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温度还是很低,朝阳宫中即使燃了五个火炉,依旧抵不住寒气,安锦瑟裹着裘衣坐在榻上双手抱着暖炉桌边放着热茶,婆娑在宫中忙来忙去的收拾物什。
安锦瑟每日依旧去给皇后请安,之后便呆在朝阳宫中,各宫有琐事也会来人禀报,安锦瑟择样料理,宫中女人多,事情自然也多,每日也都不会消停,大到宫妃不和,小到训斥宫人都会来朝阳宫禀报,听多了,安锦瑟即便是再有耐性也心烦不已。
“安妃娘娘,鸾答应来了。”
安锦瑟放下暖炉点点头,鸾凤自从有身孕后很少出宫,安锦瑟去过几次,她来倒是头一次。
不一会鸾凤就走了进来,肚子很平坦,日子还短根本看不出怀孕的样子,安锦瑟站起来看着鸾凤笑了笑,:“最近身子可还好?颜太医怎么说?”
鸾凤脸色柔和,或者是有了孩子的女人周身都会散发出母性气息,就连一直都是冰美人的鸾凤竟然也面露祥和。
“颜太医说胎像渐稳,只是如今日子短,还需要好生调理。”
安锦瑟点点头示意鸾凤坐下,:“来找本宫,所为何事?”
“你可知,宫中有位舒太妃?”
安锦瑟摇头,:“不知。”
“先皇死后,除了太后大多太妃都陪了葬,只余下几位诞下阿哥公主的太妃活了下来,这些太妃也大多送去了尼姑庵,可是有一位太妃却留了下来,便是舒太妃。”
“为何?”
鸾凤淡淡一笑,:“素问这位太妃入宫之前便与康王爷渊源颇深,先皇因此便不太宠爱她,她在宫中也一直洁身自爱,倒也没有什么事端,康王爷更是不曾入宫见她,没想到,先皇死后康王爷居然力保她留在宫中,太后也允了。”
安锦瑟越听越糊涂,根本不明白鸾凤今日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如今她怎么了?”
“这几日颜太医日日去我宫中,原本他也未曾提起,只是今日一个随身的小太监说了句舒太妃我便问了问,大概是舒太妃病了,情况不太好,太医院没有得到皇上的命令也不敢派太医去,颜太医便听了听大致情况送去了几幅药,此事原本也不是大事,先太妃即便是死了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只是毕竟与康王爷有关,如今又是你管辖六宫,还是莫要得罪他的好。”
安锦瑟眉头微皱,这些年洛麟虽然断断续续收回了许多兵权,朝中也拉拢提拔了许多大臣,可是康王爷到底在朝中多年举足轻重,太后死了对他多少有些影响,可是到底没动了根基,若是得罪了他,于安锦瑟于洛麟都不会有好处。
“你觉得该如何?”
鸾凤摇摇头,:“我思虑了一早上皆是没有万全之策,若是大张旗鼓的救皇上必然不会同意,若是不救,康王爷那边只怕会记上一笔。”
安锦瑟叹口气,:“你说的不错,皇上与康王爷不合根本不是什么秘密,若是我有此行径,皇上必然恼怒,可是不救,只会加深皇上与康王爷的嫌隙,此事知道的人多吗?”
“只有颜太医,除此之外并无人知,舒太妃十分懂得分寸,她自然知道皇上不会过于上心,不过是自取其辱,如此也只是告知了颜太医,并未大肆宣扬。”
安锦瑟点点头,倾过身子在鸾凤耳边低语几句。鸾凤听完点点头。
晚上含香阁以鸾答应身子不适为由请了洛麟前去,洛麟自然十分着急,晚膳都没来得及用便匆匆跑去了含香阁。
见到鸾凤便是一顿嘘寒问暖。
鸾凤也干脆,说出了自己难受的原因,大抵是做了一个梦,梦到先皇,先皇脸色悲凄,说皇上子嗣绵薄要多行孝事。
洛麟听完之后思虑片刻便下令给尼姑庵中所有太妃送去赏赐恩典,舒太妃那里自然也没落下,前去行赏的太医见到舒太妃病重回来告知皇上,鸾凤在一旁低声啜泣,洛麟立即下令颜太医带着众太医前往好生照料。
如此,也算是完好解决了。
接下来便消停了些日子,日子过得快,转眼就快过年了,除夕可是个大日子,与民同乐霈恩均,洛麟自然十分看重,于是宫中便热热闹闹的准备开了。
皇后身子未愈躲得清净,安锦瑟自然就要全部揽下,可是管事的人到底是少,安锦瑟从早忙到晚十分疲乏。
洛麟倒是体贴连着三日都宿在安锦瑟宫中日日陪着也便是抚慰,只是安锦瑟心里仍旧是会想起桑钰,由不得又是一阵叹息,洛麟只道她是累并未多想,只是饮食起居上越发周全,宫中嫔妃艳羡不已。
连着忙乎了十多日布置的也就算是大功告成了,节目安排交给了初妃,到底她在宫中呆的久皇上喜欢什么她有经验如此也算是施了恩惠,不和仍旧是不和,初妃却也懂得与安锦瑟商量一些事了,竟也中断了给鸾答应送药的行为,也算是回报。
宫中收拾的差不多了,安锦瑟心里也轻松了许多,早上赖床了一会,伸了懒腰,昨晚睡得很好,浑身轻松。
今日来侍奉的是醉生,自从醉生来了之后婆娑也有了喘息的机会,每天一人来侍奉安锦瑟起居,倒也十分和番。
“主子今日打算穿哪件衣裳?”醉生笑吟吟的递上两件衣裳,一件紫色的花衫,一件明黄色的青衫。
安锦瑟指了指紫色的花衫笑道,:“你既然送来这样喜庆的衣裳本宫怎么也不能拂你的面不是。”
醉生虽然原本的面貌已被遮住可是到底是个美人儿一笑起来甜甜的,温润可亲。
“你入宫也有两个月了,这两个月,本宫一直在忙,并未顾及到你,今日难得惬意,你倒是说说,如今是怎样的想法?”安锦瑟随意的拍拍床榻示意醉生坐下,毫无主仆之礼,随意的如同姐妹。
醉生微楞,继而轻轻一笑,也顺着安锦瑟的意思坐了过去,毫无牵强,:“要说起来,也没什么感想,只是觉得很多事情看淡了罢了,从前我太过执念与他,以为他对我也同样如此,非我不可,可是这些日子,他对你的好,对鸾答应的好都在我之上,他看你的眼神我都未瞧见过,他对鸾答应的感情已在我之上,或者,连他自己都不晓得他对你们有多少深厚的感情。”
安锦瑟愣住继而失笑,感情?皇上的眼神只怕也是会骗人的,他何来感情?帝王本无情啊,若是对自己有感情,怎么会那般对待自己如同对待一个毫无干系的人?
安锦瑟不想反驳,醉生自然有她的理解,可是安锦瑟再也不会去相信帝王的感情。再也不会。
“你对他呢。”
醉生轻轻一笑,淡定的看着安锦瑟,:“我若说,支撑我走到现在的只是对皇后的恨,你信吗?亦或者说,从再次进入这宫门开始,我便从未想过他,我想的只是复仇,你信吗?”
“信。”安锦瑟确定。
“醉生,或者,咱们本就是同病相怜。”
“主子。”婆娑踉跄的跑进屋子,一脸焦急。
醉生站起身子立在一旁。
“怎么了?”
“回禀主子,下边宫人来报,各宫娘娘的锦袍都绣好了,可是唯独……唯独皇后的锦袍破了一个大窟窿。”
“什么?”安锦瑟也顾不得穿没穿鞋子腾地站起身子,:“皇后的衣裳向来是单独放置,旁人的都无事,怎么会独独是皇后的?”
婆娑摇头,:“奴婢不知。”
“念生,本宫当初将赶制衣裳分给了谁?”
醉生抬头,:“篱嫔。”
篱嫔。
当日,篱落就被责罚了,监管不力,罚俸三月,禁闭三月,撤牌三月。
安锦瑟得知消息之后暗恼不已,她这些日子只想着保鸾凤,却千算万算没有想到皇后的意根本就在篱落身上。
这些日子安锦瑟其实一直都不算信任篱落,安锦瑟觉得篱落是个墙头草,不过是看谁风生水起便跟着谁,如今,倒也明白她是决意投诚了。
皇后到底容不下她。
鸾凤命人去细查了此事,皇后的衣裳赶制好之后只有皇后看过那件衣裳,可是没有人会怀疑是皇后弄坏了衣裳,毋庸置疑,皇后恰恰利用这一点,而皇上对此毫无察觉,甚至对篱落此举颇为失望。
篱落不是鸾凤,安锦瑟自然不会亲自去看,可是心里多少有些歉意,便私下命人好生照料她,吃食不得马虎,取暖的物什务必一应俱全,也算是照拂她。
如此,一个新年也就浑浑噩噩的过去了,原本融洽的氛围因为篱落一事皆是没了什么兴趣,就连洛麟都郁闷不已,年夜饭吃的都不畅快,也白白浪费了初妃准备的歌舞,皇后更是闷闷不乐,表面功夫做得十足。
鸾凤中途有提议,除掉皇后势在必行,宜早不宜迟,若是再迟下去只怕这些人就要搭在里面了,可是眼下醉生入宫不久,安锦瑟实在不好下手,安锦瑟也明白,醉生是除掉皇后的有力武器。
太后已死,可是太后身后的氏族还在,醉生有这个能力呼吁他们靠拢。
这才是安锦瑟巡回醉生的主要目的。
而眼下最紧要的便是找个机会让皇上收了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