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真是应了顾昳之前无心的玩笑——俞菲在顾家的并没有逗留很久。
顾家夫妇临时有个宴会不得不出席，听着貌似是什么老朋友主办的。
彼时顾昳翘着二郎腿翻了个白眼，趁父母上楼换衣服之际和俞菲半真半假的开玩笑，说着就是场面应酬，明知道人家在心里骂你全家也必须笑着说谢谢，所以他最讨厌生意人了。
俞菲默默看了眼不知是被划分到“生意人”范围内还是被亲情排除在“生意人”范围外的顾昱，没有接话。
倒是顾昱苦笑不得地看着愤愤不平的弟弟，在他开口还要说话的时候敲了他脑袋一下，“爸妈就要下来了，少说几句。”
“我还巴不得他们把我撵出去呢。”
顾昳挑眉，眼中愤愤的色彩更重，“回来我就想起那天的事情。”
“那天？”
俞菲下意识重复了遍，可在话音还没落地的时候她便反应过来顾昳指的是什么。
——除了和莫澜姐分手的导火索，还能是什么。
她和顾昱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某种难以言说的无奈，有点尴尬地整理头发。
不过顾昳却像是没有听到俞菲的话似的，依旧拖着下巴喃喃自语，“倒是救了我一命。”
“怎么？”
顾昱仿佛要替俞菲一定意义上解围，本来对顾昳自言自语不大感兴趣的他忽然笑着和顾昳搭话。
顾昳抬眼看了哥哥一眼，眼角染上似笑非笑的神情，“老哥，我可不会——”
“顾昳，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梳妆好的顾太太先行下楼，笑着对顾昳建议。
顾昳头摇得比拨浪鼓还要强烈几分，“去干嘛，我都是生意场上的人，让我好好当个过气明星吧。”
“你这孩子，去见见世面不好么？”
“不对啊……”
顾昳放下二郎腿，摩挲下巴看向极力邀请自己一同出席宴会的母亲，“妈，你以前可不会这么热情拉我去参加这种宴会，你明知道我最讨厌这些……嗯……这些虚情假意。”
顾母笑了笑，也不知是不是俞菲的心理暗示，她总觉得顾母的笑容中杂糅进几分尴尬和无措。
被识破的尴尬和无措。
“蒋璐在？”
一直沉默看着母亲和弟弟对话的顾昱忽然开口，“妈，没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吧？”
顾母抿唇，没有再说话。
“妈，你就那么喜欢蒋璐？不对不对，等等，她什么时候和您有联系的？”
顾昳甩着脑袋，看起来有点混乱，一不小心说出了相当经典的狗血台词。
“顾昳，妈妈一直都喜欢你所喜欢的，当初我对莫澜的态度也是这样，可是后来……”
“没有后来，都到现在了，谈什么后来，又不是唱歌。”
顾昳的情绪又很明显的波动，语气也变得不耐烦起来。
俞菲轻轻扯了下顾昱的衣袖，希望他能想个办法阻止他们继续说下去，再这么进行下去非要吵起来不可。
顾昱轻轻叹息一声，“顾昳，注意你的语气。”
“对不起……妈。”
顾昳大概也察觉到刚才自己的变化，挠挠后脑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可在俞菲看来，那个笑容苦涩又无可奈何。
的确，他和莫澜姐确实再也没有过“后来”。
哪怕是在剧组里，莫澜姐开始对他也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到了如今顾昳似乎也放弃了，和莫澜没有任何主动接触。
本来他们二人的角色就是两条线，毫无交集，只要演员没有动接触的心思，几乎连碰面的机会都屈指可数。
“顾昳……”
顾母在沙发上坐下来，在俞菲身旁，弄得俞菲身子有一瞬的僵硬，她似乎在不经意间目睹了一个家庭关于孩子感情归属的纷争。
这明明不是她想要的啊……
伯母，你是不是有点太不拿我当外人了……
俞菲在心里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
“顾昳，你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啊。”
“妈，我没怎么下去，我最近过得挺好的，兢兢业业工作，俞菲姐给我作证，是不是俞菲姐？”
忽然被点名的俞菲条件反射地激灵一下，弄得左手边的顾昱都低低的笑出声。
在察觉到俞菲没好气地瞪着自己后顾昱右手握拳抵在唇边，装出几声清咳来掩饰刚才的举动。
“俞菲姐！”
也不清楚顾昳到底是懊恼于俞菲的回答速度还是看不下去她和哥哥某种意义上打情骂俏，又加强语气叫了遍俞菲。
“嗯？”
俞菲颇为头疼地转过去看他，望着他明亮的眼眸止不住想叹气，“什么？”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怎么感觉这小子在偷笑呢。
在察觉到俞菲微微变化的眼神后，顾昳也收敛不少，“俞菲姐，你得给我当证人。”
“拍戏的时候……”俞菲故意停留出一定的空白时机，享受顾昳不断使眼色的焦躁感，“我们剧组是分成AB两组的。”
言下之意就是，顾昳和自己很少同一组，所以不要将她牵扯进来了。
顾母沉吟一声，又开口道，“那……谁和你一组？”
俞菲被问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顾母言语中的“谁”指的是哪位，可她总不能……
向顾昱投去个求助的眼神，顾昱拧起眉头，“妈……”
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顾父这时从楼梯上走了下来，边走边扣上衬衫的袖扣。
“在说什么？”
“没什么。”
顾昱抢先回答，对脸色沉下去的顾昳使了个眼色。
顾父也没在意顾昱这个明显是敷衍的回答，反而是略显抱歉地看向俞菲，“听说你的工作很忙是不是？这次……”
“伯父，不要放在心上，我已经很受宠若惊了。”
“等你下次来的时候，我们再好好聊聊。”
“嗯。”
送走顾家夫妇后，顾昳再也待不下去，不断嚷嚷着要离开，说是肚子饿了。
俞菲其实很想反驳说你家不是有佣人么，肯定手艺非凡，这个理由未免太烂了点。
可视线在接触到顾昳放空失神的眼神时，她忽然觉得什么理由都已经无所谓了，现在让依旧被他自己困在原地的顾昳回到这个伤心地确实很强人所难，尤其是导致分手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家里的父母……
“放下抱枕，我们去吃饭。”
大约是和俞菲的想法一样，顾昱站起来说道。
“老哥请客？”
“要不然你来请我？”
“别别别，我一部电影才能赚多少啊，还要提成给公司，都养活不了自己，尤其是在买房之后。”
顾昳在听到“请”后立马摆手，做出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俞菲在心里暗自翻了个白眼，心说顾家的二少爷竟然缺钱，这一定是她今年听到最好笑的笑话，没有之一。
似乎是猜到俞菲的心理活动，顾昳撇下眉毛看向这边，“俞菲姐，不要露出那种表情嘛。”
“说谎的孩子鼻子会长长的。”
俞菲一时间找不到什么揶揄他的话，索性搬出匹诺曹来。
顾昳噗嗤一笑，“没想到俞菲姐竟然这么有童心，不过我真没有说谎，我现在不要家里的生活费，资金确实紧张。”
“换一家经纪公司怎么样？”
“不怎样，我可不想一辈子活在老哥你庇护下。”
顾昱沉默半晌，眸色稍微变得深沉几分，“坦白来说，和莫澜分手无论是否是你愿意的，真的使你成长不少。”
顾昳倒没有表露出平时提及莫澜会有的那种表情，而是挠挠脸颊咧嘴一笑，“本来以为靠这个真的能解决掉我们之间的问题，可是……”
可是……
俞菲没有说出声，而是在心里默默重复了遍。
“可是这并不是根本原因，是我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
“顾昳？”
俞菲稍微有点惊诧地叫了声他的名字，这小子若是看得如此明白的话，怎么还会纠结这么久？
顾昳应该是知道俞菲在想什么，耸耸肩幽幽开口，“清楚和能放下完全是两回事，俞菲姐，有的时候真的没有那么容易的。”
他的语气稍微顿了顿，继续说道，“不是谁……算了，哥，我们去哪里吃饭？”
“你请客？”
“我请我请，好了吧！”
顾昱微微一笑，牵过俞菲的手往玄关处走。
半小时后，俞菲看着餐厅的牌匾愣了愣。
“怎么忽然想到来这家餐厅了？”
俞菲在脑海里仔细回想了下，确定自己没有和顾昱说过这里。
顾昱眨眨眼，露出个稍微有点狡黠的神情，“不是你很喜欢的么？你那个好朋友……陈涔说的，上次我见到她的时候是这么告诉我的。”
“上次？”
“我们在国外见过一面，她和她先生两个人，就是前阵子。”
是哦……
之前通话的时候陈陈好像是说过顾昱怎样怎样，不过那时她忙着处理手上一堆琐事，没注意到底说的是顾昱怎样。
现在想来就是指他们在国外碰巧遇到这件事吧，不知道陈陈除了见到顾昱，有没有见到顾昱那位姓路的朋友。
路珩。
像是一团迷雾却总是穿梭于各个场合的路珩。
“在想什么？不会是吃醋了吧？”
顾昱凑近，低声在俞菲耳边说道。
“怎么可能。”
俞菲推了他一下，笑着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