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的气势全无,就连最基本的注视都做不到,更别提说出什么话了,视野好像也随之变得朦胧模糊起来,看清楚周围的事物成为了件困难的事情,泪水不受控制地坠落。
眼前的景色也暗下去,伸手什么都摸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只能在原地无助的徘徊。
顾昱!
其实,我从来没有……
不,不要说,她一点都不想听。
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休息室的场景,气息还未从梦中平复过来,胸腔也因为刚才的强烈反应而不断起伏着,明明空调温度没有很高,额前的碎发却仍旧被海水浸湿。
“俞菲?”
苏炀永远忘不掉这一刻的俞菲,受惊的眼神和寂寞的神色像是魔法一般,束缚住他本就已俯首称臣的心。蹲在她的对面,心疼不已用手指替她拭掉眼角涌出的泪水,触碰间感受到微微颤抖,诉说着眼泪主人的不安和失措。
拥有自己步调的俞菲,因为一个顾昱变成现在的模样,某瞬间苏炀真的有种要昏过去的恍惚。但他同时也很清楚,因为那是顾昱,只因为那是顾昱。
“做恶梦了吗?”
“你出去通了多久的电话?”
“半小时左右。”
这样啊……
眼角瞥见不知什么时候从手里滑落到地上的杂志,俞菲将脑袋抵在苏炀的右肩上,不断调整着呼吸。
苏炀的手掌轻轻抚过她的发尾,“一直听你在喊顾昱的名字。”
闭上眼将刚才梦中的场景格式化,睡醒来时稍有沙哑的嗓音很好地掩盖了哽咽的声线,“没什么,一个梦而已。”
感觉头顶被有节奏的拍着,俞菲来回晃了晃脑袋,然后抬头笑着看向苏炀,“当我是小孩子嘛?”
苏炀不置可否的撇撇嘴,心里却在思索着要不要开口询问。
如果只是一般的朋友,他肯定懒得操心这么多,而且毕竟是涉及到感情这种细腻的东西,别人再怎么说三道四都未必能指到点子上。
可惜此类常识性人情世故他总是不会套用在俞菲身上的,先不说被压在心底的那点喜欢,单单他是俞菲最亲密的朋友之一这条就足以令他做出更多的举动。
似乎有人说过恋爱就是场心理战,在过程中不断考验着双方内心的坚强程度。苏炀斜睨着此刻在放飞自我后抓紧掩饰的俞菲,感觉在一定程度上这话说的还是有道理的。
——俞菲的抗压能力从始至终都相当得弱。
假设真有个人以某种巧妙的方式敲开小怪兽外面包裹着的硬硬的外壳,那直通心底的道路就从此为你敞开了,苏炀对此深有感受。
感受到苏炀探寻的目光在身上来回游移,俞菲不自然地理了下头发,“怎么跑到伦敦来了?伯母最近没有操心你的婚姻大事吗?被逼的逃出国了?”
苏炀哼了一声,对她这套转移话题的手段表示鄙视,但还是乖乖作答,“我有个杂志封面要在伦敦这里取景,所以就顺路来看看你。至于逼婚嘛……”
俞菲立刻被勾起了一百二十分兴趣,“怎样?”苏炀被母亲追在后面逼着恋爱总是令人无处吐槽,估计粉丝或者其他人知道的话会笑掉大牙吧。
没好气瞪了眼瞬间活过来的俞菲,苏炀耸耸肩,“她这阵子不知道在忙什么,我老爸也是,大概是要和别人合作什么case,没闲心来管我。”
…………
顾昳大概是被这阵子和莫澜的冷战折磨得不清,非要扯着俞菲和苏炀斗地主打发时间,虽说是在下戏之后的时段里,但这并不代表俞菲在忙碌一天后还有心情陪他胡闹。
要拒绝的时候,苏炀丢给俞菲个眼神,让她生生将“你们玩去吧”吞回肚子里。
结果回到酒店时发现谁的行李箱里面都没有重量角色——扑克牌,俞菲本想说要不然散伙算了大家洗洗睡吧,却被苏炀硬拉着出去买扑克牌。
“到底怎么了?顾昳是哪里心情不好需要我来用斗地主哄他啊。”
对于不能回到房间享受自己的小天地,俞菲怨念颇深。何况为了什么偏要斗地主,干脆和苏炀出去喝一杯散散心不行嘛!
“莫澜姐今天生日。”
“那更应该找给理由通话求和啊,顾昳可不像是一点情商都没有的人。”
“有人陪莫澜过生日。”
世界安静了。
——不是苏炀的解释给了俞菲多大的震撼,而是她被走廊不远处的景象给冲击到,脚步瞬间停住,然后以她从未想过的迅速反应拉着苏炀退回拐角处。
苏炀本想张口问她怎么了的,可见到几十米前晃晃悠悠走路二人后,任何问题都不需要问出了。
都是熟悉的面孔。
倒不是什么熟人。
至少和他和俞菲都不算熟悉,从各个方面来讲。
路珩以及俞苘。
俞菲一言不发看着动作暧昧的二人,实在是不知做什么反应是好。
叹了口气准备掉头走掉,但被苏炀一下子拉住,他挑眉指指那边,似乎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
俞苘基本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路珩的身上,而后者好像一点也不意外她的反应,伸手回抱住她。她的脑袋似乎瞬间就找到最佳位置,舒服的枕在路珩肩部的曲线上,鼻尖轻轻触碰着他的侧脸,两人的身体以一种毫无缝隙的姿态贴合在一出,温度大概也在彼此间传递。
拐角处,俞菲觉得胸口有点闷闷的酸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自己毫无理由的压抑起来。
按理说秦轲也遭遇到劈腿是她应该出门放鞭炮庆贺的事情,退一万步,就算不怀着“你倒霉我开心”的看戏心理,也犯不着替他有任何不值。
走廊上很安静,除了俞苘嘴里不住的呢喃以外,就剩下路珩贴在她耳边流露出的声线。
掏出房卡,划开,关门。
隔绝掉一个世界。
可以明确的感应到身前女人的担忧和不安,苏炀暗暗苦笑,他身体里的每个细胞似乎都安装上了俞菲探测器,在任何时刻都细心地倾听来着她的每个微小信号。
尽管很多次都想控制,可总是不由自主的被她的情绪带着走。
“俞菲,俞菲?”
希望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不需要什么位置,远远看着耀眼的她,努力的她,以及现在这般无助的她。
“在想什么,要不要和我说说?”
俞菲下意识的“嗯”了声,眼中闪烁着茫然的色彩,仿佛在无声地表达着“希望你来帮我梳理下”。
苏炀很完美地接受到了这个信号,无语的扯了扯头发,“你很清楚秦轲对你做过什么吧。”
清理系统前要先把历史责任划分好,尤其是要帮某人把不属于她的愧疚感好好摘除,最好能将她心底那点认为秦轲劈腿有大部分因为自己没分寸造成的见鬼念头连根拔起。
“给你十秒钟,想清楚在意的到底是秦轲还是顾昱,哪怕有C选项的打算也要说出来。”
哪里需要十秒,一秒就足够俞菲得出真心的答案。
“自然是顾昱。”
“所以你不必认为俞苘接近她是为了报复你,拜托丢掉你的圣母心吧。”
温润的指尖轻轻点在眉心处,苏炀将她的眉头抚平。
俞菲沉默半晌,“我没有在同情秦轲。”视线瞥了瞥紧闭的房门,“一点也没有。”
苏炀犹豫几秒,“不是想起那天——你生日那天……”
这个场景确实对她来说有似曾相识吧,虽说男主角换了人选,在毕竟女主角没有更换。
摇摇头,“也不是。”
“那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我所认识的那个俞菲跑到哪里去了?
神啊,如果可以的话,把她还给我好不好。
苏炀有时会无比痛恨自己的骑士精神。
他觉得在认识俞菲后就在时刻打破前二十年来建立起的人生信条,什么爱憎分明啊,喜欢就要坦诚之类的统统被他在某一时间狠狠地遗弃了,然后在之后的若干年内再也找不回。
最见鬼的是他一点没有希望找回的想法。
只要是俞菲需要,苏炀愿意去做很多事情。之所以是很多而不是任何,是因为他非常清楚,哪怕关系亲密到他们这种地步,俞菲这个人还是会有所保留的,有些东西只会默默藏在心里。
他甘愿去替她解决许多,然而并不包括将二人的关系升华了爱情方面。
以前和陈陈开过玩笑,说喜欢的人总有天会带着位出色的男士向他介绍“这是我的丈夫”,到时候真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陈陈那时已经或多或少猜到苏炀的心意,也会试着暗喻告诉苏炀其间的不可能性。
后来秦轲出现后他们又提起过这话题,彼时苏炀的心情已大不相同,他可以堂堂正正地对秦轲也好或是以后站在俞菲身边的人也罢自我介绍,“我是她最好的异性朋友,没有之一”。
不会感到哪里酸涩,不会感到无法接受,甚至漂亮的微笑也不是为了自虐做出的。
尽管不能以爱情的名义共度一生,但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做到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