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们,让我们先把视线从江叶和谷米身上移开,去追踪另外一名女子的行动吧。
这名女子就是故事一开始登场的花秀。
此人不但特爱读推理小说,还是江叶的书迷。就在几小时前,她在莎娜亚舞蹈练习场见到心目中的男神,任由他巧妙地带领自己,度过如梦似幻的跳舞时光。
不仅如此,分手之际,她提出邀请:“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不错的店,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愿意带路。”站在她的立场,这么说不过是出于礼貌,也就是所谓的客套话,可是没想到对方竟回答说:“好啊,今晚我就跟你喝一杯吧。”当下,让她感动莫名。
虽然,她的美梦让一名叫做谷米的女子给打断了,但花秀的激动和兴奋并没有因此而消失。她想找人倾诉今晚发生的事,希望有个忠实的听众。尽管母亲在家等她回去,但按捺不住激昂情绪的花秀,很自然地推开了原本要带江叶去的那家小酒吧的门。
位在朝阳道的“冰杖酒吧”,有着这一带少见的小木屋造型。两盏老式的煤油灯从粗圆原木架起的天花板垂下,分悬在吧台上方和店中央的位置。然而,由于灯泡的烛光数不足,从煤油灯中流泻出来的光线无法照亮整个室内,恰巧营造出山中小屋的气氛。
店里并没有豪华的装潢,吧台前约摆着十把高脚椅,总共就两张桌子。这里没有卡拉OK之类的俗气设备,因此不必担心会听到喝醉酒的客人大声嘶吼,还要被迫鼓掌叫好。
这家店虽然简陋,客人却络绎不绝,除了老板娘人品吸引人之外,她死去的丈夫曾是摄影周刊编辑的身份也帮了不少忙,摄影师、从事媒体工作的常客出人意料地多。
花秀也是“冰杖”开店以来的忠实顾客。老板娘是花秀大学同学的姊姊,花秀和母亲开始做精品店生意时,她还是她们的第一位顾客。虽然两人做的生意不同,但同在道玄坂开业的她们,彼此的情谊从未间断过。
老板娘的年龄是四十五岁,比花秀整整大了十二岁,她总是像亲姊姊一样,听花秀发牢骚和诉说烦恼。今晚她所体验到的感动,第一个就想说给老板娘听。霸占住吧台一角的花秀,似乎还没喝就已经醉了。
“老板娘,请给我啤酒,我的喉咙好干喔。”
“秀秀。”吧台里面的老板娘露出了微笑。在这家店里,大家都亲切地喊花秀的小名。
“今晚你喝得太猛了吧?先休息一下。”
“可是,人家的喉咙好干喔。拜托,再给我一瓶就好了。”
“你说那么多话,难怪会口渴嘛!那么,只能再喝一杯。”
“老板娘真坏。对我而言,今晚是最棒的夜晚,我可是碰到了当红作家、人称华夏推理之星的江叶耶。而且那位大师还和我手牵着手、肩并着肩,随着《月之沙漠》的布鲁斯旋律,在舞池里踩着优雅的舞步翩翩起舞。和我一起喔!喂,老板娘!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我在听啊。这些话你已经讲了三遍,不,应该是第四遍了。”
“所以,我很高兴啊。要是让江叶的书迷听到,肯定要昏倒的。他不但作品写得好,人更是棒透了。特别是他的长相,那么的斯文秀气又有气质。老板娘要是站在他身边,保证会兴奋得发抖。我还开口邀那位江叶老师到这里来呢。结果,你猜他怎么说?”
老板娘一面笑,一面装出男生的声音:“好啊,今晚我就跟你喝一杯吧。”
“没错,老板娘知道得真清楚。”
“就这样,江叶老师跟我们的大美女手挽着手,走出莎娜亚舞蹈练习场,可是悲剧却在下一秒发生了。谁知道,外面竟有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在等他。”
“她才没有貌美,只不过有点可爱而已。无所谓,反正根据我的观察,那个女孩和江叶老师的关系并没有很深,所以,今晚我才会默默地退出。不过呢,老板娘,我一定会把江叶老师带来的,老师一定会在这里出现的。”
花秀斩钉截铁地说道。这时,老板娘突然放声大喊:“真的耶,秀秀。那个老师出现了耶。”
“咦?”花秀回过头,来到她身边的也是这家店的常客,自由摄影家宫宫悠平。
“什么嘛,这不是宫悠平吗?”
“什么什么嘛?不过,让人老师、老师地喊,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那还用说,如果宫悠平是老师的话,江叶就是大师了。”
“什么?你在说什么大师?”
老板娘插进两人的对话:“就是推理作家江叶啊。总之,你先坐下来。阿悠来了,真是太好了。我们哪,从刚才就一直听她讲江叶大师,听得都快打饱嗝了。”
“我是听不太懂啦,不过,今晚秀秀似乎碰到很了不起的事。好吧,这个醉鬼就由我接收了。”
宫宫悠平挑了吧台前的座位,与花秀并肩而坐。
“来,说给我听听,有关那位大师的事。打饱嗝也好,打哈欠也罢,我就听你讲到打烊为止吧。”
“跩什么嘛。要接收大小姐我?喂,你刚刚那句话,莫非是在向我求婚?”
“爱说笑。倒是你动不动就提什么求婚,不会是在暗示我吧?我再慎重问你一次,你是不是整天都眼巴巴地期待某人跟你求婚啊?”
“笨蛋,你干嘛要刻意曲解人家的话?”
“嘿,恼羞成怒了。”
“是又怎样?反正我是醉鬼嘛!只要几杯黄汤下肚就会变成妖怪。”
站在吧台里的老板娘和打工的女大学生全都噗哧地笑了出来。这两人彼此互有好感,是众所皆知的事,拌嘴也算是双方感情好的一种证明。
宫宫悠平是自由摄影家,同时也是杂志《Camera华夏》的特约人员,在某报的副刊有他的摄影专栏,名为“文学碑之旅”,至今已连载了三十几回。透过摄影,宫悠平将它们介绍给世人,并用简洁的文字陈述纪念碑兴建的由来,以及碑上所刻诗歌或俳句的典故,文笔十分不错。
这份工作后来以“摄影小品--文学碑之旅”为题,集结成单行本出版了。不仅如此,它更让宫悠平荣获N报社每年举办的华夏艺术文化奖之“纪行·随笔”类的特优奖。如此一来,他的文章写作功力连同摄影技巧一起得到了很高的评价。最近,陆续有杂志上门邀稿,请他写随笔、游记;今年四月起,他更应聘成为华夏摄影专门学校的讲师。
宫宫悠平,三十三岁,就年龄、收入、社会地位而言,他都有资格向花秀求婚;然而,至今他依然裹足不前,迟迟未采取行动,真是让“冰杖”的老板娘暗地焦急不已。
(阿悠该不会是在意自己的学历吧?)
宫悠平高中一毕业即进入警察学校就读,论起学历,就只有这样而已。宫悠平的父亲死得早,五十岁就走了,在饭店工作的他并未留下多少积蓄,因此,扛起一家生计的是比宫悠平年长十岁的哥哥。哥哥打一开始就选择了警察的公家饭碗,宫悠平高中时代的学费全由当时已经升任刑侦队长的哥哥从薪水里支付。宫悠平高中一毕业,即进入警校就读,为的就是减轻哥哥的负担。
不过,宫悠平的警察生涯只维持了两年。从高中时代就对摄影产生兴趣的他,依然利用工作余暇向各家摄影杂志投稿,趁着被《Camera华夏》选为年度摄影比赛冠军的机会,他辞掉了警察的工作,投身向往以久的摄影师世界。
庆幸的是,《Camera华夏》的总编辑很赏识他的才能,聘他为公司的临时雇员。当然,刚起步的那段日子很辛苦,不过,成为一流的摄影师是他的梦想,靠着不断的努力,终于建立起现在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