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二娃笑了出来，给大哥点上根烟，道：“得道高僧肯定不能这么干，但这买卖既然跟超然公司有关，那俺就确定俺超哥肯定会这么干，因为俺太了解他的性格了！”
大哥看了看莫二娃递过来的烟，道：“这烟……不是我们老板抽的特供熊猫么？你一个打出租车的人抽这个烟，你这不是假烟吧？”
“你放心抽吧！俺打出租是因为俺的车没开来，这烟也是从你们老板手里买条子批出来的！大哥，你是新来的吧？俺介绍一下自个儿，俺叫莫二娃，是你们老板的铁哥们儿，出租车队好多司机都认识俺，俺每次喝完酒之后都让他们开俺的车送俺回去！”
“你说什么？你是莫菩萨？坏了！人家都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顶多被刀劈，可我这是拿座假庙忽悠了真菩萨，我这容易被雷劈啊！这……阿了弥陀了佛，罪过啊！”
莫二娃看到大哥那样，哈哈笑了起来，道：“你不用怕，就算是被雷劈，那挨劈的也是俺超哥，这罪过不能算在你头上！大哥，超哥这是闹啥幺蛾子呢？他这是鸡头子当够了，准备换个理想去当神棍啊？”
司机大哥满脸通红，道：“我这级别的司机哪能知道老板怎么想的啊？我只知道老板前天从省会回来之后就召集各单位一把手去开大会，完事儿我们队长就带着这些资料回来给我们开小会，说是老板要盖庙。各单位觉得自己挺能忽悠的人都可以申请调过去当假和尚，不愿意过去的人也可以像平时拉皮条一样往庙里拉客，而且这个提成比往酒店里拉客的提成还高，只要送进去一个人就给十块钱，不管他消费多少！”
“这可真不少啊！大哥，往庙里拉皮条都给这么多，假和尚有啥待遇啊？”
“早六点到晚十点，干一天休一天，法定节假日双倍工资，年底还有年假。底薪是每个月二百块钱，工龄工资每年三块五，满勤奖五块，庙里捐款、烧香、放生、算命、开光、做法、超度、斋饭都有百分之三十的提成，另外还赠送高档假发一个，外加兄弟发廊终身免费剃发卡。”
“这待遇可真不低，俺都打算去当和尚了！大哥，你这嘴皮子这么厉害，你咋没申请调过去呢？俺觉得你要是调过去了，你最起码能混个主持啊！”
“谁说不是呢？可我已经去不了！我那败家媳妇儿是顺发酒店六部的前台主管，她们单位离开大会的酒店近，小会比我们早一个小时，等我散会后跑去毛遂自荐，人事部告诉我这逼娘们儿都抢先一步报名了。我们公司的美国管理给我们定了制度，不允许夫妻和直系亲属在同一个单位工作，说中国人走关系成风，这是为了防止提拔一人后产生的裙带关系。”
莫二娃都快听哭了，道：“你们那还有尼姑呢？”
司机大哥点点头，道：“有啊！队长说了，我们这个庙完全仿照少林寺模式建，他们那边就有个下院叫初祖庵，里面养的就是尼姑，我们这个庙也有个下院叫玉佛庵，准备建在横山寺的对岸！”
“这个设计不好！俺得给超哥提个建议，让他再修一座横跨西山水库的大桥，把和尚庙和尼姑庵连在一起，要不他们就成牛郎织女了！要是大桥修不了的话，两边各建一个渡口，摆上几条小船也行！”
“那可不行！我媳妇儿在庙里当假尼姑呢！”
“别怕！俺看你有这嘴皮子却当不了假和尚，俺觉得太可惜了，一会儿你要是帮俺办一件事儿，俺就在给超哥提意见的时候顺道举荐一下你这个人才，让你和你媳妇一起去忽悠释迦摩尼，说不定超哥还能看在俺的面子上提拔你呢！”
“哎呀！怪不得别人都管你叫莫菩萨，遇到你是真有好事儿啊！莫菩萨，你想让我办什么事儿啊？”
“把俺送到地方之后，你马上回去跟你们老板说一声，俺觉得他这庙挺上档次，僧袍还是从俺那服装厂订比较好，俺相信李聘婷一定会给他设计出一款时尚的袈裟！阿了个弥陀了个佛！”
餐饮局的宿舍大院是典型的七十年代建筑风格，由四栋四层高的筒子楼围成，中间面积挺大的空地被拆成一块一块，自建的仓房是一楼住户的，菜地是楼上住户的，自行车棚里停的都是一般住户家的自行车，而那些拉达、波罗乃兹之类的轿车则是那帮投奔孙超、莫二娃的中低层管理家的。
车到地方后，陈海云和莫二娃下车，俩人看到三台从外往里开的“皇冠”把一台从里往外开的“拉达尼瓦”堵在了门洞里——这是一款苏联生产的越野车，车型跟现代越野车最大的差距就是没有流线型的车体设计，所以现代人看起来也会觉得它很呆板。
这款车跟波罗乃兹、拉达2015一样，都是改革开放后第一批进入中国的汽车，但这车却因为性能比其他的好，一进中国就被有权的官员们垄断，成了“高干家属”的标配，一般人根本不敢想。中日全面通商以后，性能美观兼备的“皇冠”和“公爵王”立刻重新定义了中国的豪车，现在“拉达尼瓦”已经走下神坛，沦为普通汽车了。
“这就是黄杨的车！八零年来辽南视察那老头子走后，就有人把这台车从北京送了过来，据说她跟那老爷子在游艇上睡了！拿到这车之后，她天天开车在院子里转圈，说是在练习倒车技术，这把我气得，天天半夜把我家垃圾扔她车上！”
“你咋这么缺德……不不不！你千万别瞪眼，我还没找到桃树枝呢！俺的意思是你做得对，俺要是你的话，俺就拿刀子把她车胎扎了，这样才解恨呢！”
四台车对着按了一顿喇叭后，车上的四位女司机全都下来了。
那三个开“皇冠”的女人都穿着超然公司中高级管理的制服，看样子应该顺发酒店的经理级人物或是超然酒店的领班级人物，而黄杨则是穿着一身前几年绝对流行，但现在却有些老土的紧身套裙。
黄杨盘着头发，体态窈窕、长相漂亮，看起来顶多也就二十七八，最有特点的就是那张很难得的樱桃小口，一看这嘴，莫二娃这流氓也猜出来她凭什么勾搭老干部了。
黄杨把手往胸前一盘，问：“你们三个什么意思啊？”
“你什么意思啊？好狗不挡道，没看我们要往里进么？不知道让路啊？”
“你们往里进，我往外出，凭什么我给你们让路啊？再说了！孙妍，你们三个上个月不是说自己买了商品房，都搬走了么？没事儿还回来干什么？是不是交不起房款，又准备搬回来住了？”
“哎哟！你以为我们跟你这只落毛凤凰一样，活得连野鸡都不如啊？我们姐妹今天开始休年假，这是回来看看老邻居的！”
“看老邻居？我看你们仨这是想开着新车在院子里炫耀给陈海云的手下看吧？不用瞎嘚瑟了！陈海云的手下都不在家，你们没有观众！”
“怎么没有啊？娘们儿不在，爷们儿在啊！”
“爷们儿也不在！前几天赵桃李跑回来，说是要带着同被女人压迫的难兄难弟去旧金港卖汉堡包，听说他们在那边的买卖还做得相当大。昨天晚上，赵桃李又给大家打电话，说他今天要回市内注册办厂，办完手续不回去，要在远航公司代表处招聘员工，大院里没活干的人全去应聘了！”
听说没了观众，三个娘们儿满脸扫兴，那孙妍又看看黄杨，道：“我看你今天打扮地挺漂亮，连老干部给买的衣服都拿出来穿了，你这也是要应聘去吧？”
黄杨不屑一笑，那夸张的样子比起陈海云和时雨茹来，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莫二娃听得都有些肝颤儿。
黄杨歪着头，道：“你们可真是狗眼看人低啊！赵桃李在餐饮局当科长的时候，见了我都低三下四，想偷看裙子还得把皮鞋擦锃亮当镜子用，我会瞧得起这种猥琐的糟老爷们儿么？”
三个娘们儿听到这话一起啧嘴，孙妍道：“黄杨，你这是粉底打得厚，还是脸皮本来就厚啊？你是担心赵桃李咸鱼翻身后看不上你这只落了毛的凤凰，所以你才不好意思去应聘吧？”
“你以为我跟你们一样虚荣，天天就知道瞎吹啊？实话告诉你们，我和我们棒棰岛号上的兄弟姐妹们也准备下海做生意了！我们买了一条特别特别豪华、特别特别大的客船，准备重操旧业跑山东到辽南的客运，我现在就是要去工商局办手续的！”
“买船？你连车都换不起，你还买一条特别特别豪华、特别特别大的客船？”
“什么叫买不起啊？我那是该节约就节约，没必要换的东西就不换，才不像你们似的，为了得瑟一下就预付工资买车呢！我告诉你们，虽然我不认识那个什么时雨茹，但我光是听院子里的人说，我就知道这娘们儿跟陈海云绝对是一个半斤一个八两，她的这套预付工资买车的办法，其实就是想把你们拴住，不想让你们跟我一样自己当老板，以后你们永远都要仰视着我，知道么？”
陈海云看看莫二娃，道：“完了！咱们来晚了一步，这下我看不到她沦落风尘，看来我还得扎她车胎！”
莫二娃笑了，道：“阿了个弥陀了个佛！你们的世界可真是太奇妙了！她敢吹你就敢信啊？国家现在根本就不允许私人从事海上客运业务，就算是国家允许，这个手续也不是在工商局办，你看旧金港上哪条船挂工商局发的执照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