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让执法者在意的也只有山道上的那些无双殿弟子,时而有数名执法者登道,片刻后抬着晕眩过去的弟子走来。
也有新晋的弟子正踌躇着,是否要承受那恐怖的痛苦,登上这山道明末烽火。
静。四周死寂的就剩下冷风的呼啸声。
直至最后,诸多弟子都老神的待在一旁,放弃这登道,窃窃私语着:“传闻这山道上是一道恐怖的剑阵,曾有数名先天强者建造而成。若修为不济者登上山道必然受到恐怖的冲击。”
“并非是剑阵,我是听闻这山道是诸多无双殿强者走过,其气息残留在其上,就形成了今日的威压。”
“现在,牧崖师兄应该要到尽头了。真遗憾,此次秦政皇子要问鼎无双殿,必然要与牧崖师兄有一番大战。而我等只能站在这里等待结果。唉。”
时间缓缓的在头顶的风雪摇曳中流逝而过,就在诸多弟子窃窃私语,越来越盛,场面渐渐往喧杂方向发展的时候。忽然间有着一道脚步声在古道的尽头处响起,这道脚步声很轻,但却压盖过了悠扬的礼乐,压过了众人的窃窃私语声。
顿时。不少弟子都下意识的转过身,目光不约而同的望向古道的尽头。窃窃私语声徒然消散了不少。就连站在石台上的中年人也微微抬起头,漠然的目光投向脚步声泛起的地方,这时候还有来参与宗考的弟子?
宗考虽未限制时间,清晨第一缕曙光照耀在无双殿时就是宗考开始之时,残阳最后一抹余晖消散时就是宗考落幕之时。不过对于姗姗来迟的弟子,中年人还是心生不厌。
就在数千道目光的注视之下,只见古道尽头,朝阳的余晖中,一道犹若超尘脱俗的身影,白衣胜雪,踏着风雪,宛如谪仙临世一般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莫萧?”目光凝固在这道白衣胜雪的身影上,中年人巍然如山岳纹丝未动的身躯在这一刻猛地一颤,漠然的神色也像阳光中消融的雪花般。
秦天!噙着这个有些陌生又熟悉的名字,诸多无双殿弟子先是有些困惑,其次神情各个呆若木鸡。尘埃可以掩盖住剑的寒光,却掩盖不住其锋芒。有些人就算离开了,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他的锋芒就会撕碎那记忆的束缚。
风更急了,雪斜斜的落在秦天的身上。
背负着古剑,秦天的步伐未曾因为这些目光而有所凌乱,依旧那么不徐不疾,顺着古道,踏着满地的花瓣,就像从云端上走出,直至出现在青色古阶前,秦天抬眸望去,这犹若天梯般的古阶不见尽头,通向那云霄之端,就像一柄插入天穹的利剑,隐约间,似乎有着少许清脆的剑鸣声在其上泛起,悄然回荡着。
“你这段时日去哪了?”直视近在此尺有些出尘的身影,中年人发现声音有些嘶哑。
“待在坟墓中。”秦天微微行礼。
“执法塔吗?”中年人眼瞳微缩,他曾在一些夜晚的时候偶尔想起秦天,都有些惋惜。甚至困惑着这平静有些过分的少年怎么会死在执法塔中,只是这一刻听到这解释,中年人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他们都以为你都死了,曾经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待在那坟墓中将近一月,你还真忍受的住。只是,这次为何要走出坟墓呢?”
“执法者大人这不是明知故问吗?”秦天嘴角绽起灿烂的笑意,抬起头,指着那被云雾所覆灭的剑峰,“我想站在那上面,看看那里的风景。”
“你落后了很多。”直视这道平静的眸子,中年人轻声道:“除去你后面的那些失败者,你是最后一个登山的。”
“最后一个?”秦天嘴角的笑意越发的灿烂:“这不是很好。往往最后一个出发的人能够欣赏到谁也看不到的风景。”
几片雪絮被风卷落飘过秦天的脸,落在秦天的肩膀上。秦天轻轻拍了肩膀上的雪花,脚步轻踏,随意的踏在有些湿润的青色古阶上,溅起了水渍……
风中泛起微微涟漪,雪冷如刀锋吹刮在秦天脸上。
四周无数道目光被秦天的背影所吸引,这些目光中大多数仍残留着震撼。显然这些人还未从秦天出现的一幕中反应过来,也有不少来自西秦的无双殿弟子则眼露冷笑,问鼎无双殿欣赏风景,这家伙真的以为先前出发的那些师兄是空气吗?
最重要的是,秦政皇子在。
人性的劣根性很多,往往很多时候他们见不得人耀眼,亦或者说是见不得跟自己一样的人变得璀璨耀眼,反而他们会津津有味的去仰望一些生来就璀璨耀眼的人。
比如秦政,来自西秦的皇子,挑战西秦剑术馆未曾一败的天才。
比如牧崖,在无双殿中独领风骚,无人比拟。
所以当多数目光齐聚在秦天的时候,其内大多数都是期待,期待着秦天如同先前他们那般直接被轰落。尽管以后者的实力,他们知道这一幕至少不会立即发生,但也掩盖不住他们眼中的期待。
“山路崎岖,若想赏景,就要多加小心。”中年人低眸道。
第一步。
秦天踏在结结实实的青色古阶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压迫感,如同潮水般至脚下的古阶上汹涌而出。站在其上,秦天有种恍惚的感觉,仿佛置身于沙场中,前方就是敌军的千军万马横冲直撞而来,欲将碾碎自己的躯体。
对于秦天而言。旁人的目光就像这纷纷扬扬的雪絮,就算是无数道目光汇聚在一起也无法阻挡住他的步伐。况且秦天很少去在意他人的目光,而是选择无视。
秦天抬起头,目光掠过一格格的青色古阶,他能够看到那斑驳的阳光掠过怒放的梅花,落在雪上的点点光斑,那里的美景正赏心悦目。秦天是这样想的,嗅着淡淡的梅花香,似乎很享受的吸了口气。单手负于背,就像那些故弄风雅的文人,闲庭信步般的走在山道上。
往往很多时候最后一个出发的人是最能够欣赏到沿途的风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秦天每一步都那么轻盈。深怕踩碎了落在雪上的花瓣,尽管此刻秦天身上承受着恐怖的压迫,微展的眉头却未曾蹙过。
嘴噙着笑意,秦天时而看着那无尽头的山道,时而看着摇曳的风雪,伫立于风中的梅花,这一刻。秦天不知为何想起了一道身影,那名拾剑离去的白衣身影。
山道明亮,似雪的白衣身影也是那般明亮。
中年人微扬着头注视着秦天扶摇而上的背影,恍惚间看到了一名白衣剑客持剑独战天下。血染天地的那一幕,也恍惚间看到了那白衣剑客对着那些自视天之骄子的剑客说:“你们谁曾胜过我莫天手中之剑?”
“你们父子比谁都骄傲,一剑赢尽无双殿,凤歌书院无人敢接剑。独战八荒九宗群雄,问鼎天下。谁敢忘昔日那一剑?”中年人喃喃自语着,微展的拳头紧握着,只是想起了什么,眉宇间掠起一抹惋惜:血脉桎梏!
秦天且行且进,直至消失在山道的尽头,梅花怒放之处。
无数道目光中的情绪并未随着秦天背影的消失而有所变化,不少西秦的无双殿弟子还撅着嘴,只是内心有些莫名的不安,他走的还真是那么从容,那么平静。
只是这抹不安随着冷风袭来随之消散,林师兄就在上面,若是他有幸赶上林师兄,能过林师兄手上的剑?想到这,这些弟子微撅的嘴角泛起冷笑,只是带着少许遗憾,又有错过一场好戏。比起这些弟子,少许衣衫褴褛的弟子则低着眸,好似在沉思什么,旋即再次抬步上前,继续踏上石阶,匍匐前进着。
秦天一直保持着平静的心,望着身旁擦肩而过的梅花,不悲不喜,随着前进,他明显能够感受到台阶上传来的压迫越来越盛。同时,这片天地间也有着一股压迫泛起,这股压迫仿佛有针对性,只集中在自己的身上。
隐约间,秦天也能够察觉到这些石阶上有着剑气正欲透出,踩在其上就像踏上剑刃上。锥心刺骨,幸好秦天觉得自己在承受无数次痛苦洗礼后,能够含笑承受着这痛苦。故,他脚步仍不疾不徐,欣赏着这漫天的山色,风景,雪景。
偶尔抬起头的时候,秦天能够看见山涧间正yu挣扎的的燕雀,寒风冷冽如刀,折断其双翼,直至覆灭在风雪中。然这些燕雀的嘶鸣声就像耳旁的风声,始终回荡在天地间,谁也不知道这些嘶鸣声回荡了多久,或许至远古以来就存在着。
秦天也曾看见过山涧哗哗流淌的清泉内,柔弱的鱼儿正逆流而上,迎着清冷刺骨的冲击,直至无力的沉浮下来,被撞上光滑的山石,撞的粉碎。看到这,秦天不禁想到,在前世他听说水中游鱼只有七秒钟的记忆,是这些游鱼忘却了七秒钟前的痛苦,逆流而上,这是生来就融入骨子里的执着让它们如此愚蠢,愚蠢的让人感到可爱,敬畏。
命运往往和意志是背道而驰,燕雀逆风而翔,游鱼逆流而上,虽死,其决心却不甘束缚于命运,不与草木同腐。想到这里,秦天心中想要登鼎,一览天地风景的想念莫名的强烈起来,往往很多时候,人有了意志或者想法,其脚步就不会那么沉重,秦天一路而上,始终未曾在台阶上留下任何的脚印,雪上花瓣,仍那么迷人。
璀绿节节而上的竹林点缀着这白茫茫的雪景,走至这里,秦天终于见到了同行的背影。显然看起来有些华丽昂贵的衣袍上尽是雪泥,稚嫩的脸庞上噙着茫然,有些踌躇的看着前方,横向而来的山风卷起剑形竹叶。割开这风和日丽的雪景,就像一柄柄利剑,其上的山道上,有着一滩滩血迹,触目惊心。正是这滩血迹让这名弟子踌躇不前,微低着头。
这是一名来自王公贵族的世子,秦天脚步很轻,就像和煦的春风拂过,走过这名弟子的身旁。其目光却未曾在这道身影上有所停留,走向那狂卷的竹叶中,直至一抹飘扬的衣玦消失在山道的尽头。
看着秦天这般云淡风轻的说过,这名弟子神经质的笑了笑:“好像没有看起来那么可怕。”
说着这名弟子就抬步上前,只是那横扫而来的竹叶瞬间就割破了他的衣袍。血淋淋的猩红染红了摇曳的雪花,这名弟子脸上满是痛苦和惊恐的神情。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游走于璀绿的竹林间,秦天算是明白了这句话。
他走了很久,大概有数百米还是千余米,也未曾再次见到其他的身影。
直至在竹林尽头的时候,秦天才看到一道衣衫褴褛的身影正于雪地上匍匐前进。就像未沾笔墨的白卷上淌着一抹朱红,猩红的血在皑皑天地中有些醒目。
在花香中,秦天嗅到久违的味道,血腥味。
低眸望着匍匐前进的青年。秦天也未曾停留,一步步的向前。
这名衣衫褴褛的青年也未抬起眼眸看着秦天,直至秦天身影消失在风雪尽头,其背影在他视线中一闪而过的刹那。这青年眼角泛起了一抹困惑,这道身影。依稀间有些熟悉,只是却记不起来这是谁。低着头,咬着牙,青年继续匍匐前进。好似爬向尽头,就能爬出那肮脏,无人问津的贫民窟,爬向那片星空。