢？”
太后柔言劝诫着，见周宣帝没有反应，她继续道：“皇儿，原先的事你也不要记着了，只要知道哀家做这么多都是为了你和大周好就是了，如今正是紧要关头，你且告诉哀家，那兵符在什么地方？那顾家人狼子野心，你这一时被迷惑瞧不真切，可是事已至此，由不得你不相信了。”
太后附在周宣帝耳边做了许多顾家权倾朝野，不把周宣帝放在眼里的事，这是周宣帝如今已对她恨之入骨，听她絮絮说了这么些话，已是十分不耐，眉峰蹙的紧紧的，咬紧了牙关骂道：“你这毒妇，谋害亲生儿子，也不怕死了之后下地狱吗！到了那时，朕倒要看看你以何种面目去见大周的列祖列宗！”
唾沫星子喷洒在太后的面上，太后顿了下，掏出帕子擦了擦脸，然后丢了帕子去。
她深深瞧了周宣帝一眼，唇角便微微泛出一丝冷笑。
“阿蒙姑娘，你上次说有蛊虫可以用皇上将兵权交出来？”
“是。不过就是让皇上更痛苦一些罢了。”
张阿蒙回复的一板一眼。
似乎没瞧见周宣帝倏然间变的脸色，太后道：“阿蒙姑娘，劳烦你把那蛊虫拿出来，喂皇上吃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