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人也很快就得了消息，每个人看到慕芸如今的情况都是不由的叹气，一批批的补药好像不要钱一样送去给慕芸，可是直到元熙要启程返回大秦，慕芸脸上的伤也没有好过。
那滚烫的汤水几欲全部倒在了慕芸的脸上，她的面上和脖间都留下了褐红色的印记，看上去颇为可怖。
慕芸越发沉默起来，她鲜少出门，每回出去也都是把自己的头包的严严实实的。
周宣帝也私下去问过御医，但御医只要摇着头告诉周宣帝，慕芸郡主脸上的印记怕是难的去了。
这样已经毁了容的郡主，哪怕是元熙不说什么，周宣帝也不好意思在送去大秦和亲了。
慈宁宫内，太后和周宣帝就着慕芸郡主的事情说了许久，最终决定还是才重新选定宗族之女和九公主琦若一同嫁去大秦。
目送着周宣帝的身影已然不见，太后的目光微微沉下几分。
“想不到慕芸郡主真是个狠心人。”
连自己的容貌都愿意舍弃，这样的女子，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太后目光微微眯了几分，她让人将张阿蒙叫过去，如是吩咐了几分。
大秦使臣启程没几日，宫中再次掀起了风波。
这一切还是跟慕芸郡主有关。
“大皇子倒是有心人，听说慕芸郡主初进宫的时候，大皇子也很是照顾慕芸郡主，如今慕芸郡主毁了容，大皇子还对慕芸郡主不离不弃，还在皇上面前求娶慕芸郡主呢，可想也是个痴情人。”
这场消息在宫中都不是什么秘密了，虽然不知道周宣帝最终是否答应，但丝毫不影响宫中的女子们讨论这件事，说着慕芸郡主的好运，也说着大皇子的痴心，可是可托付的郎君。
另一打扫落叶的宫人道：“虽然皇上现在还没下旨，但是大皇子可是嫡长子，最近皇上对大皇子也很是看重呢，你看看先前皇上给大皇子赐下的张家小姐，有容又貌，匹配大皇子，皇上都还犹豫了许久。如今这慕芸郡主……”
先前那人接口道：“慕芸郡主没毁容之前，可半点不比那张家小姐差，和大皇子也是能说上话的，两人还颇为投机呢。这论起身份来，慕芸郡主比那张家小姐强了可不止一点半点。”
“你也会说是毁容了。”
“哎。”宫人叹了一声：“真是可惜了，好端端，慕芸郡主会无端端的毁容呢？大皇子在皇上面前求娶慕芸郡主，这都好几天了也不见皇上下旨，想必是不愿意的。”
宫人们继续打扫起来，对着这件事也不好在说什么。
不远处，一扇窗户被人关了起来。
那玉手生的颇为动人，只是这面上却围了一厚厚的面纱，只露出了一双清澈的眼眸，让人好是好奇这面纱下又是如何的风光。
慕芸眼睫微微垂了几分，想起刚才那些宫人们议论她的话，下意识间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庞。只是指尖才刚刚落下，她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住了一般，忙是收回了手。
神色间流露出几分怅然。
大皇子是个好人，在她如今已经毁容的情况下还去周宣帝面前求娶自己，想来是对自己确实是动了真心的，只是她如今的模样，又何必去耽误他了。
手下的指尖下意识握紧，慕芸心下暗暗打定了主意。
“皇上。”
寻了一合适的时候，慕芸用面纱将自己的脸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去求见了周宣帝。
周宣帝道：“慕芸郡主不必多礼，快些起来吧。”
让人给慕芸郡主赐了座，周宣帝看了看慕芸脸上那厚厚的面纱，忍不住叹气：“慕芸郡主的脸可好了些了？”
“都好多了。只是，太医说，慕芸脸上的印子怕是消不掉了。”
慕芸低眉顺眼，声音极轻。
见她模样，周宣帝也不由动起恻隐之心来：“慕芸郡主不必担心，这脸上的印记迟早会消的，需要什么药，只管让人去抓，只要将脸上的印记治好就是。”
“慕芸谢过皇上。”
周宣帝点点头，抿了口茶：“慕芸郡主是为了玄祯来的吧？”
周宣帝心下盘算着，慕芸郡主和他们毕竟不是本家，虽然说起来同有皇族血脉，可是却毫无血缘关系，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慕芸郡主身份尊贵，按理说，许配给大皇子确实是良配，只是他如今颇为看重玄祯，慕芸郡主已经面容有损，许配给玄祯怕是让人笑话了。
这也是周宣帝迟迟没有应允大皇子所求的原因。
他对安王府本就忌惮几分，如今看了这么一个娇俏少女失了容貌，恻隐之心也动了起来，想着就算慕芸郡主这容貌恢复不来，有自己在，也定要给慕芸郡主选一个好夫婿才是。
只是这夫婿，自然不是他自己的儿子了。
想到这里，周宣帝道：“不是朕狠心，只是玄祯是嫡长子，朕对他也是寄于了厚望的，玄祯只是一时怜惜慕芸郡主，这时候久了怕会让慕芸郡主受委屈的。”
周宣帝说的极为婉转，作为他男子的角度来说，慕芸郡主原先还能说的上是如花似玉，好生美貌，可是如今一张好好的脸上被毁了大半，都是被烫伤的红印子，现在玄祯是心疼慕芸郡主，要求娶她，时间若了久了，玄祯怕是会厌恶慕芸郡主了。毕竟这天下间好看的女子那么多，何必委屈自己，身边只留一个毁了容的女子呢？
周宣帝想着自己这不答应，虽然是存了几分自己的私心，但总归是为了慕芸郡主好，一时便道：“慕芸郡主放心，你毕竟是皇家的女儿，朕一定会给你寻个好夫婿。”
他心下暗自琢磨着朝堂上的适龄的大臣们，以及那些年长大臣们适龄的儿子。他如今对慕芸郡主好生愧疚，自然是上了几分心的。
只是这还没有想出来，忽听一道声响，周宣帝回过神来，只看慕芸郡主居然已经跪在了自己面前。
周宣帝道：“慕芸郡主你这是做什么？”
难不成是为了自己不答应大皇子和她的婚事？
周宣帝心中嘀咕着。
他暗自下定决心，大皇子日后没准是要继承自己位子的，若是真迎娶了慕芸郡主，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皇后无盐？周宣帝最是好面子，哪怕明知道这是百年之后的事情，也打定主意不让这件事发生。
慕芸的额头抵在冰冷的地板上，她字字泣血：“皇上，慕芸失了容貌，已是不敢在奢求什么，请皇上看来慕芸总归是皇家人的份上，允了慕芸去静心庵吧！”
静心庵？那尼姑呆的地方？
周宣帝打了个激灵：“慕芸郡主，你不过是失了容貌，日后没准能恢复的，你何必想不开呢！”
“皇上，慕芸一直潜心礼佛，原本就打算待慕狄大了之后就去静心庵的，只是没想到慕狄还没有长大，慕芸的容貌就先毁了去，慕芸知晓皇上待慕芸好，只是慕芸这副样貌，着实在宫中日渐低卑。皇上若真心为慕芸好，求让慕芸去静心庵吧，慕芸带发修行，定不堕我大周名声！”
慕芸给周宣帝磕头：“求皇上答应！”
她磕头半点都容不得假，所以周宣帝很快就看见慕芸的额上有鲜艳的红色沁出，周宣帝忙将她扶起，可慕芸何其倔强。
“皇上若是不答应慕芸所求，慕芸就一直跪下去！”
“你！你这是在威胁朕不成！”
周宣帝有些生气。
他向来想人都要转过几遍心思，一时只以为慕芸是因为知道自己不会允诺大皇子的求娶，所以故意做出这番样子来逼迫自己。
他最厌恶的就是被人威胁，如今瞧着慕芸的样子真是越瞧越像。
若说先前还有几分恻隐之心，那么现在，就是满满被慕芸当成傻子的愤怒！
慕芸道：“皇上是否误会了什么？慕芸容貌已失，已不敢在奢求什么，如今只想要静心庵青灯伴佛，了却一身，求皇上答应！”
慕芸死死咬着下唇，冲着周宣帝跪下。
“你一个未出阁的郡主，去静心庵青灯伴佛，这要是传出去，岂不让天下人笑话！”
“天下人只会夸赞皇上，又怎么会笑皇上呢。”慕芸忙要辩解，只是这话还没有出口，周宣帝却阴沉着打断了慕芸的话。
“慕芸郡主，你不用以青灯伴佛来逼朕，朕已经决定不会允诺玄祯的婚事！但朕可以保证，只要你愿意，朕一定会给你找一个如意郎君！容貌又如何，朕赐你安平公主的身份，若有有人敢欺辱你，你只管进宫跟朕说，朕一定会为你做主！”
“皇上！”
“慕芸郡主要是愿意跪就跪着罢！”
周宣帝在不想跟慕芸说什么，甩袖离开。
慕芸瘫倒在地上，想了想，她忽然有些明白周宣帝的意思了，面上不由流露出几分嘲讽的神色。
她是真心想去静心庵，眼不见为净，却不成想周宣帝却觉得她别有所图，当真是有趣。
听见外面隐有人声，慕芸端正着自己的跪姿。
既然跪了，她非得跪倒周宣帝答应为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