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一会儿,刘远方指挥的船队终于开到了,羽田龙二上船后一溜小跑钻进了驾驶舱里,看到轮舵和操控台后,他就跟八辈子没见过女人的老光棍一样稀罕地不行,眼泪巴巴地求莫二娃允许他亲自指挥编队航行一次。
莫二娃因为马和平教的航海技术而尝过甜头,他本来就想抓住一切机会向更高明的日本海军学习,羽田龙二自己送上门来,他肯定乐意,于是这小子就附加一个条件,说如果你愿意教教俺们哥几个日本的航海技术,俺就让你破例指挥俺的船,羽田龙二马上答应,莫二娃亲自掌舵,命令贺一拿笔记下他说得每一句话。
和刚刚发展起来的中国海军不一样,历史悠久的日本海军在操控船只的时候,精细度已经达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就拿着转舵来说,一般渔民开船就是左舵右舵,方向对了就差不多,马和平教莫二娃他们的时候,经常说“左舵五度”、“右舵五度”,这已经很精细了,可是这羽田龙二指挥航行的时候,竟然能蹦出“左舵一度”、“右舵一度”的航令。
海图上用量角器画出来的航线什么样,船在海上就是怎么走,三条船排成一条直线行进,从最后一艘船往前看,两条船的桅杆竟然是完全重叠的,那帮在海军干过的退伍兵吓得是一头冷汗--在改革开放之前,中国军队天天研究怎么无情地消灭美日帝国主义的军队,今天亲眼看到日本军官怎么指挥军舰,他们忽然发现自己以前就是个快乐的小二逼,这他妈要是当年真打起来,估计又得是一场甲午战争啊!
船开到三山渔场时,背手站立的羽田龙二突然吊着嗓子来了一句:“停车!”
掌舵的莫二娃也按照他的要求一边操作一边重复命令,但羽田龙二却对莫二娃非常不满,转脸训斥道:“我在强调一边,重复航令的时候一定要倒着说,我说左舵五,你就必须喊五,左舵,同样的道理,我说停车的时候,你也必须说车停!”
“为啥非要倒着说呢?”
“因为船只在危险时刻,船员会非常紧张,单纯地重复航令,他很可能只是本能地一喊而没有进行实际操作。而要求海员倒着重复航令,他的思维就必须转个弯,不论多么紧张都不会忘记操作,这条规矩是我们总结历次海上战争经验得出来的!”
“哦!日本海军果然名不虚传,这些小细节做得太精了!贺师爷,回去之后立刻下文件给所有设计出海的单位,要求更改原先的驾驶习惯,按照新规倒着喊航令,航海班的教材也需要立刻就改!羽田先生,要是你们日本的军舰上有水兵跟俺刚才一样操作失误,你们咋处罚啊?”
“平时直接辞退,战时直接处决。”
“这……太狠了吧?”
“一点也不狠,因为日本舰员根本就不可能出现走神的情况,这规矩从二战到现在还没有执行的机会呢!传我命令!现在我编队遭遇敌国潜艇袭击,三条船立刻进行海上损管演习!”
记录他说话的贺一忍不住笑了,道:“羽田先生,你是不是玩入迷了?我们的船都是民船,哪来的潜艇袭击我们啊?”
羽田龙二转脸看看贺一,道:“朝鲜上周被打沉的船也是民船,贵国海军为何要开炮啊?”
“为了讨好大领导呗!”
“大错特错!我认为贵国北海舰队下达这个命令的将领非常了解战争,他知道现代战争对物资的需求程度远胜于过去,一旦开战双方必然会进行海上破交,到时候军舰和潜艇打的就是给军队运送物资的民船,他敢下达这样的命令,证明此人是真的做好了对朝开战的准备,没有把行动当成玩笑。同样的,真要是战争打起来了,你们打别人的民船,别人也同样会打你们的民船。”
刘远方被羽田龙二的认真表情逗乐了,道:“贺师爷,说那么多干啥啊?羽田先生想要过家家,老大又想跟他学东西,那他想干啥咱就哄着他玩不就完了么!”
莫二娃皱皱眉头,道:“放屁!大海瞬息万变,啥事都有发生的可能,当年马副县长在出海总要求咱们进行搜救演习,咱当时都觉得这是扯淡,可上次咱们救赵把头的时候,搜救的本领用没用上啊?”
赵金宝小声道:“搜救的时候咱一直按照马和平的办法干,可出了半天力也没找到人,关键时刻还是三岛船长的办法好使!”
“那俺问你,羽田先生是哪国人啊?”
“日本人啊!”
“那你都知道日本人航海技能比马和平教的海军技能还好使,现在咱有这么个跟人家学习的好机会,你们不珍惜这机会,还在那瞎掰掰啥啊?传俺的命令!所有船员必须认真参加这场损管演习,表现好的人俺过几天还带着他去超哥那找苏联娘们儿,表现不好的人以后就别想开洋荤了!”
“这……弟兄们!咱让鱼雷击中了,赶紧拉警报啊!咱要是沉船了,那咱就永远不能再骑苏联大洋马了!”
在不正经的刺激下,莫家船队的流氓们按照羽田龙二的教授,一本正经地开始了最新的损管演习,附近渔船听到他们鸣笛示警,都误以为真赶过来救援,靠近后在一听莫二娃的解释,船老大们也都觉得去国外偷鱼很可能被外国海警撞船,学学损管在关键时候能救命,于是大批渔船也跟着羽田龙二一起折腾了起来。
午饭时间,模拟演习结束,和中国“红方必胜”的演习不同,羽田龙二判定除了莫二娃的三条船之外,所有过来凑热闹的渔船全部被敌方潜艇打沉,一半以上的渔民“葬身海底”,原因是中国渔民习惯了用小恩小惠贿赂检查的渔政官员,几乎每一条船都有严重超载、私改结构、增加货舱的毛病,甚至有的木质渔船还把灭火器当玩具,里面的消防泡沫早都被倒掉,船员都拿它装啤酒。
和渔政发给文盲船老大的宣传资料不同,所有渔船都通过这次演习明白了安全生产的意义,被吓得一身冷汗的船老大们都决定靠岸之后立刻进行整改,为了感谢这位会念经的外来和尚,大家邀请他一起坐小船上了小山岛,用最新鲜的鱼获请他吃烤鱼。
席间,大家都好奇一个问题,羽田龙二身上的本事比三岛船长都大,日本怎么就舍得派这号人物出来倒腾海鲜了呢?羽田龙二被问到后,咕嘟咕嘟喝了一口白酒,一脸无奈地给大家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羽田龙二出生于海军世家,他太爷爷作为舰长跟随东乡平八郎打过日俄海战,立下了赫赫战功,他爷爷和他爹更是分别指挥着战舰跟随山本五十六参加了偷袭珍珠港,战后全都被当做战犯判了十年刑,他爷爷临死之前最后一件事儿就是把天皇亲赐的武士刀交给年幼的他,告诉他长大之后一定要做海军,弱日美再次开展,你要用这把刀取下美国人的首级,用他们的鲜血洗刷羽田家族在战后蒙受的耻辱。
在爷爷的鼓励下,年幼的羽田龙二考入“日本海上自卫队第一技术学校暨干部生后补学校”,这所学校就是过去的江田岛海校,只不过重建的时候日本人耍了个心眼,给他取了个美国人都记不住的名字。
十五年前,羽田龙二以全校第一的身份毕业,经过五年的努力,他又成了日本海上自卫队对年轻的一位“八八舰队”的旗舰指挥官,手里管辖八条最新式的导弹驱逐舰和八架直升机。
那年正是冷战高峰,美日韩三国为了应对苏联威胁,在日本海举行了规模空前的海上军事演习,按照美军的想法,被阉割的海上自卫队就是帮着美军送弹药的配角,美军才是主角,羽田龙二对此非常不满,当即提出自己要扮演假想敌。
时任第七舰队司令压根没把这年轻人放在眼里,说你想当假想敌那就来吧,谁知演习开始之后,羽田龙二竟然把他爹和跟着他爹一起参加过“偷袭珍珠港”的老战友都请到一起当参谋,这帮自打战后就在琢磨怎么“解放大日本帝国”的老鬼子总结了战争经验,结合羽田龙二等年轻军官的意见,为他们制定了一套现代版的“偷袭珍珠港”作战方案,演习命令刚一下达,羽田龙二率领的舰队直接就把美国的航母编队“歼灭”在横须贺的母港里,驻日美军司令为此被美国海军司令大骂无能。
演习结束之后,一战成名的羽田龙二父子带着两代鬼子来到靖国神社,祭奠供奉在这里的山本五十六,告诉他,新一代日本海军没有辜负山本司令,我们有能力将占领军赶出国土,重振日本的辉煌。此举严重挑逗了美国的敏感神经,于是美国人又拿出了杀手锏,给羽田龙二扣上了“新一代军国主义份子”的大帽子,施加压力强迫海上自卫队将其开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