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顾昱分开的第二天，俞菲终于知道这家伙为什么一定要拉着她出去约会一天了——顾昱要出差，而且还不是很短的时间。
听他的意思是有个很重要的会议，好像是之前顾氏一直咬定不放的一件案子，总之就是重要重要以及严肃严肃，重要严肃到俞菲除了说一路顺风照顾好自己之类的话再无其他选择的出差。
而廉姐之前承诺过的年前无工作也悄无声息的被她丢进垃圾筒，俞菲想着既然顾昱不在，便痛快地答应了不算密集的行程，其态度让廉姐才是切实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工作基本上都是围绕着年后要和顾昳合作的那部电影展开的。
今天要拍摄主要演员们的定妆照，从配角开始拍摄，直到要轮到顾昳的时候，俞菲都没有停止过纠结。
即使清楚是有点什么横亘在她和顾昱之间，即使从最开始就有些事情是存疑的，但俞菲根本不想也不愿去深究，她从不否认自己得软弱。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和顾昱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她发现某种无所适从的感觉似乎渐渐在被放大。
俞菲在休息室的沙发里缩成一团，低着脑袋把额头倚在膝盖上，可一阵阵头疼的感觉还是那么明显，寒冷的温度也逐渐侵袭全身。
掌心里还攥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起的手机。
伴随脑子里不断涌现的想法，俞菲活动了下因为保持同一动作过久而稍微僵硬的指尖，调出电话簿把电话拨了出去。
在听见顾昱一如既往温润的声线后，憋在胸腔中的那口闷气好像顿时舒缓出来。
“怎么之前挂断了我那么多电话？”
俞菲瘪瘪嘴不想解释，总不能告诉他是因为自己突如其来的烦躁才这样的吧。
“怎么不说话？”
顾昱把检视完的合约书递给张秘书，趁着合作商没有到会议室开门走出去。
“你什么时候回来？”
大约是稍稍感冒的缘由，此刻俞菲的脑子好像空白一片，拨通电话前想好的台词统统消失不见，反而带着娇嗔意味把心声给泄露出去了。
顾昱在顶楼的走廊中默默朝远处眺望，伸手揉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前一夜的应酬导致他现在的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然而今天还是要和合作商碰头开会。
常年维持这样的工作生活，顾昱其实很早就忘记了什么是疲惫。除了家里那个调皮弟弟之外，也很少有人会关心他会不会累，仿佛他这样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情。
也基本上没有人会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耳畔边缘不断循环播放俞菲刚才的那句话，同时在心里也不断兴风作浪。应该还是宿醉的原因，眼睛有点干涩的感觉，顾昱用力眨眨，轻笑着回答俞菲，“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后天可以回去。”
后天是什么日子？
俞菲歪头想了想，是除夕的前一天。
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路珩一眼就看见了表情极尽温柔的顾昱，不用想也可以猜到他是在和谁通话。路珩站在原地等顾昱挂断电话才默默上前，收起手机的他似乎在往远处看，又好像只是单纯的放空。
路珩悄无声息的接近，快要走到顾昱身后时，忽的听到他在叫自己的名字。
“路珩，幼不幼稚？”
“啊，你原来没有灵魂出窍啊。”
说着路珩从外套兜里掏出车钥匙，在食指上堪堪转动，笑着春风得意，“你的车还给你，多谢。”
顾昱伸手接过，“我还是劝你检点下自己的私生活。”
路珩耸肩笑了一下，随后把话题扯到今天要签署的合同上。
处变不惊的听着廉姐调侃不断的咳嗽声，俞菲按下手机的锁屏键，盯着漆黑屏幕中的自己。虽然很模糊也并不能清晰的捕捉到什么，但她还是看见了自己眼中透露出的情绪。
深深的疲倦感。
不是处于热恋期的人会流露出的感觉。
坐在不远处的廉姐自然也察觉到了她的情感变化，可也以为她只不过是思念成灾罢了，怀着八卦的心理凑过去，戏谑的话在听到她的喷嚏声后戛然而止，“俞菲，你是不是感冒了？”
俞菲回给廉姐个“你说呢”的眼神，身体上和心理上的双重枷锁让她很烦躁，假设等等摄影师无缘无故找茬的话，她绝对会当场发作的。
说耍大牌就说耍大牌吧。
多少人连耍大牌的资格都没有呢。
廉姐伸手探了下俞菲的温度，心也随之放下不少，还好还好，没有要发烧的迹象，看起来只是单纯的感冒了，望着她稍显发红的耳朵抢先开口，“不要说是我压榨你。”
俞菲作势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地汪着眼睛，“我什么都没说。”
休息室的门这个时候被推开，本以为是顾昳拍摄之后回来了，没想到见到了个意料之外的人。
来人露出大大的酒窝，晃头晃脑的，“听说你在这里拍东西，结束后要不要一起吃饭？”
“听谁说的？方哥？还是顾昳？”
“当然是方哥，顾昳干嘛没事告诉我你在哪里。”
“他对我的行程真是了如指掌。”
“廉姐对我的行程不也向来知道得十分清楚嘛。”
“要不然你们凑一对好了。”扶额看向总是和别人交换信息的自家经纪人，“我和苏炀来出份子钱。”
廉姐丢给俞菲一个白眼，“少来，还不是你们当初一有空闲时间就溜得没有踪影。”
顾昳在拍摄结束后回到休息室时见到苏炀也是一惊，笑着拒绝他吃饭的邀约，说我还要去陪我媳妇儿。
最后几字咬得极其重，听得俞菲苏炀廉姐都忍不住想要把手边的东西砸过去。
在俞菲拍宣传照的时候，廉姐非常迅速地和片方代表人商量好年后的拍摄安排，并表示出年后的工作最好丢到年后再说的强烈意愿。
代表人被廉姐这种强硬的懒惰气势吓了一跳，联想到那位更难搞定的导演，然后默默指着拍摄场地那里说了句，“宣传照拍摄结束了。”
“这么快？”廉姐心说苏炀是拿了什么美食诱惑的俞菲，可随后想到俞菲身体不大舒服，大约是希望尽早结束拍摄回去休息吧。
在休息室里望眼欲穿，肚子发出阵阵抗议的苏炀总算等会了刚才轻飘飘撂下句“再议”的大小姐，又安安静静地在旁静候她换成私服。
可瞧着俞菲的装束苏炀皱起了眉头——几乎及膝的长靴，针织裙盖住臀部，却没有遮盖到膝盖位置，很大片肌肤都裸露在空气中，外面寥寥披着件皮衣。
不感冒才怪。
最后在苏炀和廉姐强硬的要求下，俞菲慢吞吞地围上了条围巾。
似乎就是这条围巾让俞菲的“再议”想法直接演变成了“送我回家”。
倒也没有刮什么风嘛，出了摄影棚后这么想着的俞菲打算伸手扯下围巾，刚要抬手的时候，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不仅如此，还开始咳嗽起来，脑袋也很配合地继续跳动着疼。
苏炀没好气地拽着俞菲的围巾把她整张脸都埋进里面，“快要过年了，能不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虽然没有办法把过年和身体健康两件事很好的划等号，可实在是不想听苏炀的唠叨，又或者说是不想见到万千少女心中的白马王子化身唐僧，最后俞菲还是好好的围着围巾。
也说不清是出于什么理由，自从那天和顾昱在游乐场欣赏过烟花后，她就对把自己包裹得很严实这件事产生了种抗拒心理，连带着有时都会想到底是为什么要做这种没有隐私的工作。
连最平常不过的，和恋人之间的举动都不能随便做。
不断的咳嗽之后，再开口时俞菲的声音已经有了明显的沙哑迹象，看来重度感冒难逃一劫。但同时俞菲也是有点庆幸顾昱不在身边的，这样他不用来担心她。
随之而生的还有种孤独感。
这是无论是谁陪在身边都没有方法填补上的空缺。
走在旁边的那位不知道自己掉出了“俞菲心灵空缺”的选拔范围，哼着小曲在裤子口袋里掏车钥匙，“我送你回家。”顿了顿，“顺便蹭饭。”
俞菲愣了几秒，“你又被伯母撵出家门了？”
苏炀毫不在意地耸耸肩，“每个月都要重复的活动而已，完全不需要在意。”
“这次是因为什么事情？砸了伯父心爱的茶壶？浇死了伯母珍视的植株？还是穿着撑同志反歧视的卫衣大喊‘我要出柜’？”
“都不是。上次我老妈不是揪着我去相亲了嘛，那个小女生似乎对我挺有兴趣的，还要约我见面。”
“你拒绝了？”
“当然。”
“不喜欢？”
“说不上来，好像没有爱情的感觉。”
“什么是‘爱情的感觉’？”
“你又为什么会和顾昱恋爱呢？”
对苏炀露出个简单的微笑，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俞菲便钻进他的车里坐下。把安全带系好的那一刻忽然反应过来，她应该先抢占驾驶席的，怎么能让苏炀来开车。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苏炀把拧动车钥匙，踩下了油门。
“俞菲，一直想问你的。”
“嗯？”
“你好像有点不大对劲，最近。”
“哪里不对劲？”
“说不上，可总给我这种感觉，我们这么久的朋友了，还是能发现的。”
“嗯……”
“和顾昱有关？”
“……”
闻言俞菲沉默下去，像是在思考着回话内容，然后又扯出刚才那种简单中还带着慌张的笑容，“我总是想不通顾昱到底是出于何种原因接近我的。”
信号灯变红的空档，苏炀把视线落在俞菲的身上，眸间仿佛一瞬被点燃了什么东西。可那灼热的情感在眼波流转间被稀释的一干二净，最后化为抹温柔的微笑。
俞菲始终保持着望向窗外的动作，并没有注意到苏炀的情绪转换，而是沉浸在自己构造出的世界里。
之后的路程上他们二人再未说过一句话。
俞菲以为这是苏炀体贴自己，所以没有感到分毫的不适或者尴尬。
因为是下班高峰期，苏炀的车速保持在一个平稳范围浮动，但也很快驶到她所居住的小区里，把车倒进停车位的时候，一直沉默的苏炀忽然开口。
“俞菲，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假设过，内心所猜测的就是真正的理由，只是不愿承认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