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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二日仍旧阴雨绵绵。猗苏同阿丹坐在岸边水洞里头闲聊,说着说着就谈到了冥府动向:

“就两月前,上代冥君退位,新上任的是他的侄子。”阿丹托着腮,“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小子可来劲了,居然搞改革,派人通知我们,说如果有意愿转生,他会想办法驱除戾气,啧啧啧。”

猗苏瞪大眼惊讶道:“这倒稀奇。”

“可不是,但没什么人理他。”阿丹自嘲一笑,“住在这里的哪个不是一身故事。”她扳着手指拿腔拿调地念:“血海深仇,痴情错付,行差踏错步步错,纵是有心将过去抛,昔日种种终难消——难消啊!”

猗苏看了她片刻,静静问:“你真的不想转生?”

对方横她一眼:“在这里有什么不好?反正男人都那个德行,省得我还要白白一次次伤心。”

猗苏想说也不是每个男人都那样,最后却将话吞下去:有些事不宜争辩。于是就势说起昨日遇见的恶劣男,阿丹一挑眉毛:“丫头你现在气性倒大,还真泼人家一脸水啊。不错不错,有长进。”

“姑奶奶您这是在夸我还是贬我啊?以后再见到他,我一样不给他好脸色。”猗苏笑嘻嘻地回了一句,转而说起了别的。可心里却在意起那人的容貌——要想方设法查清楚。

就在此时,岸上忽地有人唤:“阿丹姑娘在否?”

阿丹没好气地答:“在,谁找我?”

“冥君遣在下而来。”

猗苏与阿丹对视一眼,阿丹扁扁嘴:“来了。”说着起身,拖着猗苏一同出了水洞。雨丝绵密,岸上立着两个人,其中一人作差役打扮,冲阿丹二人一揖,客客气气道:“在下就不废话了,此番是来询问阿丹姑娘是否有意向转生?”

“没有。”阿丹回答得干脆,对方却执着地开始劝说。猗苏神思一转,目光往另一人身上落去,差点蹦起来:

宽袍大袖的玄色衣裳,外头装模作样地披挂了象牙白大氅,头戴进贤冠,撑了把黑色油纸大伞,一脸居高临下的冷淡,不是昨天的恶劣男是谁?

对方也瞧过来,眼角挑了挑,猗苏忽然就生出想缩回洞里的冲动,却硬生生忍住,面无表情地别开视线。

与此同时,阿丹与那差役的对话似乎告一段落:

“在下明白了,如果姑娘改变主意,可随时差人来通知。”那差役征询地向恶劣男看去,语调谦卑:“君上,换下一个?”

君上?能在冥府被如此称呼的,只有一人……

恶劣男扯出一抹恶意满满的浅笑,琥珀色双眼微眯,冲猗苏同阿丹一颔首,说话腔调颇为斯文:“免贵姓伏,名晏,忝居冥君之位。晏才识浅薄,行事多有不妥,还请二位多多指教。”

最后一句咬字缓慢而有深意,明显是冲着猗苏来的。她微垂了视线,只作一无所知状。等伏晏和那差役走远,阿丹飞来一个眼色:“这冥君倒是一副好皮相,刚才好像一直盯着你看嘛,有戏。”

猗苏颓丧地挥挥手,鼓着腮帮子长长吹了口气:“别说了……”

“怎么突然垂头丧气的?”阿丹刮了几下脸颊羞她,显然并未领会谢姑娘的心情。

“刚才我有个重大发现,”猗苏顿了顿,尽量平静道,“昨天我泼了新任冥君大人一脸水。”

阿丹盯着她看了半晌,猛然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哈哈哈哈!怪不得你一脸憋屈哈哈哈!哎哟,这个都称得上孽缘了!”

猗苏默然看着狂笑不止的阿丹,叹了口气:“我去散个步。”说着便往忘川上游行去。细雨微斜,两岸盛开的彼岸花沾了水愈显浓艳,累累处没入水中,与江水一色。她无心赏景,不假思索走进了安放魂牌的岩洞,面对在黑暗中莹莹闪烁的千万光点,她才得以正视内心的动摇:

昨天伏晏开口的刹那,猗苏就明白他不是白无常。他们的气质实在太过迥异。

可一瞧见这张牵动太多愁苦与喜悦情绪的脸,她的心就会不受控制地悸动起来。尤其是方才,他微眯双眼的模样,与回忆里白无常的模样无限重合,令猗苏一瞬忽视了恶劣性格带来的违和感,心旌猛动。

循着记忆来到白无常魂牌所在处,她摸索许久才在已然黯淡的牌堆中找到他的名字。猗苏并不是无根据地笃信他还活着。伏晏毫无疑问是其中重要一环。可要如何接近真相,目前还一筹莫展。

猗苏轻轻抚摸冰凉的表面,扫了一眼周围的魂牌:紧挨的两块魂牌都亮着,愈显得凄凉。不忍再看,她转身离开:越想越难过,可伤透心也没用,还是想办法找突破口为妙。

也就那么一会儿,天上云青青一片,雨却已然停了。

回到住处时,黑无常竟在岸边等着,见了猗苏局促地绞了绞手中的铁链:“谢姑娘……君上有请。”

猗苏挑挑眉,腹诽:那厮着实小心眼,不知道又要闹什么幺蛾子。她试图向黑无常打听:“不知是何事相遣?”

黑无常挠挠头:“在下也不知。”语毕又小心翼翼地瞧她一眼,颇为古怪。

他这么一作态,猗苏原本想询问关于伏晏容貌之事的心思就淡了:他显然知道些内情,却不可能告知于她。

猗苏跟着黑无常往冥君居住的上里行去。

冥府方圆广袤,大致分为上里、中里及下里三片区域。旧城和蒿里宫所在的下里荒废已久,少有人驻足,但猗苏却已然造访数次;中里便是众鬼怪聚集所在,猗苏、阿丹便居住在其中的三千桥。唯有矗立着梁父宫的上里,此前她从未踏足。

经过奈何桥,眼前巍峨的一道高墙后便是上里。与旧城伟岸之风不同,上里似乎走的是流丽路线,檐牙高啄,众塔林立,若非砖石皆是黑红色调,倒颇有人间富贵气象。黑无常领着猗苏到了梁父宫的书房外,冲她一躬身,便径自离开,留她在当地,面对空无一人的回廊发愁:

这鬼地方居然连个侍者都无。猗苏咬咬牙,叩响了房门。

“请进。”

拉开绘有不知名花草的纸门,一道地狱变屏风横隔,猗苏缓步绕过去,便见着伏晏靠在几案前,不知在看什么,公事公办的腔调十足。他张口念道:“谢猗苏,自忘川九魇中而来,造成骚乱;身份不明,依赖戾气为生,两百年前因犯过,重新封印入九魇。”他停住,一抬眼,“嗯,你的确学艺不精,容易出事故。”

一进门就接受自己黑历史的洗礼,猗苏被伏晏噎了一噎,才咬牙切齿地道:“不知君上有何贵干?”

伏晏面无表情地撩她一眼:“这时候倒知道叫我君上了。”

“昨日在下实在没能把君上的行径和冥君联系起来,失礼失礼。”猗苏的耐心几近耗尽,只希望伏晏尽快进入正题,言语间不自觉又刺了他一记。

“你也知自己失礼,着实不易。”尊贵的君上立即坐直,开始反击。

“人贵有自知之明,在下虽非人,也勉强有这么个优点。”猗苏一歪头,不耐烦地打量房中陈设,“还有一个优点么,就是说话直入主题、废话少。”

这回轮到伏晏沉默,他冷淡地盯她片刻,一昂下巴:“那我就直说了,今日起,你全权负责规劝忘川住民转生。”

猗苏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厮是把多大一个烂摊子扔过来了啊!她双手抱臂,质问他:“为什么是我?”

“没有为什么,本座乐意。”

啧!还本座,本座你个头啊!

猗苏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深吸一口气,缓缓分说:“君上也应知晓此事艰难,在下才疏学浅,实在担不起这重任。况且忘川住民大都无意转生,君上又何必强求?”

“谢姑娘说话直入主题、废话少,如此口才,我若弃而不用岂不是眼无珠?”伏晏微微一笑,要有多贱就有多贱,“不过,谢姑娘不考虑隐情的毛病最好改一改。你又是哪里来的依据,说忘川住民无意转生?言语可未必便是内心真实想法。”

话说到这份上,猗苏只有硬抗了:“恕在下不能从命。”

“哦?”伏晏拉长声调的模样让她一瞬恍惚——白无常从前也喜欢这般阴阳怪气地嘲弄人。他从容不迫地微笑:“如果我不择手段些,谢姑娘身边的阿丹姑娘,熟识的黑无常,我大可以出手威胁哦。不过还不至于到这地步,撇开其他,这任务,本就没有比谢姑娘更好的人选。”

猗苏沉默片刻,冷然道:“烦请君上给我两个足以信服的缘由:忘川居民为何必须转生?为何我是最佳人选?”

伏晏单手扶着发冠,淡淡反问:“恶鬼这称呼,你以为如何?”

脑海中掠过旁人惊恐的、厌恶的神情,猗苏垂眼:“自然不喜欢,可也无计可施,毕竟在旁人眼中,忘川住民的确可怖。”

“无计可施?”伏晏口气一瞬咄咄逼人起来,“我倒觉得,是无人认真想过要改变才对。恶鬼不过是愚蠢、无知和偏见的产物罢了。这种东西,我掌管下的冥府,不允许存在。”他竖起两根手指:“要消灭它,有两种方法:其一,让其转生;其二,让其和普通鬼魂无异。你能做到哪种,是你的事。”

他向后靠在软垫上,微微歪着头睨她:“至于为何非你不可,既非所谓恶鬼,却对其最为了解,在冥府,你也勉强担得起独一无二这四字。”

猗苏为他方才气势所镇,一瞬失语。

他揶揄地笑:“无言以对,看来谢姑娘是同意了。日后,还请多多指教。”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不过话说在前头,我暂时不准备发你俸禄。”

谢猗苏在恶劣冥君手下当苦工的日子就此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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