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路珩看似很困惑于顾昱刚才问出来的问题一般，可他眼眸里流露出的心虚还是被顾昱精巧地捕捉到。
“俞苘，她的计划。”
顾昱也懒得和他兜圈子，更何况路珩也不是需要他说话拐弯抹角的人。
路珩还是没有回答，抵着下巴眼神失焦，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在顾昱打算出言喊他时敲了敲自己的额头，“顾昱……你说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他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自讽，重新仰躺在沙发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顾昱眼神淡淡扫过每次来办公室里一定要和沙发缠绵几回合的路珩，“什么时候发现的？”
路珩的右手还是搭在额头前，一副重病不省人事的模样，“你去探望她之前，我不小心看到了她在病房里的表现。”
顾昱稍微有些惊诧，他没想到路珩竟然在那么早就知晓俞苘在演戏，平常按路珩颇为急躁藏不住心事的性子，不会一分一毫的情绪波动都没有，可能也是自己最近注意力并未集中在这个友人身上，所以到现在才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虽然……”
路珩眯起眼睛盯着天花板，忽然像是想到什么般坐起来，伸手拿起一直放在茶几上，他带过来的牛皮纸袋。
见状，顾昱从办公椅上起身，信步到沙发附近，如果不是路珩把牛皮纸袋拿到手中，他几乎要忘了还有这个东西的存在。
路珩从牛皮纸袋里掏出一沓文件，嗤笑着扔到茶几上，“到头来还不是得靠别人。”
顾昱弯下身捡起散落在茶几上的资料，没有翻看，而是借着茶几将它们整齐码好，“俞苘好不容易争取出来的时间绝对不能浪费，已经有好几家股东开始动摇了。”
他说话的语气十分平静，又带着几分志在必得的意满。
“可是我并不愿借助这种手段……很……很……”
路珩摇头，拧着眉好像在犹豫用什么形容词比较恰当，顾昱耐心等着他“很……”了好一会，见路珩片刻间都没有组织好语言，便抬手打断他，解救了路珩正在死机重启的大脑。
“下作？龌蹉？”提供几个备选方案给路珩，“你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不是现在有了公平竞争的意识吧？”
顾昱说话时始终微笑着，温润的模样并不像是在和路珩探讨走错一步就会粉身碎骨的局面。
路珩有气无力地睨了顾昱一眼，“是啊，公平竞争和谐共处，遵从大家都是一个大家庭的美好理念。”
顾昱原本想笑着调侃回去的，毕竟好不容易才开玩笑缓和了略显沉闷的气氛，可就在这一瞬间，不久前从叶黎那里收到的消息忽然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路珩的反常不会是因为……
他稍作迟疑，拿起牛皮纸袋，把码得整齐的资料放进去，“路珩，你是不是在医院里看到谁了？”
出乎顾昱的意料，路珩非常干脆地点点头，“是。”
脸上稍显惨淡的微笑还保持得很好，尽管再怎么看都是一副强硬撑着的模样。
闻言，顾昱毫不掩饰地怔了一下，看向路珩的眼神一瞬闪过几分说不明白的情绪，最后所有打好的草稿都只缩减成一句话。
“见到陆致远了？”
疑问的语气极淡，疑问被顾昱用陈述的口吻说了出来。
路珩还是点头，“是。”
不像是在和顾昱对话，反而像是条件反射般的应声，机械又不带任何感情。
顾昱皱眉沉吟一声，“他看到你了吗？”
“怎么可能。”
“说明你还有理智。”
除了这种不像是夸奖的夸奖，顾昱也不知道怎么和友人继续下去这个话题。肯定不止是见到陆致远那么简单，估计还是不经意间撞到了什么几乎会令路珩回忆起当初经历的画面。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路珩和陆致远没有正面接触，否则……
“呵呵……理智……”
“她当我是什么？或者，她到底在想什么？后悔了就用这种方式来弥补吗？”
路珩很少会有这种狠戾的语气说话，颤抖的声线中隐约掺杂着愤怒。
顾昱没有接他的话继续说下去，也没有要安慰他的念头，毕竟在俞苘做出那个决定后，她和路珩基本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换个角度讲，就是在彼此都心知肚明的情况下亲手剪短了本来可能算是连接着未来的桥梁，朝其他方向的岔路走去，在迈开第一步的同一时间，后面的道路已经被现实堵死。
路珩单手按住额头，似乎是努力在让自己不要想起那些堪称为噩梦的回忆画面。
在这件事情上，顾昱从来不知道该如何来宽慰他，之前愿意给俞苘和路珩牵线搭桥是因为没有现在陆致远参与进来，而且还有层一起联手对付俞父的合作关系，可形势发展到现在……
顾昱也不知如何是好了，哪怕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甚至偶尔连他都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站在旁边清醒看戏的观众，还是早就不知在何时被拖入迷雾中的演出者。
路珩在中午约了人，所以只在顾昱这边待了一会儿就离开，顾昱猜他尽管说是来送文件的，还不如说是找个可以说实话的人来倾诉，毕竟路珩和俞苘的关系再也不是可以摆在台面上公开的了。
所有的好与坏，所有温馨或者糟糕的回忆，在俞苘在这个若干年后重新作出选择的那一刻，便真正被封印在了历史的尘埃里。哪怕他们在之前，或许在前一秒还有互相试探的暧昧，在这一秒已经全部付诸灰烬。
顾昱虽然向来不大喜欢路珩越来越糜烂的私生活，但在这个时候，他很没有立场的认为路珩是需要在某种情况下进行一些可以转移注意力的……嗯，约会。
在路珩走后，顾昱把刚才自己放回到牛皮纸袋的资料拿出来，一张张摊开放在办公桌上。
捋不清的思绪纠结在一起，顾昱略带烦躁地蹙眉，轻轻叹息一声。这时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将他的注意力拉回来，顾昱伸手去解锁，当视线触及到背景图片时，那些愁绪很突然地减少了大半。
被他设定为背景图片的时某张俞菲在心情相当不错，同时有点微醺状态下拉着他拍摄的合照，两人的脑袋靠在一起，俞菲垂着头半闭着眼睛，脸上稍微染了点红晕，看起来十分……可爱。
一般情况下，俞菲是不会和顾昱拍照的，毕竟是艺人的身份，尤其还是正当红的花旦，万一照片流出去肯定要出事。秦轲那次没有实锤的照片都弄得俞菲和她的经纪人头昏脑涨，像是这种亲昵照的话，估计经纪人真的要把俞菲下油锅了。
顾昱盯着屏幕有几分出神，很奇妙地停止了所有思考，只是静静地看着合照。心底悄悄滋生出某种安心的愉悦感，在自己也没察觉的情况下勾着嘴角轻轻笑了一声。
直到屏幕重新变暗锁住，他才愣了下重新打开。
…………
同一时间。
“诶？？！！！”
在不大的渔场中传来一声撕心裂肺又响彻天际的哀嚎。
俞菲略有些无语又很是鄙视地看着旁侧正抱头，不能接受导演刚才说的话的某人。
她的钓竿本来有鱼儿接近的动静，结果被顾昳这完全没有偶像包袱，不对，完全没有任何包袱的喊声给吓跑了。
男主演不知在俞菲神游在哪个宇宙的时候出现，好像是和顾昳打了什么赌，很显然，就现在的情况来看，顾昳是那个倒霉的输家。
在又是一阵惨痛哀嚎和幸灾乐祸的笑声后，俞菲大致了解到男主演和顾昳的赌约内容。并不是俞菲有意偷听或是好奇怎样，而是那二人根本就不把她当做一个存在感强烈的观众，压根没有一点点要避嫌的意思。
直到顾昳将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时，俞菲忽然产生了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只见他笑得十分谄媚地凑到自己身边，半蹲下可怜巴巴地仰头望着自己。老实说，顾昳带着这种表情的上目线十分有杀伤力，让本来不打算理会他的俞菲稍有都动了点想要揉揉他头毛的心思。
真是太像一只大大的金毛犬了，莫名地和苏炀在某些角度有几分相似。
“俞菲姐。”
似乎是察觉到俞菲眼眸里的动摇，顾昳在男主演过于浮夸的打气加油下叫了声俞菲的名字。
俞菲按捺住想把他们二人打包丢在湖里的冲动，淡定地回了顾昳一句，“她不在。”
“陪我一起……”
“不好。”
“陪我一起去敲门吧。”
“为什么？”
俞菲淡淡挑了一眼几乎要哭出来的顾昳，没有同情，也不想卷进顾昳和男主演幼稚的赌约中。
大概察觉到俞菲准备当透明人的想法，顾昳沉默了下，然后再次露出深深的酒窝凑近俞菲，“嫂子，我可是知道很多我老哥的秘密哦。”
眉尾随着顾昳故作声情并茂的低语错开一个角度，俞菲兀自思考几秒算是应允。
才不是对顾昱的什么见鬼秘密感兴趣，不过是怕这小子尴尬而已。
没有错，俞菲这么告诉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