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昱派你来陪我可不是让你发呆的哦……”
甜腻的撒娇语调溢出，让路珩不禁一个哆嗦。
倒不是因为俞苘的语气多么亲昵，而是俞菲还蹲在墙角将接收信号呢，“顾昱”二字不要太落地有声。除非俞菲的听力不大好，否则这个名字一定捕捉到了。
路珩有点自暴自弃的想着，然后半拖半抱地将俞苘弄进了房间。
刀山火海都无所谓了，毕竟拐角处的那位也不是省油的灯，若是俞苘再在神志不清的状态上爆出什么猛料，那就是什么冥冥之中的缘分了，简直是孽债。
“俞菲？”
苏炀的手又在她的面前挥了挥。
听到自己深深吸了口气的声音，俞菲平静了几秒才开口，视线直勾勾地盯着苏炀，“路珩和顾昱什么关系？”
苏炀怔了怔，本想开玩笑说“恋人关系”之类的缓解下莫名严肃起来的气氛，但被俞菲眸间聚敛的神色吓了一跳，支吾几秒摊手，“不清楚。”
俞菲知道他并不是在敷衍自己，上午的时候还提到了路珩这个人，晚上就从俞苘嘴里听到顾昱的名字，真是令人哭笑不得的发展。
自己的那种预感似乎剥下了朦胧的面纱，逐渐清晰起来。
没有继续追问，在几分钟内逐渐平复了心情，朝前方走去。
虽然清楚她没有什么趴在门上偷听的坏习惯，但苏炀还是忍不住喊了声她的名字，“额，做什么去？”
得到的答案是个白眼，“买扑克牌，我们不就是为了它才出来的吗。要是不准备玩了就放我回去睡觉。”
十五分钟后。
“你们总算是回来了，我等得都快要枯竭了。”
顾昳飞扬的神态和略作夸张的口吻和某种状态下的那人简直就是同意模子印出来的。
让俞菲有瞬间的失神。
顾昳被盯得浑身不自在，脑中警铃大作，接过扑克牌后装作认真拆封的模样避开俞菲的目光。
“问你件事情。”
“知无不言。”
“路珩认识吗？那位有名的花花公子。”
“嗯，怎么了？不是他对你出手了吧俞菲姐？”
俞菲淡淡一笑，“他似乎和你哥哥是认识的。”
顾昳不假思索的点头，“是认识没错。”
如果可以的话，苏炀真想随手抄起个摆件砸在顾昳头上。
听到顾昳的回答，俞菲满意地勾起嘴角，做出副谆谆善诱的良师姿态，“那从他那里听说过俞苘吗？”
——在两个月前还是没听说过的。
顾昳在心里默默说道。
但现在被俞菲突然说起，他的第一反应是装傻，然后打算开溜，可转而就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房间，再看俞菲姐这副气势汹汹的某样，又能脚底抹油跑到哪里去呢。
“那个，我不清楚，我们之间没什么交流的。”
硬着头皮扯动嘴角，却怎么都做不好工作式的微笑，俞菲姐仿佛散发着种要将自己生吞活剥的气场。
“发生什么事情了？突然提起路珩哥？”
“既然称呼为‘路珩哥’，你们的关系也不会差吧？”
接收到俞菲身后，不断丢过来目光，眼角都要抽筋的苏炀的示意，顾昳似乎能懵懵懂懂地了解个大概，总之就是不知出于何种途径，让她得知老哥和路珩是认识的呗？
然后在掌握路珩和俞苘是认识的，得出老哥和俞苘是认识的等式？
是这样吗？
眼前的场面尴尬得让顾昳哑口无言，恨不得立刻撞碎窗户跳下去，不但摆脱了审问他的俞菲，说不定还能博得家里女王大人的同情。
如果苏炀知道顾昳此刻的想法的话，是不会介意帮他从窗户上开个洞的。
人生怎么会巧合成这个模样？
是应该说顾昱倒霉还是应该说俞菲走运？
“我们来斗地主好了，苏炀，洗牌。”
“诶？”
顾昳被这样的神转折弄得措手不及，完全忘记之前是谁撒泼打滚说要斗地主到天亮的。
对话的节奏完全被掌握在一直让人评价为情商超高的俞菲手里，一向以脑筋灵活而著称的顾昳被动得七零八落，丝毫没有还手之力。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俞菲姐和苏炀哥有时会形容的那种并没有太大出入。
捕捉到俞菲若有所思的视线，顾昳平生第一次在其他人面前体会到了坐立难安的感觉，有点绝望地呼出一口气，心境有点像是在幼稚园里被其他小朋友欺负的孩子。
在苏炀那种难以言说的，大约是“要支撑住”和心里面的打气，顾昳不断提醒自己要冷静冷静，回头再和哥哥好好算这笔账。往好的方面想，假设他能把眼下的问题完美地圆过去，老哥大概就会出面来帮他解决莫澜那边的事情。
甚至还想到了一定挺直腰杆，气势上不可以输的无聊方面。
可是瞧着俞菲姐在云淡风轻中摆出的架势，怎么看都是要暴风骤雨的前兆。是要给老哥打电话让他做飞机回来救驾还是通知他窝在B市就不要动了，安静地躲在那里等风声过去就好呢。
“顾昳，轮到你出牌了。”
“嗯……这张，等等，不是这张，我看错了。”
“不可以反悔哦。”
俞菲和颜悦色。
顾昳看着被他在恍惚之间丢出去的牌，欲哭无泪，这不是亲手在加速输掉的步伐么。
“我之前也听说过路珩，在几年前，有合作过的女星在想方法爬上他的床。”
“……”要我跟那位女明星道歉吗？
“我当时啊，对这个人的印象真是十分不好。”
“……”感觉你现在对他的印象貌似更加恶劣了。
“什么时候面对我还拘束起来了？不是你的风格哟顾昳。”
“啊啊，轮到我出牌了吧？”
顾昳的手心不停出着汗，也正是这个原因，让牌稍微有点粘在手上，怎么样都甩不掉。
苏炀看着他这副滑稽的模样却一点都笑不出来——从顾昳今晚的表现来讲，他确实是在心虚，当然，是替他的哥哥顾昱在心虚。尽管不清楚具体在担忧什么，可这却是最直接的答案。
路珩是个关键人物。
虽然一直在向顾昳丢眼神示意他不要多说，但不代表苏炀察觉不到其中的猫腻，眼下的局面似乎远远要比他之前和陈陈估计得要复杂许多。
“没听说过你和路珩间有什么交流啊……”
“确实不太熟，真的。”
就差举手发誓了。
可俞菲显然是认为顾昳是在胡诌敷衍自己，“但以你的性格，不熟悉的人很难有这种听起来还不错的称呼口吻吧。”
顾昳脸上的神色越发精彩起来。
其实他和路珩倒真是没什么交情，也没见过几面，路珩基本上就是存在于哥哥偶尔会提到的话题里，之所以称之为“路珩哥”完全只是因为给顾昱面子，兄弟二人之间交流方便而已。
总不能每次谈及路很的时候他都直呼人家的大名吧，毕竟还是哥哥的同辈人物，关系也很要好。
此刻的顾昳不必后悔自己的礼数周全，他刚才在俞菲说起路珩的时候完全就应该摆出最不给面子的姿态，大家谁也不熟悉谁，否则现在也不至于落得个被逼供的惨状。
“倘若因为有些事情不得不做出隐瞒的话，你是愿意别人打着为了你好的旗号吗？”
“嗯？嗯……大概不愿意吧。”
还是和刚才相同的跳跃画风，顾昳只有抓着牌机械回答的份。
与此同时心里在不断思量着，说老哥那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打着什么旗号隐瞒的，明明就是不想说而已。俞菲姐放过我吧，我也什么都没有从他嘴里撬出来。
可毕竟不能这样回答，要真的这么说了无异于火上浇油。
——与她有关，连对亲生弟弟都要隐瞒的问题，简直就是罪加一等。
深深吸一口气，顾昳想尽量让自己和成熟这个形容词看上去稍微匹配一些。尽管很清楚现在的他还不能很好地和成熟挂上钩，要不然也不至于……
“是不是为了成功可以不择手段呢？”
“当然不是，俞菲姐不是也一直有自己的坚持吗。”
“比起事业更偏重于真心吗？”
“现阶段的我似乎也给不出答案呢……”顾昳低头沉吟一声，“但只要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关心自己的人，偏重于哪方卖弄根本没有什么重要的吧。”
俞菲不置可否地挑挑眉，出了张不大不小的牌。
顾昳握手中的着牌挥了挥示意PASS，“我呢，总是不能好好的把握住开心的时光，总是那么贪心又软弱，只会在事后道歉自责，总是沉浸在自己附加的后悔之中。”
“不过最近稍微有点意识到了，其实沉默在某种角度上来说也是独一无二的温柔。”
“虽然是才意识到，大概有点晚了。”
侧耳倾听许久的俞菲忍不住开口，“可沉默也是有概念划分的。”
顾昳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我现在倒是认为，能够做到在许多事情上装傻、视而不见，未必不是一种幸福。”
俞菲反驳，“过于片面。”
顾昳微笑，“确实片面，但适用于很多人身上。不顾后果不是挺好的嘛，我一直都是大言不惭的这么说。”
不顾后果吗？
俞菲忽的想起昨晚在流星雨下许的愿望，「在我的人生里，至少要有一次不顾后果的放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