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是傻子!”
我冲那人大喊,那人却突然转变了态度,一面道“好好好,我是傻子”,一面把摔缺了一个角的烟灰缸捡起来扔进垃圾桶,还问我:“饿吗?”
我皱起眉头看他,那人笑道:“给你做好吃的。”
见我没有太大的反应,那人走到我身边,拉我在沙发上坐下,把一个青铜铃铛递在我手里,让我拿着玩,说他去厨房给我做吃的,让我不要乱跑。我没理他,拿着青铜铃一摇,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我颅腔里竟然猛地就是一凉。
我愣了愣,转头去看那人,他已经起身走开了,我看着他熟悉的背影,好一会儿,才从喉口挤出一个字:“白……”
那人回头看我,似乎在等我说下去。我看了看铃铛又看了看他,转回注意玩铃铛去了,那人似乎叹了口气,我也没管,倒在沙发上不停地摇手里的铃铛。每摇一下,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我就感觉一阵凉意从脚心直蹿头顶,但这凉意很舒服,让我非常喜欢。
随着凉意一次次地袭遍全身,我逐渐升起了一阵浓郁的困意。我打了个哈欠,将铃铛放在胸口,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天花板,看着看着,就在天花板的灰白色里陷入了沉睡。
我不知道这一觉睡了多久,等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房子里没开灯,夕阳血红的光从窗外投进来,将整个房间照得一片血色。我爬起身,发现铃铛不见了,我急忙趴在地上找,却怎么也找不到铃铛。
我想起了那个说我是傻子的人,他给我的铃铛,是不是也是他把铃铛拿走了?我跳起来满屋子喊“喂”,却没有人应,我皱着眉头在偌大的别墅一层来回转,也没发现那个人的身影。
站在空无一人的大宅里,我歪着头搔了搔脑袋,转身沿着旋转楼梯向二楼走去。踏上二楼,楼梯口摆放着两盆绿色植物,我凑上去好奇地翻了翻,没找到铃铛,便越过盆栽往里走。
二楼有一个很大的阳台,白色的窗帘布在阳台边幽灵似的飘动着,我穿过阳台,看着那轮浑圆的红日一点点沉入山峦之下,只觉得两眼一阵刺痛,眼泪跟着就涌了出来。我低头擦了擦眼睛,转身要继续找我的铃铛,扭头却见身后不远处站着个女人,那女人穿着血红的嫁衣,长长的头发披脸而下,像一条黑色的大蛇似的盘踞在她脚边。
夜风在吹,红色的光照在女人身上,让她仿佛从血池里泡出来一般,鲜红欲滴。
“喂!”我喊,“你是谁?”
女人不说话,向我伸出双手。她的两只手仿佛干尸的手一般,枯瘦发黑,还留着犹如刀子般的黑色指甲。我指着女人大喊:“你是谁!”
那女人不肯回答我,就这么举着双臂向我靠近,我被她逼得往后退,后背一下就抵上了阳台的护栏。我回头看了一眼,二楼离地面不算高,下面是别墅的花园,种着我不认识的小型灌木。
我转回头,那女人已经近在咫尺,我来不及躲藏,瞬间就被她掐住了脖子。女人的指甲很快掐破了我的皮肉,我只觉得一种辛辣的痛感迅速从脖颈窜向全身。惶恐之下,我大叫着抬脚去踹那女人的肚子,又伸手去抠她的眼睛位置,也不知道是那一脚起了作用,还是她害怕我伸出去的手,竟然真的退开了。我不敢在阳台逗留,一边骂那女人疯子,一边搡开她拔腿就冲了出去。
顺着旋转楼梯跳下一楼,我想直接逃出这个屋子,然而当我抵达一楼时,才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绝境。在一楼,站满了和那女人一模一样的女人,她们都穿着血红的嫁衣,留着可怖的黑色长发,双手的指甲如同磨利了的黑色钢刀。她们无声无息地站着,将站在旋转楼梯口的我团团围住。
我本能地转头去看二楼,发现之前掐我的那女人正站在围栏旁,歪着脑袋“看”着我。我不知道这些女人究竟想干什么,我问她们是谁,问她们是不是疯子,可没有一个人回答我,她们甚至一动不动,就这么围着我站着。
太阳终于落山,大宅陷入了黑暗,黑魆魆的视野里,每一个女人都成了一块暗红色的阴影,突兀而阴森地插在黑暗之中。我赶到恐慌,我想到了那个带我到这栋别墅来的青年,但我想不起来他是谁,只能徒劳地冲黑暗里喊:“喂!救救我!喂!”
女人终于开始动了,她们通通抬起干枯的手臂,嘴里发出“呜呜”的啜泣声向我移动而来。
“滚开!你们要干什么!”
我挥舞手臂想要赶走这群女人,却被她们抓住了四肢,我大叫着挣扎,被女人们高高举起,她们黑色的指甲刮破了我手脚的皮肉,我能感觉到血液流出皮层的怪异感。我费力挣扎着,却让手脚的伤口越来越深。女人们高举着我向二楼走去,我扭过头,看见最先出现的那个女人站在走廊上,向我张开了怀抱。
我破口大骂,向那不知名的青年求救,然而都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我被女人们重重扔在地上,手脚的血染红了衣服。我抬头看着站在眼前的红衣女人,她弯腰对着我,向我伸出双手。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没敢动。
红衣女人迟疑了一会儿,缓缓站直,跟着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没等我反应过来,她那锋利的手就狠狠插进了自己的肚子里!一股冰凉的血水喷在我脸上,我惊叫出声,眼睁睁看着那女人将什么东西从肚子里硬生生扯了出来。
我定睛一看,那竟然是个已经成型的胎儿,胎儿的脐带还和女人连在一起,女人仿佛根本不觉得痛,另一手抓住脐带用力扯断,又是一股血水喷溅,我已经惊恐得发不出声音。女人再次向我弯下腰,将手里的胎儿递给我,我哪里敢接,两手撑着地面就往后退,却猛地撞上那些同样诡异可怕的红衣女人。
“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我向那女人大喊,女人却硬将那坨血淋淋的胎儿塞进我手里,我大叫着将胎儿抛开,死婴“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由于胎儿的身体蜷缩着,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圆形的斑点。我仿佛被电击了一般,感觉脑子里登时闪过了什么。
我爬起身,在身上一通乱摸,没能摸到我想要找的那个东西。我抬头看着为首的那个红衣女人,忽然就笑了:“这是梦……你想在梦里带我走?”
就在这时,我耳边突然传来了“叮当”的一声铃铛脆响,跟着就是谁焦急的呼唤:“萧晨!”
女人似乎也听见了这个声音,她们开始发出低沉可怖的“呜呜”声,向着我围攻了过来。我推开两个红衣女人,翻过旋转楼梯的扶手跳回一楼,这时我看见了另一个自己,正昏睡着躺在大宅客厅的沙发上,而在我身旁,站着一个身穿运动装的青年,他脸色有些苍白,额头全是细汗,手里拿着一只青铜铃铛。
青年一摇铃铛,我耳边就传来清脆的“叮当”,我看见那青年喊道:“萧晨!”
身后是女人们“呜呜”的鬼泣,她们已经从二楼涌了下来,通通伸着满是锋利黑甲的手,想再次将我抓回她们首领脚下。我向那青年跑去,却发现自己竟然径直穿过了他的身体!我怔怔地看了看自己仿佛透明的双手,听见那青年摇铃,喊道:“萧晨!回来!”
我冲青年喊:“我就在这儿!我要怎么回去!我就在这儿!”
青年却根本听不到,女人们已经将我团团围住,我拳打脚踢也抵挡不了她们的抓捕。女人们锋利的指甲在我身上割出一道道血口,我逐渐赶到体内的热量在流逝,手脚变得越来越冰凉。
突然,我看见两个人从玄关冲进了客厅,一男一女,我感觉很面熟,但想不起来他们是谁。两个人一见青年正对着我摇铃,登时怒目,那女孩儿大喝一声:“白仲卿!你在干什么!”便从身后抽出一把寒光闪动的长剑,剑尖直指青年攻来。
青年看了一眼,没有闪避,仍然摇着铃铛喊我的名字,却在长剑近身的时候,左手一起一翻,竟轻松抓住剑身化了长剑的攻势,随即青年往旁边一拉一送,女孩儿收不住势头,整个人就顺着青年送剑的方向冲了出去。黑脸男人却趁青年的视线被女孩儿挡住时冲了上来,攻其不备将青年狠狠扑倒在地。
青年骂了声:“你们两个神经病!小爷在救人!”
黑脸男人却没管,整个人骑坐在青年身上,强行将他的手反剪在身后。青年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将青铜铃重重摇响,大喊道:“萧晨!回来!”
我正被女人们团团围住险些窒息,一听青年的喊声,顿觉浑身仿佛火烧般剧痛。我痛呼出声,后脊梁处却猛地涌出一股烈火,瞬间将我包裹在火焰中。女人们惊恐地后退,我痛苦地向青年迈出两步,突然眼前一黑,再醒来时人已经在沙发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