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渊惠子听到这话,立刻兴奋了起来,也不管他和莫二娃搞不搞破鞋的误会,看着柳小彬道:“真的?你真能安排一条船带俺出海看打渔的?”
柳小彬点点头,拍着胸脯道:“当然是真的了!俺除了是柳条村的小把头外,还有个身份广鹿海事处的处长,俺调动公务船出海,那还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儿么?惠子小姐啊!这事儿不算俺为你干的,就算是莫老大为你干的,人家老莫家在黄海上的面子就是这么大,你要是答应跟莫老大搞上破鞋,你比现在还有面子,军舰都能调得出来!”
这他妈都是哪跟哪啊?俺啥时候要跟她搞破鞋了?
莫二娃这下真是有口难辩了,本想跟人家说明情况、取消公务船的出海计划,但他转念一想这马渊惠子现在的确是需要人哄着、不能让她知道自己骗她,而只装备坛子网的柳条村船队又确实缺少对付先生鱼渔汛的经验,需要他的帮助,所以他便放弃了跟这帮人解释,回自己暂住的渔民家里跟那八个女人打了个招呼,然后便脱掉脏衣服、换上帅气的水手服,像个船老大一样重新来到柳条港上准备出航了。
四点半,花船队和公务船趁着还未褪去的潮水集结出航,柳小彬和邱薇出于尊重让莫二娃指挥这次航行,马渊惠子本想在驾驶舱里跟着乱,但船等还没开出月亮湾,她就已经趴在公务船的海图桌上睡着了,估计是把摇晃的船儿当成自己的摇篮了。
“惠子,别睡了,起来了!”
“啊?刚出海就到地方了?”
“啥刚出海啊!你刚出海就呼呼睡着了,现在这船都开了两个多小时,已经到地方了!”
马渊惠子很是可爱地揉眼睛醒神,发现现在已经是早上六点半多,初升的阳光照进了船舱,耳边除了有船机的噪音还能隐隐约约听到一阵又一阵粗犷豪迈的船工号子。盼着看热闹的她再一次兴奋了起来,疯癫癫地跑出驾驶舱来到甲板上,莫二娃怕她冻着给她披的毛呢大衣掉到地上了她也不管。
站在船舷上,船只的摇晃幅度更大,船工号子的声音也更加清晰可闻,六十四条渔船正在波浪中来回穿行,这场面对于没看过捕鱼的人来说确实壮观。
莫二娃跟了出来,把大衣重新披到她身上,道:“刚睡醒你就往外跑,你不怕冻感冒,俺还怕没法跟你爹妈交代呢!”
马渊惠子指指海面上那些渔船,问:“唉?他们唱的船工号子咋跟你们在旧金港上唱的船工号子不是一样的调啊?他们唱的难道不是黄海船工号子么?”
“还真不是!长山群岛虽然也在黄海范围,但他们却因为被大海封闭,跟其他地区的交流很少,这里很多东西都跟别处的渔民同,唱的号子也是他们自己老祖宗传下来的长山号子!”
“哦……俺感觉还是你们的号子好听,他们这号子唱得太快了!”
“船工号子是干活用的,没有好听不好听的说法。俺们的号子之所以唱得慢,那是因为黄海风高浪急,俺们用的都是操作起来很复杂的大船,而他们的号子唱得快,那是因为他们本地渔民在群岛内海使用的船比黄海常见的船型更小,操作起来更加方便!”
正说着,送赶来支援的老人、孩子上渔船的救生艇开回来了,小艇上除了驾船的柳小彬外,还坐着一个穿着脏兮兮防水服的方脸男人,救生艇的船头回来的时候也插上了一面写着柳字的小红旗,这是鱼把头在船上坐着的标志,为的是让船队成员知道他们的指挥官在哪,看来这方脸男人一定是柳龙了。
船一靠帮,体格健硕地柳龙便完全无视摇晃的甲板,轻松爬上绳梯,行礼道:“莫老大顺风啊!”
“柳把头满载!恭喜柳把头带着柳条村的弟兄们逮到先生渔汛,新年一开始就要大发一笔了!”
“发不发那还不都是托马祖爷和莫老大的福么?如果您不跟日本人合作,咱吃了一辈子先生鱼的海边人还不知道这玩意儿的鱼肝是宝贝,全当垃圾扔着喂猫了呢!”
“跟日本人合作是政府干得事儿,你要感谢得感谢咱国家的改革开放好政策,柳把头不能把这事儿算在俺头上,俺可不敢冒领这么大的功劳,更不敢跟马祖爷相提并论啊!”
莫二娃给柳龙点上支烟,问:“柳老大,船队弟兄们刚才是不是军心浮躁了?”
一提这事儿,柳龙别提多感激了,又给莫二娃行个抱拳礼,道:“莫老大真是料事如神,不愧是桃园村莫杜两家的独苗啊!刚才俺的禁水令下达不到十分钟,船队一下子就乱了套了,有的人想走、有的人想留,俺是怎么说也压不住阵脚。可俺儿子用无线电告诉俺们,您已经出主意让花船队过来救急后,弟兄们马上就跟打了鸡血似的,那些刚上船的胆小年轻人干起活来比老人还玩命,都在想着多赚点钱,好好享受一下邱老大手下的那帮姑娘呢!”
哎!看来还是流氓更懂流氓的心啊!
莫二娃笑了起来,拿起望远镜看看附近的情况,道:“柳老大,深海长大的先生鱼游速非常快,你们这常用的‘堵渔道’办法对付小鱼好使,但拿来对付它们却是出力不出工,俺觉得你们这作业方式得改一改了!”
所谓“堵渔道”就是利用海底地形、海流和潮汐规律,将坛子网扔到鱼群逃脱时必须的经过的几个位置坐等鱼群入网。这种办法对付一条两条先生鱼好用,但对付一群撕咬能力极强的深海来客来说却显得力不从心,小号的渔网很容易就被鱼群咬碎,只能起到阻击的效果。
柳龙虽然年岁大,但他却很尊重比自己儿子都小的莫二娃,没有一点长辈架子,很是谦逊地给莫二娃回敬一支烟,问:“莫老大说得一点没错,俺也觉得这么干是出力不出工的事儿,但俺们本地渔民千百年来已经被马祖爷惯坏了,捕鱼技术就是不行,俺和各船老大商量半天也没琢磨出一个好法子,不知莫老大有啥办法啊?”
莫二娃抽了口烟,看着海面琢磨片刻,问:“你们这的渔民都是围绕岛礁作业,冬天出海的时候应该带竹竿了吧?”
柳龙点头,道:“那当然了!俺们长山群岛的海况瞬息万变,冬天说不定啥时候就会结海冰,俺们肯定要带着竹竿准备敲冰作业了!”
“那就好办了!你们的船上除了坛子网就没有其他好用的东西,所以这堵渔道的办法咱还得继续,俺的建议是在布网的渔道出口上安排渔船进行敲冰作业!”
“敲冰?这也没有冰啊!”
“没有冰也可以敲!那个教俺知识的马和平曾经告诉过俺,他当兵时知道东海渔民有一种捕鱼模式叫敲竿作业,原理跟咱黄海渔民的敲冰作业一样,不过咱们的目的是为了震碎海冰,而他们的目的则是为了震晕鱼类。”
“这……别说!南蛮子的确是比咱北方人聪明,咱他妈敲了几百年的冰,还不知道这办法能用来捕鱼呢!怪不得他们长得矮,吃得那点好东西全用去长心眼了!”
莫二娃摇头一笑,道:“他们这不是聪明!南方的改革开放还不到七年,东海的渔业资源就迅速枯竭,这不但跟南方人有钱、海鲜需求量大有关,更跟他们这些类似敲竿的捕鱼方式有关,国家渔政已经紧急下文叫停这种作业模式了!”
柳龙想了想,问:“叫停了?为啥要叫停啊?”
莫二娃叹了口气,道:“因为敲竿作业跟电网作业类似,被震晕的鱼不分大小,而那边的渔民现在又是见钱眼开,早都忘掉了咱渔民信仰的神明,从不用老规矩去约束自己在海上的行为。他们在敲竿作业之后,不管大鱼小鱼一律捡走,大鱼用来卖钱,小鱼用来做鱼肥,海里的鱼自然是越打越少,子孙后代以后可就惨了。俺知道这法子之后,一直不让兄弟们用也不告诉别人,怕的就是咱北方渔民跟他们学坏了,俺今天为了救急把这办法教给柳把头,俺也希望柳把头能高抬贵手,敲竿之后把小鱼都给扔回海里,马祖爷赐给你们一片富饶的海,你们可不能霍霍它啊!”
“哦……莫老大放心!俺们长山群岛的渔民之所以能得到马祖爷的恩赐,那是因为俺们都无比虔诚地信奉他老人家、遵守他老人家给俺们定下来的每一条规矩,不该拣的鱼俺们坚决不会捡的。”
“好!俺信得过柳把头的为人,只要你这么说了,那俺也就不用担心这法子会祸害这片大海了!柳把头,敲竿是个力气活,弟兄们的士气一定得提振起来,俺看你们一共在六条渔道上下了网,俺建议把船分成八个小组,六个小组进行作业时,另外两个小组靠帮邱老大的花船消遣放松,玩够了再去替换其他小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