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跌进了阴间,没有牛头马面,刀山火海、油锅、血淋淋的铡刀,但见最亲密的人竟然做出毛骨森然的举动,我惊恐到比遭酷刑的滋味还难受。我僵直躺着,眼睛看不到离床头两米的场景发生了什么,只听见冰柜“吱呀”被阿杰打开,之后,再无响动,我不知道阿杰做什么?他查看什么?掏出尸体?
看不见、没有响动,更让我心惊胆寒,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以为世界上最可怕的情景就是一觉醒来,猛见枕边情人化为骷髅。
阿杰被鬼魂附体了?
我的头皮快炸了。
窗户突然发出几声脆响,似乎有甲虫撞击玻璃。我听到了阿杰的笑声。“嗬嗬……”他笑得古怪,就像捂着嘴,从鼻腔里漏气闷笑。
“啪”
冰柜发出关闭的声音,阿杰重新走进我的视线,似乎没有什么不正常,他弯腰抬起靠墙的桌板放到冰柜上,窸窸窣窣收拾了物品一件、一件放回原位。他拍拍手掌,似乎心满意足的样子,倒头躺在我旁边。
他侧了侧身子,把手搭在我腰上,指头颤动。
我生了一层鸡皮疙瘩。阿杰的手掌冰寒刺肤。
像是沉没到万米海底,虫噬腐蚀,我感到下体溃烂。
阿杰的中指弯曲,抠着捻了捻,手掌覆盖在外阴一动不动。不一会儿,他在我耳边吹气,发出轻微鼾声。我陡然松口气,这是他的习惯动作,以前很多夜晚睡熟后,他喜欢这样抚摸我。
阿杰梦游?
他在梦中干了什么?
突然,脚筋拧了一下,我感觉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然后,我能动了,四肢蓦然恢复知觉。我蜷着身,滚到床边靠墙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嗬……”阿杰被惊动,没有醒,咂嘴“嚓嚓”磨牙,翻身继续睡。
我急促喘气,瞪着阿杰,生怕他突然蹦起来,面孔狰狞露出獠牙。昏暗的屋子热气腾腾,我浑身湿透,呆了半天,不见任何动静,我抬头扫眼冰柜,一切正常。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根本难于发现阿杰动过它。天色渐渐明亮,房间里的物体泛出清光,我不再那么害怕,大着胆子下床,在屋里走了一圈,瞅了瞅冰柜。
停电后,没有“嗡嗡”声,它异常安静。
没响动的物体就像死人。
我蹲下身,低头,侧耳贴近冰柜。
怎么做出这样的举动?简直疯了,我为什么把耳朵贴在冰柜上?
我似乎要听它的心跳。
无声无息。
我咽了咽口水,心脏砰砰狂跳。如果能透视,我肯定能看见它离我不到一尺。
“嚯……咕噜……”它突然发响,好像肠胃蠕动在消化什么东西。我陡然被吓一跳,往后跌坐在地上,半天不能回神。
冰块融化?
它要爬出来了?
我哆哆嗦嗦站起来,再也不敢靠近冰柜。我穿好衣服,拿了脸盆、牙刷拉开门冲到楼道上。几个人肩搭毛巾,歪歪斜斜排队站在水池边。一个穿睡裙的女人在低头提桶接水,长发蓬乱。我啪啪跑过去,看到她,立刻呆住。
她抬头斜瞟了我一眼。
一个主妇,她也是租客。我松口气,汗水流进眼窝,火辣辣。
刷牙、洗脸,毛巾擦到脖子,我突然感到剧痛,脖子瘙痒。毛巾上有血。我伸手摸脖子,摸到凸凹不平的疙瘩,破皮流血了。我赶紧回屋,一照镜子,天哪!密密麻麻布满一窝螨虫痘,出血流脓,奇痒疼痛,好像梅毒晚期溃烂了巴掌大的一块皮肤。我手忙脚乱拿出药膏拼命涂抹,涂了厚厚一层,再贴上药纱,缠裹胶布。我心慌意乱,严重了,我得赶紧去诊所。
捂着脖子,我匆匆出门。没叫醒阿杰,我想等找个机会问问他知不知道他夜晚梦游?
穿鞋,一伸脚,我感觉踩到一团东西,脚底板黏糊糊,我踩扁它。我吓得缩脚,只见鞋子里粘着一只大蟑螂,肚肠破裂,触须颤动。我忍着恶心,用卷筒纸捏死蟑螂扔进垃圾桶,擦了脚底板和鞋子。
黑诊所还没开店,我等了一会,忽然想起来,包里才有2块多零钱,根本不够付医药费。我犹疑一下,懒得回屋找阿杰要,直接先去上班,打算午休跟同事借点钱再去医院。
我内心隐隐不安。
下地铁站,我总觉得有人尾随着我,忽前忽后,杂在人堆里。我偶尔用余光扫到,但转头正眼看,却又什么都没发现。身旁行人匆匆,面无表情,个个都在闷头大步快走。我琢磨着视线中的模糊影像,好似睡裙一角,飘飘荡荡,让我找不到,但从没离开过我。
它一直跟着我。
我站在车上,车厢轰隆隆快速移动,在某一刻,黝黑的车外陡然闪过一个影子,好像它。
我低头闭上眼,忍受着折磨。
我想:那晚,我该投案自首。
到了公司,同事见面嘻嘻哈哈笑谈,我才感觉舒服一些。她们问我脖子怎么啦?打个补丁?我故作镇静解释说:昨晚男朋友躺在床上抽烟啊,一抬手,烟头戳在我脖子上,烫了一个水泡。有人开玩笑说:哟!死男人,罚他戒烟、戒色一个月。
这些死八婆!我强颜欢笑,赶紧闪进工作间干活。
一开始,我几乎不能专心工作,脖子阵阵狂痒,好像百千条毛虫蠕动,啃噬我的血肉。肌肉一跳、一跳疼,我难于控制要撕扯纱布,用力狠狠抓挠。
我尽力忍着,把双手按在电脑键盘上,噼噼啪啪打字。
渐渐的,我意识恍惚,似乎忘记了痒痛,麻木,机械地做事。直到中午,我松口气,清醒过来,伸了个懒腰,周身骨头咔咔作响。突然,我感到下身传来一阵难受。我大惊,忙乱跑进卫生间,锁上门,我等不及脱下裙子,伸手朝里面向下一摸。
湿漉漉的,我满手脓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